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我,有什麽事嗎?”許清辭的語氣冷淡疏離。
電話那頭明顯一愣,随後說:“有空嗎?出來見個面吧。”又怕她不答應似地補充,“我要結婚了,想請你給我做件婚服。”
兩人約在附近的一家飯店。
時隔五年,汪明婉比以前漂亮多了,皮膚白皙,長發柔順,坐姿端正,不笑時兩只眼睛裏仿佛有柔光緩緩流淌。
許清辭曾在很多找她定制禮服的新娘眼睛裏看到過。
“送給你的新婚禮物。”許清辭将一個禮盒放到兩人面前的桌上,在見面之前她特意去挑了一份禮物。
“謝謝,坐吧。”汪明婉微笑着收下,然後從包裏取出一封紅色的請帖,放在桌上推向對面的許清辭,“我下個月二十號結婚,不忙的話就來一趟吧。”
許清辭坐在對面,看着她遞來的請帖,封面上印着燙金“囍”字,她伸手在請帖上摸了摸,微笑點頭。
兩人之間的氣氛客氣和諧,不似從前那般劍拔弩張。
見她收下請帖,汪明婉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然後才忽然注意到許清辭身旁跟着的小男孩,小男孩乖乖坐着,臉上白淨,眉眼和許清辭有些像。
汪明婉問:“這是?”
許清辭給她介紹:“他是我的外甥,叫許疏然。”然後又對許疏然說:“這是你汪阿姨。”
許疏然乖乖喊她:“汪阿姨好。”
“好。”汪明婉笑着點頭,然後和許清辭說:“他長得很像你。”
許清辭似乎習以為常:“他長得像他媽媽,我們姐妹倆長得很像。”
“那就難怪了。”汪明婉捧起桌上的菜單,先點了一道自己喜歡的菜然後才把菜單推給許清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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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辭沒什麽胃口,只讓許疏然點了自己喜歡吃的。
等上菜的間隙,汪明婉忽然問:“好久不見,這些年你都在哪裏?”
“搬了家,在一個小鎮上做旗袍,生意不好不壞。”
“挺好,”汪明婉垂眸,仿佛陷入回憶,“你以前做衣服的手藝就很好,你給我做的那條裙子我還收在衣櫃裏,那麽多年過去一點都沒變樣。”
那條裙子是她還沒和許清辭攤牌之前收到的。
以前小孩子脾氣,明明不喜歡許清辭,卻硬逼着自己和人客氣來往,許清辭卻也缺心眼,大大咧咧,幾乎每天晚上都來找她。
找她幹嘛?無非是說些心裏因楚酌言而起的苦悶,然後再做點自己喜歡的愛好,比如做衣服。
汪明婉對這些不感興趣,常常對她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然後她忽然收到了許清辭送來的裙子,布料柔軟,花樣針法精細,比她衣櫃裏最貴的衣服還要好。
“這是我親手做的,喜歡嗎?”
喜歡,當然喜歡。可惜那時的她只是別扭地收下,讓許清辭誤以為自己不喜歡。
“現在我快結婚了,挑的禮服怎麽都不滿意,正好遇上了你,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請你給我做禮服?”
汪明婉從回憶中抽離,看向許清辭。
許清辭神色如常,凝眉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說:“抱歉,我的店裏還積壓着單子,恐怕不能在你婚期之前做好。”
“那就可惜了。”汪明婉低下頭,盯着桌布上的牡丹花紋看了一會兒,然後擡頭盯着許清辭。
眼前的許清辭也變了很多。
沉默安靜,和之前的她判若兩人。
汪明婉的臉上飄過一絲尴尬,她以前似乎做了一件錯事。
“你不問問我的新郎是誰嗎?”
許清辭眼神一動,如果剛剛沒有見過楚酌言,只怕她還以為汪明婉的新郎是楚酌言,然後會祝他們百年好合。
“是誰?”許清辭配合地問。
汪明婉說:“他叫聞信,是一個大學老師,我們是在一場學術報告上認識的。”
“我剛好是那場學術報告的負責人,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短短一句話,信息量卻很大,既說明他的新郎能幹,又說明她現在的工作還不錯,許清辭琢磨出其中的意思,笑着說:“差點忘了,還沒恭喜你。”
汪明婉微笑着應下,服務員恰巧将滾燙的菜品端上來。
他們點的菜不多,沒過一會兒菜就上齊了。
汪明婉指着桌上的一大碗雞湯說:“這家店的雞湯味道不錯,你嘗嘗。”
“好。”許清辭應下,卻忽然想起何蘭昨天說的,楚酌言拍戲的時候,總是能看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人來探班,說的也許就是汪明婉吧。
“你經常來這裏嗎?”許清辭忽然問,然後才補充說:“我是第一次帶小然來這裏玩,不認識路,不知道有哪些景點可以去。”
汪明婉卻自動忽略了她的後半句:“楚酌言經常在這裏拍戲,演員你也知道的,工作時間沒個固定,楚阿婆擔心他的身體,經常托我去看看他。”
僅此而已嗎?
許清辭低頭聽着,沒有追問。
汪明婉卻自顧自說開:“楚阿婆經常說起你,過去了這麽多年,你不去看看她嗎?”
看望她?許清辭微愣,腦袋裏浮起楚阿婆胖胖的臉來。
在學校的時候,許清辭苦追楚酌言無果,然後就到了放暑假的時候。
媽媽不喜歡她回家,許清辭在網上百無聊賴地找着暑假兼職的招聘,她心裏惦記着楚酌言,找兼職的時候特意浏覽了楚酌言所在城市的信息,然後真就被她找着了一家不錯的蛋糕店兼職。
恰巧楚酌言的外婆一直在那家店工作。
楚阿婆雖然已有六十多歲,卻很活泛,和年輕人之間沒有代溝。
許清辭和楚阿婆很快就熟絡起來,然後在放假的那一天被楚阿婆邀到了家裏。
她還沒跨進院子,就遠遠瞧見了楚酌言的臉。
他的表情許清辭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驚訝錯愕難以置信再到無奈。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的那些話才讓你離開?”見許清辭久久沒回答,汪明婉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許清辭想起來,在她離開的那一天,已經很久沒和她說話的汪明婉忽然跑了過來,頗為嫌棄地說:“我看見你姐姐了,她都去楚阿婆家找你好多次了,你怎麽這麽厚臉皮,還賴着不走?”
她完全不知道姐姐來找過她,聽了這番話愣了許久,然後轉身向楚家跑去。
再然後,她就翻到了那本存折,是姐姐給楚阿婆的。
“你走的那天,楚酌言剛好回來了,他來找我,站在院子下,問你去了哪裏,”汪明婉呼了一口氣,繼續說:“那樣子的他我從未見過,失落,像是丢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也是那時她才明白,楚酌言的心裏她是永遠走不進去了。
“你想去見他嗎?”汪明婉問她。
許清辭卻坐着沒動,雙手放在桌上,呆呆地看着面前鍋裏袅袅上升的熱氣。許疏然聽得張大嘴巴,雖然只有七歲的年紀,但小姨和汪阿姨的話他也能聽懂七七八八。
小姨和陳叔叔的關系似乎很不一般。
許清辭呆愣半晌,然後才平靜地說:“我見過他了。”
“是嗎?”汪明婉有些驚訝,沒預料到兩人已經見過面了,原本想好的話卡在舌間,說不出來,兩人之間一時安靜下來,只有筷子敲擊碗碟的聲音。
她總不能去問兩人見面後說了些什麽吧,汪明婉尴尬地岔開話題,問許疏然說:“小然,吃得飽嗎?不夠再點一些。”
許疏然搖搖頭,說:“謝謝阿姨,我能吃飽,不用再點了。”
許清辭也沒有再繼續之前的話題。
三人平靜地吃午飯,臨走前,汪明婉問她要地址:“做不了婚服,也可以做平常穿的衣服。”
許清辭沒有拒絕,把地址報給她,然後牽着許疏然和她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