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解剖夜
聽她這麽說，紀鑫的臉上有過瞬間的僵硬。
他似乎是還想要說些什麽，可終究只是喉結微動了一下，還是默默的咽了回去，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必然的結果。
“那麽……請您在這裏簽字吧。”
沈留白遞給他一張文書，上面是對死者家屬告知書。
“你……你覺得她是怎麽死的？我是說就現在的證據情況看，你覺得她會是被人殺掉的嗎？”
紀鑫一邊抖着手簽字，一邊低聲的問道。
見沈留白目露驚詫的看向自己，這個相貌老實的中年男人立刻有些尴尬的解釋了起來。
“我沒有別的意思……美花是個善良的女人，輕易不會與人為敵，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麽人會這麽狠心的害死她！她在圈子裏這麽多年，連負面新聞都很少有。”
“除了……除了那一條……但那都是公司炒作的……不能作數……”
說到最後，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心虛，聲音低的幾乎聽不清楚。
“抱歉，現在還沒辦法下定論。等我的屍檢報告做出來，我會通知您的。”
沈留白淡淡的說道。
“對了，紀先生。您的腿是有傷麽？”
就在紀鑫即将走出中心大樓的時候，送他出門的沈留白忽然問了一句。
她似乎是想要閑聊一下，但卻因為很少做這樣的事，出口的話聽起來分外的生硬。
紀鑫倒是并不在意。他對這位格外年輕的法醫很是寬和，也不介意回答她問些隐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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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前幾天在劇組不小心摔到了，有點不太靈便。”
“請問您和死者有孩子麽？”
“沒有。”
聽她這麽問，中年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我和美花結婚20年了，一直沒有兒女緣分，所以她現在這麽一走，我的心空落落的。”
“是不想要還是……”
“嗯，我們一直想要孩子，但是美花早年拍戲傷了身子，一直就不能懷孕……”
說到這裏，中年人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沈醫生，如果您的報告出來了，請立刻通知我，我的電話會一直保持暢通的。”
“劇組那邊還有活兒，我就不多打擾了。”
說完，他就朝着沈留白和跟着的工作人員鞠了一躬，快步走出了法醫中心的大門。
送走了紀鑫，時間已經到了傍晚七點半。
沈留白用電燒杯給自己煮了一碗泡面，就算是簡單解決掉了晚飯問題。
她換好了解剖服，取出工具箱，開始完成今夜的工作。
時間靜靜的流逝，轉眼間就到了深夜時分。
外面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黑沉沉的雨幕遮蔽了天空，很快，一道青色的閃電照亮了夜晚的海都城。
原本在寫報告的沈留白忽然臉色一僵，一種無法控制的恐懼瞬間就漫上了心頭，毫無征兆，也讓她根本無法抵抗。
她不由自主的停下手中的工作，機械般的脫下手套和解剖服，站起身，螞蟻一樣的在原地轉了三圈，最後選擇了自己的辦公桌下方的小空間，蹲了進去。
“不過是正極負極碰撞産生的放電現象，伴随空氣受熱膨脹引發的爆炸式震動。”
“光在閃過之後放電已經完成，聲音不過是空氣震動的結果。”
“沒什麽好怕的……”
“沒什麽好怕的……”
“沒什麽好怕的……”
沈留白一邊念叨，一邊将自己團成了一個球。
然而恐懼卻并沒有因為她标準而科學的解釋而減弱分毫，反倒是她自己，因為越來越近的雷聲而瀕臨神經崩潰的邊緣。
她只恨不得有個封閉的空間讓她躲一下，聽不到也看不到這些可怕的自然現象，這樣她心中的恐懼和絕望就會跟着消失，她會恢複成為原本的模樣。
走廊的盡頭，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一下，一下，一下，由遠及近，在雷聲的間隙中時隐時現。
是惡魔麽？
伴随着雷雨夜到來的惡魔，會獰笑着吞噬掉她們的神志，把人變成充滿貪念的怪物，也是下一個血腥輪回的開始。
不！
不是他們！
聲音不一樣！節奏也不一樣！
已經過去了，他們都在那場事故中毀滅了，消失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沈留白将自己團的更緊了一些。
她的牙齒不可抑制的開始顫抖，一雙美眸卻是瞪的大大的，緊盯着解剖室門口的方向，周身的肌肉都繃了起來，随時準備應對襲擊。
願言思子，不瑕有害。
腦中泛起這八個字的時候，沈留白的視線中也出現了一雙腳。
那是一雙穿着高幫軍靴的男人的腳。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俯瞰着她。
“丫頭，你不但暈血，原來還怕打雷。”
“這麽小小的一團，看着像只倉鼠一樣。”
靳海洋雙手抱胸，笑着說道。
沈留白慢吞吞的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因為躲在下面的時間太長，她的腿早已經麻的站不起來，最後還是靠着靳海洋拉一把才直起了身體。
“怕的這麽厲害！”
一摸到她冰冷黏濕的手，男人就感覺到她周身都在不自覺的顫抖，瞬間便收了玩笑的心思。
他幹脆将她舉了起來，像抱孩子一樣，輕輕的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她惶恐的想要站起身，卻被他按在了座位上，只得本能的把自己縮成了一個團子，看上去可憐極了。
蹲下身體，靳海洋的伸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頂，在她耳邊不斷的念叨着。
“沒事了，小白。沒事了。”
這種安慰似乎起了作用。
很快，沈留白渙散的目光有了焦點，她似乎已經認出了面前的人，蒼白的臉色漸漸緩和，理智又重新恢複到她的身體之中。
“謝謝，我沒事了。”
她有些虛弱的說道。
“先喝點水。”
男人并沒有讓她起身，而是從身邊的飲水器中接了一杯溫水遞給他，看着她都喝下去了，這才擔心的問道。
“怎麽回事？”
“因為外力造成的心理障礙，我可以克服……”
這就是不願意說了。
靳海洋無奈的笑笑，他拉了一把椅子過來，沒話找話的說道。
“本來說好了要找你吃飯的，結果我來的時候你正在通知家屬。後來圖像技術那邊有些突破，一下子就拖到了這麽晚……”
沈留白“哦”了一聲，似乎是聽進去了，可神情依舊若有所思。
見她這樣，靳海洋也不再多說什麽。
無關緊要的事可以逼一逼，但這明顯觸碰到核心的秘密，還是等她願意說的時候再聊吧。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着，空氣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隐隐躁動。
半響之後，還是靳海洋先打破了沉默。
他看了一眼一旁解剖臺上的已經縫合完畢的屍體，有些好奇的問道。
“說起來，你的屍體解剖有沒有什麽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