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板結賬!”

“兩碗麻辣面,一盤醬牛肉,一碟花生米,一打啤酒……”林菀握着筆飛速地在賬單上劃拉着,很快就得出了結果,“一共九十二。”

“妹子,抹個零頭呗!”胖男人剛才還火急火燎的,這會兒盤着腿叼着牙簽不緊不慢的,一對綠豆眼轉來轉去的,專往女人胸脯子上瞄。

林菀擡眼不冷不熱地說:“我們這都是小本生意,掙得就是個零頭,這抹了就白忙乎了,要不你們下次來再抹……”

胖男人沒皮沒臉地閑扯了幾句,見林菀始終拉着臉不搭話也覺得沒勁兒。從褲兜裏掏出了一張大紅票甩在了桌上,嘴裏嘟嘟囔囔地叨咕着。

林菀默不作聲地收了錢,從腰包裏找出零錢,“收您一百,找您八塊。”

胖男人一把拽過錢,捏在手裏看了看,随便往褲兜裏一塞,然後氣哄哄地帶着同伴走了。

在小吃街上做營生,這種人總能碰到,林菀早就見怪不怪了。

旁邊燒烤店的吳嬸端着面盆從裏面出來,看見林菀捧着一大騾子搖搖欲墜的盤子碗,趕緊放下面盆過去接把手,“今兒怎麽就你一人在這兒忙乎,茵茵那丫頭呢?”

林菀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珠子,“飯口時忙,她跟小武送餐去了。”

吳嬸把那一大騾子盆碗穩穩當當地放進水池裏,撣了撣身上的面粉,有些納悶,“這都幾點了,小武送餐都好幾個來回了,茵茵還沒回來?該不會出什麽事吧?”

“……”林菀連着忙乎了兩個飯口,人都忙蒙了,要是吳嬸不提,她都沒注意茵茵出去送了一趟餐人就沒影兒。她們送餐的範圍就在這麽一小片兒,趕上飯口小武一人就忙不過來了,茵茵就捎帶着送幾份。其實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家,門檻子都要踩爛了,就算茵茵這丫頭再不長腦子也不至于送個餐把自己給送丢了吧?肯定是借着送餐這個由頭,暗地裏跑出去玩了了。

林菀越想越來氣,這一大攤子活兒擺在這兒,她還有心思出去玩,“她能有什麽事?沒心沒肺的,不知去哪裏玩了。”

吳嬸點了點頭,表示認可,“這丫頭都二十好幾了,還這麽不着調,不知心疼人兒……”

吳嬸的話還沒說完,她兒子呼哧帶喘地竄出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小菀姐,我剛才看見茵茵跟一幫人進月色了,我喊她,她沒聽見,那些人看着不像好人,我擔心……”

“茵茵這丫頭咋這不讓人省心?”吳嬸恨鐵不成鋼,“也不尋思尋思她姐天天都累成什麽樣了?不知幫襯還淨惹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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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行了,媽,你就別在那兒叨叨了。”董曉磊把書包往吳嬸懷裏一塞,拉着林菀就往出走,“趕緊的,晚了我怕茵茵要出事……”

“……”林菀腦子嗡嗡亂響,機械地被拉着踉跄了兩步才回神,“我一個人去就夠了,曉磊你不用跟着,那地方人雜不适合你。”

吳嬸拽着董曉磊的袖子,沖他眨巴眼睛,“是啊,去那麽多人幹啥,你老實呆在家裏省得人家還得分心顧你,學校沒事啦,整天到處竄達,快回家!”

“……”自個兒媽那點小心思董曉磊當然明白,但林菀一個人去他又不放心,“那群人當中有幾個還挺面熟的,好像是仿古街上的混子,你一個人我怕你吃虧。”

“沒事,我不惹他們,他們不會把我咋地的,再說我去找人又不是去鬧事的。”吳嬸的小動作她看在眼裏,心裏跟透亮似的,但也理解。吳嬸就這麽一個兒子,養老送終還都指望着呢,有個什麽閃失打死她也賠不起。

“……”董曉磊頓了頓,撒開手:“那好吧,自己小心!”

林菀點點頭,着急忙慌的解開圍裙,胡亂地卷成一團随便往棚架上的空閑地兒一塞。剛轉過身要走,忽然想起這一大攤子不能沒個人照看,正猶豫着該咋辦呢。

吳嬸搓着手,讪讪地說:“你該去去,這兒有我看着不帶有事的。”

“……”剛還想着不麻煩吳嬸,這會兒又讓人家幫忙,人情這東西就像雪球似的越滾越大,越往後越難還。不過眼下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林菀嘆着氣,“那就麻煩吳嬸了。”

仿古街是平陽鎮三不管地界兒,三道九流魚蛇混雜,黑白兩道什麽人都有,打架鬥毆殺人放火那都不是什麽稀罕事了。前幾年鬧出過不少人命案子,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光是聽着仿古街這三個字,心都跟着打怵,司機們都寧願多搭點油錢也要繞道走。自打九年前仿古街的兩個混混頭子在這兒火拼,死傷了不少人。二十幾條人命案子總算引起了上面的重視,‘月色’被查封了,仿古街終于消停了一陣子。

不過好景不長,半年前‘月色’重新開張,又做起了老本行。聽說當家的還是個狠角色,初來乍到,一出手就清了兩個地頭蛇,收了不少地盤。而且營生越做越大,周遭的迪廳歌廳酒吧,但凡是挂牌開業的都是‘月色’的營生。

小地方的娛樂場大多數都是挂羊頭賣狗肉,打着各種幌子,私下做的都是解放前八大胡同的行當。‘月色’當然也少不了這茬,而且做的更甚。

仿古街有些小混混專門以坑蒙拐騙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到‘月色’做小姐為營生。

林菀前陣子還聽董曉磊說他們班上就有一個女生跟一個小混混處對象,結果被騙到‘月色’接客了。林菀估摸着茵茵跟着一幫小混混去月色,十有八九也是這麽回事。

林菀越想越擔心,破天荒地打了一回計程車。那司機一聽要去‘月色’死活都不拉,林菀好說歹說,多加了一百塊錢,人家才松口應下來。

其實小吃街到‘月色’打車一個起步價就到了,林菀做了一回冤大頭。下車遞上紅票子時,這心裏還撕拉撕拉地疼呢。一百塊,扣去成本,她得賣三十多碗面才能掙回來,能不心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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