第62章 決裂

薛白聽到小厮的傳話,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他看着薛矜,下意識道:“不能去。”

薛矜苦笑道:“他如今仍是太子,我怎敢抗旨。”說着就站起身喚了柳芽進來為他更衣,薛白眉頭緊皺,“若真要去,讓府裏的護衛護送你去,或者我陪你去。”

薛矜按了按薛白的手,搖搖頭,“不必了,太子要是起了殺心,哥哥就算安排再多的人陪我去也是一樣的,但我想,他不會的,哥哥放心吧。”

聽着薛矜的話,看着他的表情,薛白不再說話,心裏的擔憂卻沒有消減半分,薛矜換了衣裳後上了東宮的馬車,為了不讓薛夫人擔心,還特意叮囑薛白幫忙隐瞞,要是母親問起來,就說是姐姐叫他過去。

看着馬車漸漸遠去的背影,薛白一顆心吊在嗓子眼,思來想去,他叫來四喜将此事通知給紀裴,希望他能想法子護薛矜周全。

從薛府去東宮的路薛矜從小到大走了無數遍,卻從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心事重重忐忑不安,他跟薛白說相信太子還未對他起殺心,其實也只是安慰薛白的話,對于謝祯的心思,薛矜現在實在是摸不透。

平日裏覺得遙遠的距離,今日似乎變短了,薛矜還沒整理好自己的思緒,馬車就停了下來,宮人在外恭順道:“薛少爺,東宮到了。”

薛矜下車,擡頭,是東宮的側門,朱紅色的大門還是那樣雄偉壯觀,門口的宮人卻不再對他微笑,垂着頭不敢看他,悄無聲息将他引進去。

薛矜跟在宮人後面,穿過回廊,往太子的書房走去,院子裏靜悄悄的,來往宮人腳步落地沒有聲音,回廊邊種了許多翠竹,經過冬雪的洗刷後看起來愈發翠綠,薛矜環視一圈,院中景觀很是雅致,毓秀天成,充斥着水石清華之意境。

薛矜突然發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靜下心來去觀賞東宮的花園了,從前每次來的時候,要麽在和謝祯聊天,要麽便是提着衣袍加快了腳步,甚少有這樣規規矩矩走路的時候,以至于他對東宮的一花一草這樣模糊。

轉過一個曲水亭,東宮的書房就在眼前,宮人行完禮後退下了,薛矜站在門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來平複心情,之後才踏進去。

書房沒了笑着迎接他的謝祯,安靜的落針可聞,冬日午後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滿了一地和煦的光影,角落裏的孔雀釉藍蓮花香爐裏升着袅袅淡煙,薛矜四下看看,沒發現謝祯的身影,正欲轉身詢問宮人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竟還敢來見我。”

薛矜回首,謝祯從屏風後面負手走出,面色沉靜,眉宇輕蹙,眼神複雜看着薛矜。

薛矜心頭一跳,忙道:“殿下是君,竹清是臣,竹清不敢抗旨。”

謝祯走過來,逼近他,死死看着薛矜的眼睛,冷笑一聲,“你就不怕本宮殺了你?”

薛矜垂下頭,不敢和謝祯對視,“君要臣死,臣不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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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當我是君嗎!”謝祯突然激動起來,一把捏住薛矜的下巴,強迫薛矜仰頭看着他,怒目圓瞪,吼道,“薛矜!本宮自認待你不薄,從未将你視作臣子,你為何要背叛本宮!為何!”

薛矜的下巴被捏的生疼,他覺得骨頭仿佛都要被捏碎了,可是他不敢叫疼,只能用顫抖的聲音回答謝祯,“我從未想過背叛您,我只是實在走投無路,我不能看着紀裴死,我之前來問過您,如果您那時候肯放他一馬,我決計不會走到這一步。”

“哈哈哈哈哈——”謝祯突然大笑起來,眼中浮上一層陰霾,“所以說還是我的錯了?薛矜,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我恨不得将你捧在手心裏寵着,在東宮,你說一,誰敢說二?沒想到到頭來為了個男人,你竟如此對我。”

“殿下,一步錯步步錯,您已經是太子了,又何苦要趕盡殺絕。”薛矜眼中含了淚,痛心地勸道。

“你懂什麽?你從小被所有人護在身後,連個小風浪都不曾見過,你憑什麽來教育本宮!”謝祯說着松開了力道,轉而變為撫摸,他的大拇指輕輕擦過薛矜的嘴唇,眼神變得深沉起來,“不過你說得對,一步錯步步錯,我當初就應該堅持将你娶進東宮來做我的側妃,成了我的人,你還有什麽資格去谄媚紀裴?”

随着謝祯的話語漸落,薛矜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渾身開始發軟,像是周身的力氣全被抽走了似的,竟然連站都要站不穩,他踉跄一步,勉強扶着椅子坐下,頭昏昏地疼,視線不經意瞥向了那個香爐,他猛然驚醒,“你……你在香裏放了什麽?”

謝祯揚唇一笑,“加了點東西而已,你不是醫術很好嗎,怎麽沒發現呢。”

薛矜這才知道方才進來的時候心裏太過緊張,沒有預想到謝祯竟會對他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招式,一時不察,着了謝祯的道。

他掙紮着想站起來,腳底下卻像是踩了一堆棉花,軟得很,根本站不住,一個不留神,歪倒在了謝祯的懷裏,謝祯一把攬住他,湊在他耳邊暧昧道:“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薛矜,既然我是君,你是臣,那不如讓本宮見識見識你的忠誠吧。”

說罷雙手一抄,将薛矜打橫抱起,一步步邁向屏風後面的軟塌。

薛矜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屏風,拼命地搖頭,心裏頓感一片絕望,他用盡全身力氣拽住謝祯的衣領,一字一句道:“謝祯,你不能這樣做,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我不差這點仇恨。”謝祯說着将薛矜放在軟塌上,一下子扯開了薛矜的腰封,青碧的外袍立時衣襟大開,謝祯俯下身來,用一根手指輕輕劃過薛矜的臉頰,“你本來就該是我的人。”

薛矜瞪大了眼睛看着謝祯,想要掙脫,渾身再無一點力氣,他看着謝祯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鼻尖幾乎就要觸碰到自己的鼻尖,心上一直繃着的弦徹底斷了,他感覺自己仿佛躺在絕望的黑夜之中,沉沉墜去。

他不掙紮了,也不再開口求饒,他索性閉上眼,不願再去看謝祯熟悉又陌生的眉眼。

時間仿佛靜止了,薛矜想象中的場景并沒有發生,謝祯的呼吸還在耳畔,親吻卻遲遲沒有落下來,突然,一個有些冰涼的指尖輕輕擦過他的眼角,拭去了一滴眼淚,薛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何時落了淚。

謝祯的嘆息聲極輕,在這樣安靜的環境裏卻重重砸在薛矜的心上,他聽到謝祯冷着聲音說:“從小你便是如此,說不過我的時候就會哭,我被你的眼淚騙了不知道多少次,可下一次依舊被騙,薛矜,竹清,為什麽偏偏是你!”

謝祯一拳砸在旁邊的矮桌上,薛矜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他猛地睜開眼,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書房外突然傳來了喧鬧聲,很快,書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紀裴站在門外,身後是被他打趴下的東宮護衛。

“殿下,奴才們攔不住……”護衛捂着肩膀,顫顫巍巍地說。

謝祯臉色瞬間黑了下來,他朝那個護衛使了個眼神讓他們退下,站起身走出屏風,“表哥好大的威風。”

“太子,你把竹清怎麽了?”紀裴背着光站着,面容隐在暗處,挺拔的身姿帶着肅然之氣。

謝祯繞到桌後坐下,慢悠悠端起一杯茶飲了一口,“竹清已經和紀家沒關系了,我把他怎麽了和表哥有什麽相幹,你這樣急匆匆跑來,還打傷我的護衛,又該怎麽說?”

“僭越沖撞之罪,稍後我自會領,還請殿下将竹清交還給我。”紀裴沉聲道。

“我憑什麽把他交給你?紀裴,你是不是天牢還沒待夠?”謝祯失去了耐心。

紀裴定定看着謝祯,既然已經撕破了臉,他也不再客氣,他兩步走到謝祯身前,垂眸看着他,“你當真以為我不能把你怎麽樣嗎?你被竹清揭穿的罪行都不足以撼動你的地位,但是若那件事被陛下知道,且不說太子之位能不能保住,你的性命恐怕都堪憂。”

謝祯一愣,随之想到什麽,臉色忽然大變,他站起身,難以置信道:“不可能!那件事的證據我已經全都處理幹淨了,你絕不可能發現蛛絲馬跡。”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阿祯,你做錯的事太多了,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我和竹清将這件事壓下來,只是想給你一個機會,惠國的将來是你的,你本不該如此偏執。”

紀裴的聲音低沉誠懇,仿佛有一種奇怪的能力,讓人對他說的話深信不疑,謝祯也知道,他這個表哥性子向來嚴謹,不會憑空胡說,他會這樣說,手裏就一定握有證據。

謝祯一瞬間說不出話,他走的太急,每一步都急切想要成功,沒想到跌了這麽大一個跟頭。

兩人對峙着,誰都沒有說話,時間緩緩流淌,紀裴似乎是發現熏香有些不妥,倒了一杯茶将香爐澆滅,與此同時,他聽到屏風後面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我在這裏。”

紀裴忙放下茶盞,沖到屏風後面,看到了衣衫不整的薛矜,他腦袋嗡地一聲,眼底立時浮上心疼和歉疚,脫下自己的披風蓋在薛矜身上,将他抱起來,“對不起,我來晚了。”

路過謝祯的時候,紀裴停下來看了他一眼,謝祯也看向他,視線最終落在薛矜的身上,謝祯苦笑一聲,眼神漸漸變得淩厲,發出一道冰冷的指令,“薛矜,從即日起,你遷出洛州城,永遠不可踏入京城半步,否則,我定要薛府全家為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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