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建寧王與佛子
七月十五,在民間稱為鬼節,于佛家被稱為盂蘭盆節。
盂蘭盆節即佛歡喜日,于佛制每一年一夏九十日間,大楚僧衆聚于一處,堅持自律,皎潔其行,于最後一日也就是十五這日,國寺普渡寺在黃昏時分由佛子舉行自恣儀式,僧衆于大衆前忏悔所犯之過失,以求得以清淨。
而大楚人多信佛,會在這一日備百味飲食,廣設盂蘭盆供奉,供奉僧衆,他們認為這樣做可為還在世的父母添福增壽,又可為已逝的父母脫離苦海,得以歡樂,以求報答父母的生育養育之恩。
這一日也會被認為是重要的節日,休沐一天。
建寧王府
蕭淮寧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寝衣,露着白皙強健的胸膛,懷裏摟着一個纖細的粉裙女人,他低聲地哄着懷裏的寵姬,“寶貝,本王等下要去見佛子,去給本王選件衣服。”
寵姬順從地從蕭淮寧懷裏擡起頭,露出一張敷着厚厚***,赤紅櫻唇,化着像是木偶一樣詭異的妝容,完全看不出女人本來的面目。
她順從地從蕭淮寧懷裏起身,走到挂着一排一排數量極為壯觀的衣架前。
蕭淮寧抱着胳膊看着寵姬鑽進衣服中,帶起的粉色衣擺像一只翩翩飛舞的蝶,他眯起眼摸了摸下巴,還挺好看的,可以多留幾天。
“主子,您看這件喜歡嗎?不喜歡奴家再為您挑。”寵姬沒用多久就雙手捧着一件石青色繡暗紋的錦服跪在蕭淮寧面前,她雙手舉高,将衣服遞到蕭淮寧眼下。
蕭淮寧無所謂地點了下頭,“為本王更衣。”
“是,主子。”寵姬手腳麻利地為蕭淮寧穿好衣服,撫平褶皺,在腰間懸上一塊墨玉玉佩。
蕭淮寧走到一塊雕花紫檀木鑲嵌琉璃立身鏡前照了照,鏡中的男人漆黑的長發垂在腰間,皮膚蒼白,眉眼豔麗,紅唇似笑非笑,愣生生的将本來很冷淡的石青色穿出了一股子妖豔的味道,與素淨真的不搭邊。
蕭淮寧倒是很滿意,坐到一旁的梳妝椅上,随手拿起梳妝臺上的一個白玉發冠把玩,“來幫本王梳頭。”
寵姬白面下的臉僵了一瞬,梳頭?她從來未給蕭淮寧梳過頭啊!
寵姬心中慌的要死,但還是恭順地上前拿起木梳,輕柔的将那一頭順滑的長發梳順,生怕扯斷一根頭發弄疼了蕭淮寧就小命難保。
Advertisement
蕭淮寧在一堆發冠中扒拉了一下,拿出一個紫金雕花發冠,“就用這個吧。”
寵姬小心地用雙手捧過發冠,放在梳妝臺上一個紅色絲絨的小軟墊上,而後接着梳順長發,剛要挽起發髻時,門被敲了兩聲。
“進。”蕭淮寧透過梳妝鏡看到福順弓着身子走了過來,勾起一邊嘴角,心情頗好地問道:“福叔不是在找那尊目連救母像嗎,怎麽過來了。”
“回主子,目連救母像老奴已經讓人包好了。是剛剛下人來禀,說許大人等幾位大人在府外求見。”老太監垂着眼,恭敬地說道。
“許?”蕭淮寧腦子裏一過,想起了這個許大人是個什麽玩意,不就是參蕭淮宇通敵腦子進水的那幫玩意嘛!當下就黑了臉,冷着聲,道:“什麽蠢貨都敢來本王的府上求情!是活得不耐煩了!”
寵姬被蕭淮寧吓的手一抖,一顆心上下撲騰,完了!她是不是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話啊!想起後花園裏埋着的人,一顆心恨不得從嘴裏跳出去。
寵姬心中怕的要死,但還是穩住手,挽起發髻,此時她無比慶幸臉上這個木偶一樣的妝容,可以掩蓋下她所有的慌張。
“不是已經警告過母後不要再管前朝的事了嗎!怎麽這幫蠢貨還敢來本王這裏來!”蕭淮寧的語氣中夾着幾分怒火,“去讓人告訴那幾個腦子進水的蠢貨,要求情就去外公府上求,這渾水本王不趟。”
“是,老奴記下來。”福順垂首,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主子,梳好了,您看看滿意嗎?有哪裏不喜歡奴家給您重新梳。”寵姬溫順地跪在蕭淮寧腳邊,軟着聲音說道。
蕭淮寧看了看束好的發髻,撩了一下垂在臉側的劉海,彎角親昵地掐了掐寵姬纖細的脖頸,“本王很滿意,這幾日就寶貝來為本王梳頭吧。”
“那是奴家的榮幸。”寵姬嬌笑着低頭,藏在寬大紗袖的手微微顫抖,脖頸被這只冰冷的大手握住,就像是被一條蛇纏繞上,生怕下一瞬就命喪當場。
寵姬沒有死,蕭淮寧松開手直接出了門。
寵姬見房間裏除了她自己再無第二個人一下子癱軟在地,緊握拳顫抖的右手從袖子中伸出來,張開手,汗濕的手心中赫然是一根長長的發。
“還好,還好。”劫後餘生的顫抖聲音從寵姬嗓子中擠了出來。
普渡寺
元忍因為晚上要主持自恣儀式,難得的沒有給自己上那些豔麗的妝,素着一張臉,一雙金瞳無悲無喜,身穿白色的僧衣,端坐在蒲團上,像是一尊白玉制的寶相端莊的佛像。
“鳳璋此次前來,是想借着今日盂蘭盆節與大師談經,不知大師可否滿足鳳璋這一個小小的心願?”
蕭淮寧擡手擺了擺,跪坐在他身後的安良拿起放在旁邊的木質盒子放在兩人中的小桌上,移開茶具,打開盒子,捧出裏面有成人半身高的目連救母翡翠雕像。
先不說那雕像的雕工如何精湛,将目連與母親臉上的細微表情都雕的栩栩如生,就說這翡翠的水頭,也是一塊萬金難求的寶物了。
元忍只是淡淡地給了那尊目連救母像一個眼神,那眼神中不見一絲驚豔,就如同看一朵花、一根草,一盞粗瓷茶碗一般。
“和尚怕是要讓建寧王失望了。”元忍淡淡地說道,“和尚不懂經。”
蕭淮寧本來帶笑的臉陰了下來,唇邊的笑卻絲毫不減,一雙眼帶着陰寒,他語氣陰森地問道:“大師是佛子,怎會不懂經?”
元忍仍是那副淡淡的樣子,仿佛沒有看見蕭淮寧陰森可怖的表情,“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語。佛子不過是世人的擡愛罷了。和尚只是普通的和尚,是不識字的和尚,和尚不識字又怎麽會念經呢。”
蕭淮寧微眯起狹長的眸子,瞳眸幽深晦暗,唇邊的笑漸冷,他右手有節奏地敲着桌沿,語氣已不複初時的謙遜溫和,“大師是鐵了心不給本王面子,不願與本王交好了。”
他的聲音本就偏陰柔,有些森冷的意味,這般動了真火,森冷更甚,像是一條豎起身子袒露獠牙的毒蛇,随時給人致命一擊。
元忍卻絲毫不将蕭淮寧的威脅放在眼裏,一雙金瞳平靜地與蕭淮寧對視。
他緩緩嘆了口氣,道:“是和尚的錯,建寧王可以等師父雲游回來,到時與師父談經,師父佛法高深,定能讓建寧王您滿意。”
“好!好!好!”建寧王冷笑着連說三個好,壓下一劍捅死元忍的沖動。
袖擺一揮,将那尊目連救母像揮到地上。
那尊萬金難求的雕像碎成了無數的碎片,蕭淮寧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元忍,冷笑道:“希望大師好自為之,最後不會同這尊佛像一般。”
“阿彌陀佛。”元忍閉上眼,緩緩念了句佛號。
禪房中又恢複了安靜,元忍才睜開眼,有些苦惱地看着地上的碎片,站起身錘了錘僵硬的後腰,苦惱道:“這人生氣歸生氣,打什麽東西啊,打東西也就算了,還打的這樣碎,不知道和尚收拾起來很麻煩嗎?哦,對了,還要告訴珺竹一聲,蕭淮寧找上門來了。”
元忍從門口取了掃把,一點一點地将碎片掃到門口,嘴裏還嘟囔着,“什麽佛子選君,還真信呢。”
蕭淮寧坐進馬車,吩咐了車夫一句去西市,就撂下簾子,他咬着牙,狠狠道:“這元忍真是好大的臉,不過就是個和尚,真以為被捧成佛子就是真的佛子了?!什麽額上佛蓮,一雙金瞳看盡天下惡,還真有人信!”
安良抱着劍坐在蕭淮寧下首,“主子還是要同佛子打好關系,畢竟立儲一事,佛子的承認也是至關重要的。”
“愚昧!一個和尚能左右國君?!”蕭淮寧對大楚選君的這一點極為不屑,權勢要有自己去争,只憑一個和尚的一句話就選出一個君王去,也不怕那君王是傻是瘋。
“楚人多向佛,陛下也是信的。”
“呵,父皇信?不過是那霍氏女信罷了。”蕭淮寧嗤道,“不過霍氏女也是慘,算是後宮獨寵了,前路鋪盡,不過沒命享。到頭來,霍家也只撈了一個侯爺,這侯爺還是戰死的老侯爺拿命換的。”
蕭淮寧想起元和帝後宮裏那個柔嫔,譏笑道:“世人皆說元和帝獨愛霍氏女,姐姐死了娶了妹妹,霍氏一門真是榮寵不衰啊。”
“主子要想順利獲儲,還是要在多關注一下普渡寺的。”安良對于情愛一事沒有多大興趣,不過倒是想起永安王與佛子交好。
蕭淮寧點了點頭,閉目養神,心中卻在合計怎麽把元忍也處理了,佛子這東西可以再造一個假的也不難。
【作者有話說:對!沒錯!元忍他真的不識字!
元忍:都說了出家人不打诳語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