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制瓷(七)

幾日後,江寧城富商雲集,人山人海,不少名貴的馬車、商隊紛紛停留在安王府大門前,準備參加安王世子的成人禮。

安王雖然在一衆皇子當衆并不受衆,但是山高皇帝遠,西南之地就屬他地位最為尊崇。雖然比不得京城裏的那些皇子們,但是總是代表了天家的臉面,因此前來參加成人禮的官宦富戶數不勝數,皆是西南一帶有頭有臉的人物。

謝瑾瑜與謝父一起代表謝家,前來給安王世子賀壽。按理來講,謝瑾瑜是沒有資格出席這種場合的,即使是謝父,也是花了大力氣,才勉強得到了一張邀請函。

但是誰讓事情偏偏就這樣湊巧呢?連謝瑾瑜都覺得是老天爺在幫助他。

謝瑾瑜清楚地記得,前世時候,安王世子成人禮那日,不僅邀請了世家貴族的家主們,還有不少小姐公子也被家族中的長輩帶着前來賀壽。

表面上是賀壽,實際上前來的人心裏都清楚,安王這是提前給世子爺挑選房裏人呢!

世子爺的正妻安王做不了主,得等着京城中的皇上賜婚,但是側室和侍妾嘛,安王卻可以提前安排好。

前世也有這麽一出,謝瑾瑜同樣也在受邀之列。

他雖然門第不高,但是容貌出衆,又在婦人圈子裏素有美名,人人都誇贊一句才識過人、鐘靈毓秀。

這樣的條件,對于安王來說,卻是最滿意的侍妾人選。

因此,哪怕他的身份其實不夠資格,但是安王依然讓人提點了謝父,将他帶上。

前世謝家勢弱,謝父即使知道了安王的心思,依然沒有想着讓謝瑾瑜嫁入安王府這樣的高門,所以才會那樣急匆匆地讓他招婿。

不僅僅是害怕謝家敗落後謝瑾瑜守不住家財,更是擔憂安王世子會強娶豪賭。

可惜,謝父實在是想太多,安王世子就是一個榆木腦袋,只在宴會上匆匆敬酒之後,便飄然離去,徒留無數大家閨秀,公子小哥兒黯然神傷。

謝瑾瑜前世今生,竟是連安王世子一面都沒有見過,兩人談何感情?

謝瑾瑜嘴角微微勾起,帶着大方得體的笑意随着謝父入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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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的院落極其寬闊,從側門進來後,沿着長長的走廊一路前行,有身着淺粉色衣裙的丫鬟低眉順目地走在前面帶路。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丫鬟小厮目不斜視,各自忙碌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謝瑾瑜穿過一條紅色長廊,被領着進了一處園林之中。

他微微擡眼打量四周,亭臺樓閣,小橋流水,一看就頗具有江南水鄉的感覺。

安王妃來自江南,是一名溫婉柔美的娘子。傳言安王對其情根深種,一心一意,為了緩解她的思鄉之情,專門将安王府修建成江南庭院的模樣。

謝瑾瑜暗自在心中點頭,看樣子傳言果真不虛,安王對王妃真是十足的用心。

“謝公子,就是這裏了,你現在此處與其他小姐公子吃茶賞花,待會兒會有人來通知你們。”丫鬟将謝瑾瑜領到花園之中,微微屈膝離開。

謝瑾瑜站在原地,開闊的花園之中,姹紫嫣紅,彩蝶紛飛,一派春光無限的場景。

幾處矮腳小亭裏面,擠滿了花花綠綠、姿容嬌豔的公子小姐們,他們吟詩喝茶,賞花撲蝶,嬌聲笑語,叽叽喳喳連成一片,竟是比滿園的春色更加引人注目。

謝瑾瑜忍不住在心中酸溜溜的想,這世子爺還真是好福氣啊,這麽多明媚天真的公子小姐任他挑選,真真是羨煞旁人。

“咦,謝公子,你也來了?”魏家的小姐突然發現了站在亭子外的謝瑾瑜,驚喜出聲。

“魏小姐,好久不見。”謝瑾瑜對着魏書玉輕輕一笑,白皙的臉龐在日光下更顯得瑩瑩如玉,仿佛在發光。

魏書玉小跑到他的身邊,魏宏哲連,仰着頭問,“瑾瑜,聽說你家的生意出事了,需要我讓爹爹幫忙嗎?”魏家是開布莊的,謝瑾瑜以前經常在他們鋪子裏做衣服,一來一往,便與魏書玉熟識了。

魏書玉是魏家最小的姑娘,性子嬌憨,模樣可人,十分招人稀罕,謝瑾瑜也是拿她當妹妹一樣看待。

“不用,我家裏已經有了解決之法。”謝瑾瑜搖搖頭,捏了捏小姑娘的臉頰,露出一抹笑意。

“喲,我當是誰吶,原來是我們的謝大公子!”一道尖利的女聲響起,夾雜着一股子陰陽怪氣,“聽說謝家快要完了,所以謝瑾瑜你這上來賣身乞求王府庇護來了?”

她這話說的極其尖酸刻薄,即便是她身邊跟着的人在她開口之後,臉上也是乍青乍白,好不自在。

安王邀請大家游園的目的,在場的衆人心裏都一清二楚。若是謝瑾瑜是來賣的,其他人又何嘗不是?這裏難不成有哪一位的身份比安王世子還高?若是按照她的說法,進了安王府,不是來賣的,就是攀附榮華富貴的小人了?

“張嘉佳,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說話真是難聽!”魏書玉氣得叉腰大罵,臉上全是對張嘉佳的厭惡。

張嘉佳,張氏布莊的小姐,一直都和謝瑾瑜魏書玉兩人不和。

魏書玉與她家的生意存在競争關系,因此兩人從小到大就互相看不順眼,見着面總要刺上一兩句。

而謝瑾瑜則是因為十歲那年搶了張嘉佳才女的風頭,所以一直被她記恨。之後謝瑾瑜又和魏書玉走在了一起,自然兩人的關系更加的勢如水火。

有趣的是,張氏雖然經營布莊,但是這次謝家售賣的瓷器,最先卻是出現在張家的鋪子中。

而江寧城的張家和平安府的章家,卻是連襟!

“我家的生意不用張小姐操心,至于我為什麽來王府,自然是和張小姐打着同樣的主意,難不成張小姐來安王府只是單純的賞花?”

謝瑾瑜輕笑,伸出玉白手指,輕輕拂過耳畔的青絲,一張俊美精致的臉龐更加明顯的暴露在衆人眼前。他慢慢走上臺階,纖瘦的腰肢不足一握,衣擺随風飄揚,好似沐浴在春光中的楊柳。

一颦一笑,皆是風姿卓越。

這麽多年,謝瑾瑜自然知道該如何拿捏張嘉佳的軟肋。

果不其然,見着了謝瑾瑜這副弱柳扶風,我見猶憐的模樣,張嘉佳臉龐漲成了豬肝色,鼻子都快要氣歪了,指着謝瑾瑜罵道,“賤人,浪蹄子!”

謝瑾瑜臉色一沉,目光冰涼,“張小姐,你也算是大家閨秀了,說話怎麽如此粗蠻無禮?要知道禍從口出,安王府可容不下你這樣的大小姐呢!”

“你——”張嘉佳聽見謝瑾瑜這樣說,一下就反應過來自己中了他的套。今天安王給世子爺挑選可心人,自然是怎麽嬌美怎麽柔弱的來,她這樣的脾氣和不知禮數,指不定被多少躲藏在暗處的丫鬟小厮看在眼裏。

張嘉佳暗道失策,明明來之前父親千叮咛萬囑咐不能随便開口,她也老老實實記下,怎麽突然就像失了智一樣?這個謝瑾瑜真的是天生來克我的!

“這個張嘉佳直接劃掉吧。”老管家面無表情的對着身邊的嬷嬷說了一句,遠遠看了一眼謝瑾瑜,轉身離去,卻一下就撞見了站在假山後面的祁麟。

“世子爺?”老管家一頭霧水,好好地,他家世子爺怎麽戴着一張銀色面具?

“管家!”祁麟壓低了聲音,默默看了一眼嬷嬷手中的名冊,嘴角抽了抽。

他知道父王不靠譜,沒想到真的這麽不靠譜啊!還真的弄了一個花名冊,一個一個的考察呢。

“世子,您在這裏站着多久了?”老管家慈祥地看着祁麟,今日一過,他看着長大的小世子就成年了,說不定再過幾個月,馬上就可以抱上小小世子了!

“呃……”祁麟被他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輕咳一聲,“一開始就在這裏了。”

“這樣啊~”老管家點點頭,眼睛微微眯起,笑得一張老臉起了褶子,“世子,你覺得那個穿黃裙子的小姐怎麽樣?那是魏家的小姑娘,今年剛剛十四歲,正是花一般的年紀。”

“嗯……”祁麟沉默。

“不喜歡啊,那她旁邊哪一位呢?那個穿紫色裙子的小姑娘,周記銀樓的大小姐,在過一個月就滿十七了,剛好比你小一歲,你們年輕人一定能談得來。”

“嗯……”

“這個也不滿意啊,那最前面那個穿藍衣服的那位公子呢?溫潤如玉,知書識禮,聽說一家子都是秀才老爺呢。”

“嗯……”

這是什麽反應,老管家心裏直犯嘀咕,怎麽世子好像對所有人都不感興趣的模樣。

不對,若是不感興趣,依着世子爺的性子,早就離開了,哪裏會在這裏幹巴巴地站着。

難不成——

“不行不行,世子爺這個人絕對不行,別說王爺看不上,就是老奴我也不贊同。”老管家似有所悟,連忙否定了這個人選。

祁麟皺眉,語氣沉了幾分,“為什麽不行?”

還真是看上了她?世子爺你這是戴了面具遮了眼嗎,怎麽會看上這樣的女子!

“那個張小姐粗俗無理,言語刻薄,即使是給您做妾室,也是不可的。”他會教壞了小主子,老管家默默在心裏念叨。

“……”祁麟沉默,在老管家忐忑、猶豫差點繳械投降的眼神中,淡淡開口,“我不喜歡她。”

“你不喜歡她啊~”老管家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轉頭問道,“那世子爺瞧上了誰?”

那麽多美麗鮮妍的哥兒小姐們,總有一個看上的吧?

等等,他好像忘了一個人。

老管家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高大挺拔的祁麟,又望了一眼柔弱不能自理,看起來一步三喘的謝瑾瑜,慢慢睜大了眼,語氣控訴,“世子爺,你雙标!”

當初是誰義正言辭對着表少爺說,找媳婦不能找太柔弱,太嬌氣的,不然以後行房都要提心吊膽。

表少爺一直将這套說辭奉為圭疊,而世子爺卻轉身将這句話塞進了狗肚子裏。

慘,還是表少爺慘!

老管家默默在心底為林麒鞠了一把同情淚,默默在花名冊上謝瑾瑜的名字後面畫了一個勾。

備注兩個大字: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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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祁麟:真香總是雖遲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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