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哥哥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大人您真是大好人啊!您是天下的神仙下凡,可真救了我們了!”
“娘,你看這是白面饅頭,好好吃哦!”
侍衛迅速地在樹蔭下搭了了一個簡易的小棚子,取下了足夠百人吃的物資,顏敘讓災民按老人孩童婦女再是青壯年的順序排好了隊伍,依次領取食物。
本來有排在後面的年輕男人不服,但是看着站在兩旁的士兵和士兵手上泛着冷光的槍,也就不敢多說什麽,乖乖地站在隊伍裏頭等着。
蕭淮安親自領着人給村民發食物,面對着渾身髒污,甚至還散發着難聞味道的村民,也不見絲毫厭惡,仍是面色溫和地遞給村民食物。
就連衣袖被小孩子抓髒了也是笑一笑就過了,看見有佝偻着腰身滿頭銀發走路顫巍巍的老人,蕭淮安親自攙扶老人坐在樹下,挑了好克化的食物給老人。
老人握着蕭淮安的手,渾濁的眼中淌下了淚,樹皮一樣髒污的臉被沖出了兩道污痕,不停地說着,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王長吏看着這樣的永安王說不震撼是胡扯,如果說剛開始看着永安王發食物還能說是僞善,但現在打死他也說不出這種話了。
能放下身份去陪一個身上散發着老人臭和許久沒洗澡的酸臭混合在一起成了令人作嘔的氣味的賤民聊天,他自問做不出來,就是隔了一個桌子,屏住呼吸給這幫賤民發食物,他都要嘔出來了。
或許,他該回去同大人說一說了,是不是該擇良主而随。
不僅是王長吏覺得震撼,就連一直偷偷看着蕭淮安也覺得震撼。
蕭淮安有多喜潔,白夭是知道的,能做到這般不在乎身份不在意環境與一個貧民百姓坐在一起交談,當得上愛民如子了。
蕭淮安一件衣服從來不會穿兩天,一天中雷打不動的兩遍澡,在王府中除了八寶能出入他的卧房近身服侍外,其他人都要和他保持距離。
哦,對了,現在貌似還多了一個他自己可以随意近蕭淮安的身。
白夭想到這裏,臉頰上染上了一縷紅,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轉頭不再偷看蕭淮安,卻不想與元忍對上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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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時間罕見的金眸平靜的看着自己,白夭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腦門,在炎熱的天也不覺得了。
那是一種被看穿內心的恐懼,他內心的所有想法在那一雙無悲無喜的金眸下無處遁形。
他就像是被鷹盯上的兔子,一動也不敢動。
真的好可怕。
白夭咽了口口水,眼神下移四下亂看,他知道該說些什麽緩和下氣氛,但喉間像被堵了一團棉花,發不出一點的聲響。
“小公子,覺得他們可憐嗎?”倒是元忍先搭了話。
白夭松了口氣,認真地點頭,“吃不飽穿不暖,還要背井離鄉的讨生活。”
“我佛慈悲,小公子心懷憐憫也是與佛有緣了。”
元忍的聲音淡淡,但白夭卻敏感的從中聽到的了諷刺,他不解地看向元忍。
元忍看着排着隊的村民,金眸慈悲憐憫,“如果今天只有小公子一人遇到了這樣的災民,還是收起善心,能有多快就跑多快吧。”
元忍的目光落回到了白夭身上,金眸裏藏着白夭說不出的情緒和冷意。
“小公子出身繁華的京城,從出生到長大怕是第一次出京,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人心的惡,是你無法想象的。饑餓更是最可怕的,饑餓會催化出人心底裏最醜惡的貪念和殺意,會讓人失去人性。為了填飽肚子,人能做出的事情,是你這樣單純爛漫的小公子無法想象的。”
“善良是好事,但有時太過善良反而害己。”
白夭看見那雙淺淡的金眸中是自己慘白的臉,他嘴唇顫抖,說不出一絲話,這樣的元忍太過理智駭人,明明他說的都是對的,但卻認自己從心底裏的恐懼。
能做出什麽事?
白夭控制不住的去想,千奇百怪的想法塞滿了腦中,但結局都是一個。
過度的善良就是蠢,他一直都知道。經歷過全家慘死,自己與妹妹在教坊求生,他自問沒有多餘的善良。
可是,現在佛子說他善。
他善嗎?他蠢嗎?
“小哥哥,妹妹想要這個饅頭,小哥哥能給妹妹嗎?”一聲怯怯的稚嫩的女童的聲音在白夭身前響起。
那聲音明明不大,甚至是需要細聽才能聽清,但在白夭耳邊卻像是炸雷,喚回了他的心神。
他瞳孔微顫地看着穿着藏藍色髒舊染布小裙子,一張小臉瘦脫了形,只餘一雙大的恐怖的眼睛期待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饅頭。
白夭看着小女孩,不知道怎麽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妹妹。
他和妹妹被蕭淮寧帶走的時候,妹妹也不大,就和面前的小女孩差不多,瘦瘦的怯怯的,一張臉上只有一雙大眼睛顯眼。
他還記得,妹妹說等着哥哥來帶她回家。
白夭眼前氤氲起一層水霧,他放下饅頭,在身上翻着大滿特意為他做的裝糕點的荷包。
“妹妹吃這個,這個比饅頭好吃。”白夭将繡着淡粉色荷花的荷包放在小女好的手上。
小女孩雙手捧着荷包,瞪大了一雙眼睛看着荷包裏十幾塊樣式精致散發着香甜味道的糕點,她咽了口口水,一雙大眼睛眯成了兩灣月牙。
她深深地對着這個漂亮的好似仙童下凡一樣地小哥哥鞠了一躬,“謝謝小哥哥,您真是個大好人!妹妹祝您平安一生,心想事成。”
說完向旁邊的樹下跑去,一邊跑一邊欣喜地喊,“阿巴,仙童小哥哥給妹妹甜糕!”
白夭看着小女孩撲倒了老人懷裏,獻寶一樣舉着那一袋糕點,要老人吃。
淚意洶湧,白夭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将淚意逼了回去,他一定會接妹妹回家的,一定!
白夭的變化都被樹下的蕭淮安收在眼中,本來帶着笑的眼笑意不見深沉了幾分。
他看了小女孩一眼,知道症狀就是在那個他還不知道的白蒹葭身上,他起身,緩緩向着白夭走了過去。
這個他還不知道的妹妹,回京後一定要抓緊時間解決掉,她占了小家夥的太多心神了。
給村民發了食物後,又重新上了路。為了能在天黑進城,隊伍行進的速度快了不少。
顏敘甚至在心中說,無論這回再有什麽災民攔路,通通不停!一定要在天黑進城!天黑了還在野外過夜,這不是給刺客大開方便之門嗎,是恨刺客太蠢,給刺客降低難度嗎!
因為前面領頭顏敘跟打了雞血一樣地飛奔,使得整個隊伍到雲洲驿館的時候才堪堪申時,夕陽半落,餘晖灑滿了整個雲洲城。
雲洲刺史方致青早已等在雲洲驿館,見到蕭淮安從馬車上下來,忙迎了過去。
“下官雲洲刺史方致青拜見永安王。”
蕭淮安的目光落在這位雲洲刺史身上,方致青是大楚典型的書生,瘦弱清癯,帶着文人的傲骨,長相斯文俊秀,因為常年居住在西南,皮膚要黑上幾分糙上一些。
因為近來旱災,本就清癯的人又瘦了幾分,本來合體的官服,有些晃蕩,行禮的雙手上露着青筋,腕骨突出。
“不必多禮,本王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普渡寺的佛子元忍法師,此次陪同本王一同來西南赈災。”
方致青一看元忍,整個人都呆住了,他跟大部分大楚人一樣信佛,對佛子的推崇到了頂峰。
只是佛子非常人能見,想要見一次也只有普渡寺法會的時候,但去參拜的人挨山塞海,根本無法看清佛子的臉。
更何況他任職雲洲,遠在鹿京的普渡寺法會一次也趕不上,能得見佛子一面幾乎成了夙願。
而現在,夙願猝不及防的就達成了,讓方致青一時間反應無能。
元忍早就對這些見到他仿佛就見到了真佛一樣地人司空見慣,他雙手合十,先打了個招呼,“阿彌陀佛,和尚元忍,見過方刺史。”
“不敢當不敢當。”方致青哪敢想佛子竟然和自己打招呼,一貫的儒雅幾近失态,“是小官見過元忍法師。”
一旁的顏敘看了個樂呵,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溫林悄悄地給了他一下,示意不要給主子丢人。
“本王身旁的是本王的幕僚白夭白先生,穿輕甲的是本王的雲麾将軍顏敘,黑衣的是本王的侍衛統領溫林。”
蕭淮安目光一掃,看到了在白夭腿邊撒嬌的煤球,算了算,給這麽大個的貓忘了,別走街上當野獸給打死了,那小家夥不得傷心死了。
蕭淮安又對方致青指了指煤球,“這是本王的愛寵煤球,方大人別看它長得大,是只很乖順地……貓。”
方致青的注意力本來是放在被蕭淮安稱為白先生的白夭身上,看着人精致有餘但是一團稚氣,實在看不出來哪裏能被蕭淮安青眼有加。
可是!
方致青看着煤球,難以置信地聽着蕭淮安說這是貓?
他疑惑地看向蕭淮安,試探地問:“王爺,您這是貓?”
“啊嗚!”本大王不是!
“是貓!”蕭淮安看到白夭點頭點頭爺肯定地點頭。
“……”方致青覺得需要把腦子中永安王的印象推翻掉,這種因為幕僚先生就指鹿為馬的舉動,實在有昏庸的潛質啊!
稍稍有些強迫症的方致青幾次想将這不是貓!說出口,但對上蕭淮安含着笑的目光,又咽了回去,這永安王笑的怎麽這麽恐怖啊?!
【作者有話說:老方:您說這是貓?當下官三歲孩童嗎!
夭崽拉蕭狗衣袖:咱家煤球不是黑貓嗎?
蕭狗(笑):就是貓,不是貓也是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