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密不透光的地方,到處都是黑壓壓的,黑到不正常。

晏北淮有些奇怪,努力往四下打量了下,卻什麽都看不清。

甚至,他還在動作時感覺到自己的手腳被铐住了,有人在盯着他看,目光釘子一樣釘在他身上。

他驚駭極了,本能掙動着張開嘴想問對方是誰,唇上卻驟然一熱。

夜裏的雨越下越大,瓢潑大雨跟着大風劈裏啪啦地亂砸,窗外就像奏起了交響樂一樣熱鬧。

晏北淮從睡夢中睜開眼,看着模糊的窗玻璃上綻開的朵朵雨花發怔,半晌,反應過來了什麽,猛地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沖去了洗手間。

洗手間裏,晏北淮狠狠洗了把臉。

他剛剛究竟夢到了什麽?!被人關在小黑屋非禮,強吻,要不是因為他醒得快,差點在夢裏被人辦了。

最要命的是,他居然……

這還是他第一次因為做夢有了反應。

晏北淮漲紅臉,簡直羞恥地想直接給那裏來一刀。

他放下手,撐着洗手臺發愣,那個吻明明很粗暴,卻莫名就讓他回想起了那次意外中的吻。

也許是因為,他就跟人親過那麽一次吧.......

大而空蕩的卧室裏。

洛南珩正坐在床上,雙眼放空,額頭蒙着一層薄汗。

他一直喜歡開着燈睡覺,雖然他的心理醫生不建議他這麽做,但他明白柔和的燈光對他來說其實比安眠藥有用的多。

可這一刻,他迎着那明亮的暖黃的燈光,卻幾乎能感覺到皮膚有種刺骨的灼痛感。

又一次陷入了那樣的夢魇。

夢裏,是黑壓壓的房間。

虛掩的房門透進微弱的光,映出西裝革履的男人的背,和一截因為掙動被勒出血痕的另一個人的腳踝。

曾經,夢裏他只是旁觀者。

那種時候,是孩童從下往上看的視角。

而最近,他變成那個他最恨的男人,那被铐起來的人變成了那個他最在乎的人。

在夢中,他的情緒和手腳都仿佛不受控制......

有個聲音在告訴他。

就這樣,铐住那個人,強占那個人,讓那個人立即成為自己的所有物,任何人都無法觊觎.......

洛南珩捂住眼睛,手指幾乎是自虐一般越抓越緊,鐵嵌一般,指尖陷進皮肉。

最終卻還是把手松開了。

眼前臺燈澄黃的光線映進他的眼瞳中,少年看向他時幹淨純粹滿是關切的眼睛浮現在腦海,他泛着紅的顯出癫狂的眼瞳終于逐漸平靜了一些。

洛南珩下了床,站在床頭櫃的臺燈旁,服用了一粒藥。

他想得到那個人,但,他絕不會讓那個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下了一夜的雨。

晨起,整個世界都好像被洗涮過了一般,泛着與昨日不同的光亮。

晏北淮往門外趕的時候被呂飛霞叫住了,“怎麽穿這麽少,今天風大,回去,再套個外套。”

“不用,反正一會兒去醫院也得換手術服的,爸,媽,我們快走吧。”晏北淮催道。

晏盛攔住他:“聽你媽話。”

晏北淮只好回房,匆匆拿了個牛仔外套套上了。

“扣子錯位了。”呂飛霞看了眼,難得親自動手幫晏北淮理了下,“還說無所謂呢?緊張成這樣?”

晏北淮讪笑了下。

剛下過雨,外面的空氣格外清新,晏北淮深吸了口氣,混沌的大腦總算清明了些。

“北北,發什麽愣呢?剛說急現在又不急了,快上車。”呂飛霞坐在副駕駛座上催道。

“哦,好。”晏北淮應聲打開後門,坐進車裏。

晏盛坐在晏北淮旁邊,看了眼晏北淮,“昨天夜裏起來去洗手間了?”

晏北淮有些心虛,“雨下太大,我被吵醒了,起來上個廁所。”

晏盛眯起眼,打量着他,“你小子不對勁啊?以前哪次睡覺不睡得死沉,我拿喇叭叫都沒用?不等你媽去揪耳朵不起床?現在一場大雨能被吵醒?”

晏北淮摸了摸鼻子,他總不能說是因為做了那種夢吧。

呂飛霞見狀,只以為他是太緊張,忍不住又回頭道:“你要後悔還來得及啊?”

“不後悔絕對不後悔。”晏北淮立即道。

“你媽昨晚上夢到你手術出意外了,吓得在夢裏都哭了。”晏盛感慨道。

晏北淮聽了,內疚得不行,安慰道:“媽,你放心,真沒事的。”

呂飛霞有點兒尴尬,惱得低聲嗔了句晏盛,“你又看我的夢幹嘛?”

晏盛笑道:“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晏北淮聽到呂飛霞的話,才想起來,建立過标記的AO之間本來就很有默契,高度匹配的在一些緊急關頭還會有心靈感應,出現連夢的情況。

他心裏咯噔了下,小洛和他信息素高度匹配,又幫他标記過,不會看到他的夢吧?

晏北淮漲紅了耳朵。

雖然洛南珩是他最好的哥們,兩人平時無話不談,但他一個直A,夢到被人關在小黑屋強吻這種事,讓人知道未免也太窘了。

·

晏北淮抓狂地看向窗外。

他以前是被張大發他們拉着看了點兒少兒不宜的東西,但因為當時不怎麽感興趣沒怎麽多看,只是在文件标題上看到了“刺激”“強制”“束縛”之類的字眼,至于給他來個親身體驗嗎?

都是因為二次分化,才會做這麽奇奇怪怪的夢!趕緊去醫院做手術變回去吧!

司機把車一開到醫院門口,晏北淮就從車上大步下來了。

走在前看了眼森然矗立着的醫院大樓,想到要去做手術了,才後知後覺有點兒緊張。

他身體素質一直很好,鬧個小感冒都難,就沒怎麽去過醫院,也不知道手術得是什麽感覺。

但晏北淮也不想讓人看出來。

一來太丢人,二來也不想讓爸媽擔心。

晏北淮戴上口罩,走在前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剛要進門,卻瞥見了一個身影。

穿了件薄款風衣,身高腿長,氣質又好,看着格外養眼,引得一旁頻頻有人看過來。

雖然也戴着口罩,但晏北淮只瞄了一眼,就認出來是洛南珩。

晏北淮很驚喜,想和以前一樣立即大步上去打招呼,但想到兩人可能連了昨晚的夢,又一時有些尴尬心虛,停在原地沒說話。

反而是晏盛呂飛霞這次和洛南珩先打了個招呼,“南南!”

洛南珩回頭,看向夫妻倆,微笑着回了個招呼,走了過來。

洛南珩昨夜就想到晏北淮可能會和他連夢,看到晏北淮的表情時,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也不知道,這個人夢到了多少,會被他心裏那只出籠的野獸吓到嗎?

洛南珩暗自忐忑,表面卻是不動聲色笑着的。“早,哥。”

晏北淮看了眼洛南珩,見他神色如常,想着應該不會那麽巧連夢,才放松了點,打了個招呼。“早啊,小洛。”

·

“你怎麽來了?”晏北淮問。

“哥做手術,我怎麽可能不來?”

晏北淮心裏其實正為手術有點兒緊張,聽得挺窩心,但還是道:“我沒事,不就一個手術,我爸媽都在呢。你之前不是還說這周末之後可能會有事要忙嗎?怎麽又過來了?”

之前洛南珩以為晏北淮後期都會和蘇婉青約會所以謊稱以後周末都有事要忙,但現在,不用看到晏北淮和別的omega在一起,他自然有空了。

“那些事臨時決定晚點再處理,所以現在有空了。”洛南珩道。

見晏北淮還是一副怕耽擱他的樣子,洛南珩又溫聲補充,“而且我來醫院這邊,順便也能來看看我的手。”

晏北淮這才安心,低頭,看了眼洛南珩纏着繃帶的手,“你的手是該好好看看。怎麽樣?好點了嗎?醫生怎麽說。”

洛南珩以前很少在晏北淮面前流露出脆弱讓他擔心,此時卻故意縮了下手指。

“好多了,哥你放心。”晏北淮再神經大條,也不是傻子,看着洛南珩纏着繃帶的修長蒼白的手指蜷起,蹙了下眉。

洛南珩是不是傷的很重,怕他擔心瞞着他呢?

晏北淮正想開口再問洛南珩,洛南珩又道:“哥,其實我今天來,也是想和你說件事。”

晏北淮被轉移了注意力,“什麽事?”

洛南珩看了眼晏北淮身後。

晏北淮雖然粗枝大葉了點,和洛南珩在這方面倒是一直挺有默契,知道洛南珩要說的話他爸媽不方便聽,配合着回頭對兩人道:“爸,媽,我和小洛單獨聊聊。”

呂飛霞有些奇怪,和晏盛對視了一眼,還是同意了,只是叮囑,“快去快回啊,別讓醫務人員等。”

“好!”

兩人走到一邊。

“哥,你确定要做手術了?”洛南珩低聲問。

晏北淮看着洛南珩一副擔憂的樣子,笑了,“當然了。原來你還是要說這個啊,之前咱們不是都商量過了。”

“O變A手術難度是很高的,何況你被我标記過,難度會更高。”洛南珩盯着他,溫聲誘哄,“哥為什麽不試着去做一個omega呢。我标記過你,本來也應該對你負責。”

“你?對我負責?”晏北淮被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小洛,你是不是有點,張大發說的,那什麽初标記情節啊?”

洛南珩沒說話。

晏北淮只當他是默認,有些過意不去,“哎,搶走小洛你的第一次标記,真是對不住了啊!不過你放心,你哥就是個alpha,倆alpha之間那能算嗎?”

洛南珩垂下眼睫,“我只是,覺得應該對哥負責。”

“真不用,咱倆這麽鐵的關系什麽負責不負責的?”

洛南珩看着他,“哥,你就沒有想過,我們可能也會有其他的關系?”

“當然想過啊!”

洛南珩眼裏閃過一絲期冀,“你,想過?”

“等以後咱們的後代要是結婚了,咱們就是親家了啊!如果咱們的兒子女兒要是沒配上對,那還有子子孫孫,總會有能配上一對的。”晏北淮攬着洛南珩,笑的一臉燦爛。

洛南珩:“......”

也對,他早就應該知道這人一直以來的想法,是最近突然有了希望,一時失去了理智了吧。

他眯起眼。

罷了,現在還有機會就已經是從前不敢奢望的了。更多的,他會自己去争取。

“好啦小洛,你看你怎麽又這個表情了,別太擔心了。手術不會有問題的,等哥變回去,還是你那個alpha好哥們!”

晏北淮見洛南珩有些凝重的表情,只當洛南珩是還不放心他,笑着拍了拍洛南珩肩膀。“回去吧,這邊真沒什麽。”

換作以前晏北淮遇上事讓洛南珩離開,洛南珩根本不可能走,但現在可不是以前。

洛南珩看着晏北淮,淡茶色眼眸中浮上意味不明的笑意,“嗯”了一聲。

他轉過身,逆着風離開。

晏北淮看着洛南珩走開,想到兩人以後可以繼續做回以前的好哥們,欣然笑了笑。

正目送着洛南珩走開,一陣風吹了過來,晏北淮眯了眯眼,看到一張單子從洛南珩風衣口袋飄了出來。

那應該是洛南珩去醫院看手時醫生開的确診單,他今天這件風衣口袋比較淺,所以不小心掉出來了。

晏北淮立即大步走過去,幫忙撿起來了。

起身時,他無意間往上瞄了眼,在看清上面的內容時,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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