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喬知舒第一次露着小知舒睡覺, 都睡着了心底的羞恥還是揮之不去。他滿腦子都在身下,并且下意識覺得下面冷,抱着盛堯的胳膊緊緊挨着, 睡到後半夜,腿無意識攏起, 把盛堯手夾着了。
初夏的夜,溫度已經不低了,所以兩個人睡一起, 基本上就不蓋被單了,要不熱。
盛堯睡到時辰自然醒, 睜眼後第一件事就是看身旁的喬知舒。後者又蜷縮成一小團,眉眼放松着, 面容無暇純粹,額頭緊緊抵着他的胳膊。順着往下看,上身的雪鍛裏衣被蹭起來, 露出白軟軟的肚皮,再往下,就是那個正在擡頭的小東西了。
喬知舒還在夢裏追太陽,他想要貼近溫暖,通過他努力的追趕,終于是貼上了, 他開始發熱……
盛堯的第一反應是, 幸好知舒的小寶貝沒摔壞, 第二反應就有些難以自控了。
滾燙的火種在體內游竄, 最後一起往身下湧,喬知舒被熱醒了,他一睜眼恰好盛堯要起身, 喬知舒迷迷糊糊的,下意識追着頂了一下……
“裝睡呢?嗯?”盛堯的聲音和往日不太一樣,好像在壓抑着什麽,又好像有什麽要爆發出來。
喬知舒大眼睛完全睜開,看盛堯俯身下來,連忙張開雙臂把人環住,整個人呆呆地,眉眼也是軟的,惹得盛堯在他唇角、下巴無比着迷地啄吻。
等小知舒被握住了,喬知舒才繃緊了全身……
……過了兩刻鐘。
盛堯吩咐下人打水洗漱,喬知舒就坐起身縮在床角,低頭看着自己放在枕頭上的右手發呆,他感覺這只手的手掌心還很滾燙……
剛剛那一幕太震撼,盛堯說公平起見,也給他看,也抓他的手去碰……
舒服又羞恥極了。
下人端了水盆放在外間就退出去了,并且合上了門。
等盛堯擰了帕子回來床邊坐下,喬知舒趕緊埋頭,然後他就聽見盛堯輕輕笑了一聲,很讨厭!
“開竅了,羞什麽?”盛堯調侃了一句,伸手去拖喬知舒的腳踝,把人扯躺下,拿帕子的手輕柔的給人清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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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喬知舒驚慌地喊了一聲,躺下來之後羞恥地連連蹬腿。
兩條大白腿瞎蹬了兩下,因為怕真的踹到盛堯,所以限制了發揮,最後只能手臂擋着臉,自暴自棄躺平了讓盛堯給自己清潔。
這天早上,下人往東家屋裏打了兩盆水。
兩人一前一後去堂屋吃飯,盛莺看到他倆的身影終于放下心了,心裏默念了一句感謝佛祖。
“真是奇了,往日吃早飯,喬兒都打着頭陣,今兒躲在堯兒身後,倒像是一桌子早飯要吃了他似的。”
等看清喬知舒了又擔憂起來,她問道:“喬兒?怎的臉這樣紅?過來我看看,別是發熱了。”
“沒!”喬知舒連忙扯了一下盛堯的腰封。
盛堯心中溫存,又咬牙這小東西不争氣,臉皮兒也太薄了,“早上洗臉的時候他沒注意,今日水稍燙。”
“那沒事兒,過完早估計就褪紅了,快坐下。”
喬知舒坐下後,看着一桌子早飯,只要是柱狀的食物,如油條,他看一眼臉就熱的要爆炸……
雖說他自己也有,但它也是第一次擡頭,然後還和盛堯挨着比較了一番,被加深了印象。
用過早飯之後,盛堯最近是沒啥可忙的了,江南銀葉隔年送,所以閑的沒事就跟着喬知舒去茶樓。一整天把人跟着,不挪眼都還看不夠。
等喬知舒忙起來了,拿着崗兒最近在讀的《茶經》在後院裏,東家休息的正房內看書。
喬知舒親自檢查完後廚的情況,就出到茶樓看客人都愛吃什麽,這還不到正午呢,茶樓桌桌客滿,一樓還挺熱鬧,最重要的是,聽到了崗兒的聲音。
喬知舒過去圍觀。
只見崗兒與一蜀錦華服小公子在辨茶,崗兒打開裝茶葉的茶盅,“我們喬家盛只賣新茶,辨別新茶和陳茶的方法有三,一是觀其色,新茶色澤新鮮翠綠,陳茶則暗軟發潮。”
“二是嗅其味,新茶味清香,陳茶氣低沉。”
“三就需要品了。”崗兒讓下人上沸水,舀了幾勺新茶放茶壺裏,一邊倒沸水一邊介紹說:“喬家盛的茶葉是我親自炒青而成,用熱水沖泡即刻,無需食用就可以品其芬芳。”
華服小公子挑了挑烏眉,贊了一句,“不錯,色澤由碧綠轉為微黃。”
崗兒驕傲極了,“當然。”
華服小公子端起來飲了一口,仔細回味了一番才道:“入口醇和清香。”
圍觀的人都鼓掌,人都愛湊熱鬧,看着熱鬧茶水一壺一壺的添。
喬知舒抿嘴忍住笑意,不知道這是哪家的小少爺跑出來玩兒了。不過也好,他們搬來這府城之後,崗兒一直沒有年歲相當的竹馬玩耍,在這裏能有結交也不錯,到時候他在備禮主動來往,讓弟弟也能有小夥伴一起成長。
看完熱鬧,喬知舒一閑下來就開始想盛堯,茶樓上上下下走了個遍,也沒尋着人,順着後院回房,不想盛堯一人借着日光在安安靜靜看書。
靠窗有榻,榻上有矮桌,盛堯單手持書側倚在矮桌上,看書時垂下眼來,眉眼的輪廓和微微煽動的睫毛,美的攝人心魄。他的五官一直都是華麗一派的,只要出現在人前百步以內,勢必會被他奪去目光。
聽見腳步聲,盛堯保持着姿勢,只是掀起眼簾,看向來人。
看着喬知舒,腦海難免浮現早上那令人血脈噴張的一幕,盛堯勾起唇角,抛開手中《茶經》,張開手臂誘人入懷,“過來。”
喬知舒難掩見到喜歡的人後開心的情緒,一笑将下巴繃得尖尖的,因為太喜歡了,又有個把時辰沒見着人,過去撲人懷裏,跨坐着。
“躲在我屋裏幹嘛!”喬知舒捧着盛堯的臉,兇巴巴地問。
盛堯大手搭在人腰窩處,用力将人往懷裏叩,大大方方地答:“等情郎。”
喬知舒就哈哈笑,“茶經好看嗎?崗兒剛剛在茶樓跟人鬥茶,被誇贊了。”
“嗯。”盛堯就擁着人,欣賞喬知舒因為害羞所以顧左右而言其他,傻乎乎的樣子。
“我想着崗兒也熱衷于茶道,我帶着他研制團茶吧。”
團茶是一種小茶餅,團茶的制作十分精細,需要有足夠的人力和財力支撐,所以它的價格也十分高昂。關于團茶,最出名的就是‘北苑新茗’,還有詩人以詩評之——
‘貢入明光殿,分來王謝家。’
足可見其昂貴。
盛堯點了點頭,“萬物于商,一種是薄利多銷,另一種就是奇貨可居,你若喜歡,放手去做就是。”
盛堯的商隊生産、加工、運輸一條龍,現在開了茶樓,也半自銷了,他薄利多銷,喬知舒奇貨可居,很難不支持。他們一直都還沒有買院子,打算自己建,地已經在量了。
所以算下來,還真再沒有要花錢的地方了,卧龍禪寺第一次回南縣的時候就出了銀子動工修葺了,籌備婚宴,該鋪張的也都鋪了,他倆都不是死守銀子的人。
喬知舒就難為情地讨手,“那……我要銀子。”
“好。”盛堯一口答應,捏着喬知舒的下巴貼過去,“讓夫君嘗個利息。”
兩人甜甜蜜蜜,數着成親的日子,有的人腸子都悔青了,度日如年……
**
立夏後的五月,盛莺一身藕色軟煙羅,花色素雅似貴人,她牽着粉花花的小還笙,跟餘蘭從萬家大院出來,身後跟着倆雄壯威武的護院。
“我說萬老太太怎的忽然把我們叫跟前兒去,我一看她拉着你的手,問個不停就知道了,她是萬嘉榮的嫡母吧?”
萬老太太其實是萬成器的嫂嫂,萬成器是萬太平二東家,大東家是他大哥,大了萬成器許多,前些年已經病故。他哥有三個兒子,都從仕途,最小的萬嘉榮還沒成親,二十三了還是個秀才,家中條件好,多少有些富家子弟愛玩的劣根性。
不過萬嘉榮可不是花心,他只是喜歡四處游玩,吟詩作對。
餘蘭心口也還在蹦呢,輕聲答:“是呢。”
“我看他是真上心了,都出動萬老太太給掌眼了。”盛莺逗弄餘蘭,她倆在府城也繼續織布的生意呢。
盛堯在江州的人脈關系借着王江緯打通了,盛莺負責維持盛家和他們的友好往來關系,每每新茶、新糕、新綢緞都由她帶着餘蘭去送,偶爾去萬家還會帶上小還笙。
也因此,萬家對餘蘭多有了解,不過最主要會欣賞餘蘭,還是萬嘉榮自己上了心。
“你自己怎麽想?你真是,非得等着人來問。”上了馬車,盛莺才把小還笙抱了起來,使了好大勁兒,“還笙啊,你多重啦?”
小還笙就摟着娘親的脖子眯眯眼笑,她出生的時候命不太好,好在兩歲之後一直到現在記事,都被寵着長大,十分幸福。
餘蘭跟着上馬車,坐下後有些悲觀,“我都二十了,老姑娘一個,怎有臉高攀人家。”
盛莺啐了她一口,“快不說了,好好的姑娘家,自身的本事半點兒不比男子差,怎麽就高攀了?”
“你喚我一聲姐姐,我就不得不說說你了。你也知道自己二十了,過了這村兒,往後還不定有沒有這店。萬嘉榮可是自己上的心,人家是大戶人家嫡出的少爺,家中長輩寵着縱着,才由了他二十三了都沒定親,既然老太太借着邀請我要見你,就說明人家是相中了的,姐姐可不許你瞎想,将來後悔……”
“還是說,你瞧不上人家?畢竟只是個秀才,也沒聽說他手上有什麽生意。那姓蘇的被取消功名之前,倒也是個舉人老爺……”
“不是!才不是,姐姐渾說。”餘蘭急忙打斷盛莺,握着小還笙的手手搖了搖,“我就是自覺配不上,沒有挑萬家少爺的意思。”
盛莺笑了笑,“沒什麽配不配得上的,姐姐在盛家永遠給你撐着腰的。”
因為江州銀葉,盛家在江州已經穩住腳了。
比如現在的萬家正堂之上,聊的正是盛堯……
萬成器一言一語之間都是欣賞,“現在江南販茶的生意都不如去年,就是因為有了盛家喬茶號。”
萬老太太還在想着小兒子的親事,聞言好奇了,“這是為什麽?”
“現在的那些老茶號,質量上沒法跟盛家喬相提并論,人家盛家喬磚茶一上貨,銷量一騎絕塵。”
萬夫人也跟着說:“前兒我去城外寺廟祈福,偶遇崔家大奶奶,她臉上愁的喲,聽說是崔家今年的茶葉幾乎未動,去年市井街上還贊譽崔家是下一任茶王呢。”
江南崔家跑茶,洪天順産茶,這倆都是茶葉霸主。
萬老太太半信半疑,“是嗎?那這麽說來,門戶倒也不低,不過怎麽說也只是莺娘的義妹,關系未必能有多親近吧?”
“大嫂,我就只說一句,你聽過就算,別聲張。”萬夫人上身向前傾,低聲道:“前年并州驸馬走私案,王江緯從盛京回來,唯盛堯馬首是瞻,今年官錢案,刑部尚書和戶部尚書奉其為座上賓。”
萬老太太瞪大眼睛,“是嗎?這麽說來,這盛家是有大本事的。”
萬夫人:“甭管是頭腦好還是運氣好,總歸人家府上是有氣運照拂的,我兒今年第一個拿到官府錢引許可,人盛東家沒少幫着走動。”
萬老太太滿意了,笑着說了一句:“總歸是榮兒自己相中的,他也不小了,就依了他吧。”
餘蘭一下馬車,就看見盛家喬茶坊門口的老槐樹下面,立着一個書生裝扮的男子,憔悴的險些沒認出來。
餘蘭低頭去牽還笙的小手手,裝作沒看見,擡腳準備入坊。
蘇夷急忙上前兩步,出聲留人,“蘭蘭。”
餘蘭腳步不停,蘇夷又忙道:“我娘病危,只想再見你一面。”
餘蘭松開小還笙的手,推着小姑娘去找盛莺,“還笙去吧,找你娘去。”
等小還笙跑進茶坊找娘去了,她才朝老槐樹走去,和蘇夷隔了較遠的距離,疏離地說道:“蘇伯母病重,餘蘭深感痛惜,但我與蘇公子早無交集,縱使前往,也不過是落人口舌罷了。”
蘇夷油頭垢面,色如枯槁,看着餘蘭一身華軟絲緞,頭戴真珠釵,耳墜碧玉,悔的腸子都清了……
但是他獨自一人實在是活不下去了,過年的時候寫了幾幅對聯換錢,也争不過旁的秀才,天寒地凍,母親得了肺痨,久治不愈,折磨着他,他徹底體會了一把養家的艱難,更加想念餘蘭了。
“我娘深覺我成親之事愧對于你,只想親自向你表達歉意。”蘇夷努力深情地看着餘蘭,眼帶淚光,“蘭蘭,是我對不起你,可父母之命,我也是身不由己……”
餘蘭後退一步,不看蘇夷的臉,“蘇公子從未對我不起,那年我家破,是公子和伯母收留了我。蘇家給我落腳,我理應納鞋換取米糧,報答恩情,蘇公子要成家,我自然不可再賴在蘇家。望蘇公子明白,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
蘇夷還有妄想,堅持道:“蘭蘭,我并非是入了亂花,迷了眼,我眼裏一直都只有你,但我知道以妾之位會委屈了你,我已經将她休了……”
餘蘭擡眼直視蘇夷,忍着惡心等蘇夷說出那句話。
“蘭蘭,如今我終于可以以正妻之禮迎你進門了。”
餘蘭閉眼,自己心中那個斯文有禮的竹馬,終于碎的渣都不剩了……
“憑什麽以你今日的成就,還敢這般看不起我?”餘蘭再睜眼,眼中全是兵刃,冷眼剜着蘇夷,“你身無長物,也無功名,你憑什麽以為你還配得上我?”
“蘇夷,你一個大男人,若實在是養不活自己,便繼續保持你的這份驕傲,去找屬于你的豆腐西施吧。”
餘蘭轉身,突然覺得‘配’這個字很可笑,她為什麽要被‘般配’二字束縛,她現在只是一個織布女,萬嘉榮都上了心,說明萬嘉榮相中的從來都是自己這個人而已,她又何必因‘般配’二字自擾。
蘇夷錯愕,他溫柔懂事,體貼入懷的蘭蘭居然覺得自己可笑?為什麽會這樣?
回到茶坊的餘蘭對着盛莺說:“姐姐,若萬老太太再找你說話,你……別推托了。”
盛莺捏着帕子點了點她,“你呀你!我才不推脫,明兒我主動去萬家……”
“啊?也別這樣急吧姐姐……”餘蘭驚慌。
盛莺理所應當地說:“當然要急了。”
餘蘭着急了,這上趕着不成買賣呀。
盛莺逗夠了,笑着說:“每年西湖蓮耳羹就這時候好吃,人家既邀了我,晚了豈不是浪費人家一片心意?”
餘蘭這才松了一口氣。
整個五月,喬知舒和盛堯黏黏糊糊,盛莺也幾乎踏平了萬家大院的門檻,盛萬兩家的關系是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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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六月是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不過老詹頭算過天文,大喜那幾日都是晴天。
這日從早晨起,天空就淅淅瀝瀝下着小雨,沒斷過。不過終于是将盛老太太接來府城了,一同來的還有整個龍井村盛家。
喬知舒和盛堯站在茶坊大門口迎馬車,等車隊近了,喬知舒和崗兒二人親自去扶奶奶,盛堯撐傘。
盛家三叔母還是那張尖嘴,“哎喲,剛出發就開始下雨,坐馬車裏,泥點子吃了一嘴,怎挑這個月份……”
盛老太太原本是喜氣洋洋牽着崗兒的手呢,聞言收了笑,淡淡看過去一眼。
老太太清了嗓子道:“雨水生財,這是老天都在祝賀我孫兒大喜,這個月份好着呢!”
老詹頭也笑吟吟,“老太太說的是呢,整個月只餘了大喜那七日都是大晴天,這是天老爺挑着日子告訴大家,咱們東家成親後,祥瑞生財!”
三叔母臉色讪讪,“是呢,娘,兒媳正是這個意思呢!”
因着她不會說話,來府城頭天就鬧了笑話,所以之後的日子,茶坊的下人對三房并不十分熱絡。
一行人往茶坊裏去,老太太一左一右牽着倆跟前兒長大的孫子,滿臉的笑意。
喬知舒:“這回奶奶來了,就不許回去了。”
崗兒也附和,要奶奶留下來陪自己。
盛老太太看着寬敞的茶坊,一排排的屋子,一個個敞亮的小院,心裏甭提多放心了,老人家就怕成為盛堯的累贅,這下親眼來見了回,總算是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