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春末的周六早晨,有人踢開了花宮家的家門。
“朝彥!朝彥!”來者扯着嗓子在古宅裏邊走邊爽快地喊道。
來者是一個高大的男子,留着誇張的雷鬼發型,穿着花哨的短褲,然而在老宅紛繁複雜的玄關裏走起來确實熟門熟路。
門廳裏等候的下人中有人急急忙忙地迎出來,也不攔他,只是急急火火地做了個小聲點的手勢。
“少爺在會貴客呢。”
然而冒失的客人聽了以後反而喊得更大聲,邊喊邊徑直朝着道場走了過去。
“朝彥!”他拉開了道場的拉門,“我聽說你把那個魔女的兒子搞進家門了!”
在看清了道場裏的人以後一時間整個宅子都安靜了下來,分別坐在茶桌兩側的花宮朝彥和阿灼一并朝着拉門前的人看過來。
“Ox,”花宮推了推眼鏡,“快先出去,一會有貴客來打招呼。”
然而反倒是阿灼一臉無所謂地伸了伸懶腰,拍了拍身旁的空座,“不急,過來坐下吧。”
被稱為Ox的男人眼神在兩個人之間轉了一圈,最後停在阿灼身上,似乎是認定了現在在花宮老宅裏是這個說了算,當即就走過去坐下,順手喝了杯茶,從桌上的盤子裏抓了只鮮貝。
“所以,”他朝着阿灼說道,“你就是Eliana那個魔女的兒子吧,那個差點把整個歐羅巴掀翻過來的混世魔王。”
“我可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麽這麽值得人惦記的事情,”阿灼說道,“不過是某個投機商家不能上臺面的私生子,因為太貪心想吞家産想得太狠了,轉眼就被一家老小掃地出門的敗家犬。”
“可別這麽說,”Ox笑道,“你父親能站穩腳跟,還不是因為你母親幫他氣死了他老爹,你也算子承母業了,不過運氣不太好罷了。”
一直沒開口的花宮伸手把桌上的點心盤子随手撤了丢給侍奉在身側的下人,“說吧,又捅了什麽婁子。”
“在打工的壽司店認識了個姑娘。”Ox開門見山道。“想托朝彥幫我查查來路。”
“哪家來的探子?”朝彥皺眉。
Ox聞言有些不快,“我一見鐘情。”
朝彥馬上做了一個不想搭理的表情,反倒是正在喝茶的阿灼放下了手裏的茶杯。
“有意思,有照片嗎。”
Ox驚訝地笑了笑,“沒有,不過雖然比不上你們母子,也是個大美人,東洋系的那種,童顏,長發,迷你裙。”
“店裏的常客?”阿灼不緊不慢地追問。
Ox也跟着有問必答,“不算,不過這兩個禮拜挺常來的。”
“一般什麽時候來。”
“晚上五點多吧。”
“一個人嗎。”
“是啊,每次都是一個人,所以我覺得應該是單身吧,我還有機會。”
“和你常說話?”
“平時是拘謹系,不過喝醉了就健談不少,說起朋友的事情,新聞什麽的,小時候的事情,前男友,完全碎碎念那種,再就是。”
“再就是?”朝彥難得跟着追問了一句,努力顯得興趣缺缺。
“她其實在還債,父親賭博欠了高利貸跑路,剛好那家高利貸公司是野崎組的家夥,事情還挺棘手的。”
“所以你這就來了,”朝彥揉了揉眉心,“我這裏是花宮家不是萬事屋,野崎組和我們關系是不好,但也沒到我想找借口跟他們開戰的地步,就算要開,也不是現在。”
Ox做了個舉手投降的動作,“我也沒說...”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阿灼煞有介事地放下手裏的熱茶打斷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機,上面打開了一張照片,“你要找的是不是這個女孩。”
一時間Ox和朝彥都愣得說不出話來,Ox盯着照片上面容精致然而卻穿着高中生水手服的女孩的證件照看了兩秒,最後點了點頭。
“沒錯。”緊接着又說,“她到底是...”
“你嘴上說她只是你的一見鐘情,然而心裏怕她其實有什麽不好的來頭,尤其是在她告訴你她在還債的事情之後,”阿灼替他說了下去,“你覺得不如謹慎一點,來找朝彥查明她的身份。”
Ox沒說話,神情凝重了不少,然而阿灼卻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說道。
“不過沒什麽好擔心的,她的名字是木村杏子,是我和朝彥同校的前輩,在學年也頗有人氣,最近聽愛慕她的男學生說起她在附近的壽司店認識了一個健談的年長男人,我剛剛就在想會不會這麽巧,沒想到還真的,世界可真小。”
說完他将手機重新收回了外衣的口袋,斷言道。
“所以放心吧,我和朝彥都會支持你的戀情,Ox先生。”
一陣沉默。
Ox站了起來,朝着二人鞠了一躬,“今天真是多謝了,朝彥少爺,阿灼——Dante·Arnold·Heinrich少爺。”
“另外,其實我今天來的第二個目的,”他頓了一下,然後緩慢地說道,“是想親眼看看您的樣子。”
他低頭拿起了阿灼的左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然後想親口告訴您。”
“您和您的母親一樣,又可怕又美。”
“謝謝。”阿灼難得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來,“你也正如母親生前所說一般。”
“專門愛些明知道不該愛的人。”
待到Ox離去後朝彥才長長地嘆了口氣重新看向自己面前的人,略帶不滿地說道,“那是那個把你騙去五樓空教室的女人。”
“三年C班木村杏子,長期不登校的問題兒,除了那天來約我就再沒出現過。”阿灼點點頭,“我也不算說謊。”
朝彥幹笑一聲推了推眼鏡,“你讓我腦子最不好的部下去跟玩仙人跳的女人交往。”說罷嘆了口氣又問道,“你母親過去真的跟你提起過Ox?”
“怎麽會,”阿灼笑道,“母親生前可是很忙的。”
“惡魔的兒子果然還是惡魔。”朝彥重新将裝了鮮貝的點心盤拿上了桌,“我有點理解你父親對你見死不救的心情了。”
阿灼沒理他,随手拿了只鮮貝。
“話又說回來,你今天約來的客人到底是誰?都這個時候了怎麽還不來。”
回應他的是咬鮮貝的聲音。
當夜石田難得回來的比阿灼還要晚,回來時滿身大汗,阿灼正在廚房熬湯。
“抱歉。”他一邊往屋裏走一邊把髒衣服脫下來,最後幹脆一路走去了浴室,然後從裏面喊道,“我一會就出來幫忙,三分鐘,三分鐘就好!”
然而他沖了三分鐘的澡,出來的時候晚餐已經上桌了。
“哦哦,有牛排?”石田邊擦頭發邊坐下來在餐桌,“這是什麽?蛋糕?你自己做的。”
“看冰箱裏的牛奶快過期了就用了。”阿灼端着湯鍋走過來,把醬汁澆在牛排上。
“每次都忍不住想你分明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考慮事情卻是很貧民思維。”石田拿手指沾了一點醬汁嘗了嘗。“家裏沒有廚師嗎?”
阿灼解開圍裙将它丢在廚房的椅背,小聲說,“有是有。”
然而沒有繼續說下去,突然轉移話題問道,“石田先生的籃球,比賽結果怎麽樣?”
石田好不容易把塞了滿嘴的炖土豆咽下去,笑道,“當然是贏了。”
說完舉起放在桌上的橙汁杯子,自說自贊道,“為石田君的勝利幹杯。”
阿灼也舉起橙汁來跟他碰了一下,自己喝了一口,對面的石田一口氣喝到了底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後半場的時候真是驚險啊,”他放下橙汁的瓶子在桌腳,“差點就被追上比分了,多虧了隊長一個三分球,真是漂亮。”
然後又問道,“阿灼在家時喜歡玩什麽運動?”
“馬術和擊劍。”阿灼往嘴裏塞了一塊切好的肉片,咀嚼的時候半邊臉鼓起來。
石田随之露出無奈的笑容來,“果然還是個大少爺。”
“石田先生不也差不多。”阿灼指了指卧室的房間前的走廊,一面牆上挂着各種照片,其中擺在正中是一副獎狀,“全國高中劍道男子組冠軍,三連冠。”
“父親去世了以後就不那麽熱衷了。”石田聳肩笑道,“劍道三連冠可是他年輕時候的夢想,其實我還是更喜歡打籃球,多少松了口氣吧,想在大學把拿去練劍道的時間都補上,大學聯賽還好,每次遇到職業隊我連替補隊上陣都打不過。”
“聽起來石田先生和父親關系不錯。”
“還可以吧,”石田将牛排切成小塊,蘸上醬汁,“母親去世的早,等到察覺的時候,這世上只剩下我和父親兩個了。”
片刻的沉默。
“阿灼也是,”石田說道,“母親去世得很早,在還有時間的時候,還是要和父親走得近一些比較好。”
阿灼塞了滿嘴的牛排,無奈地一邊咀嚼一邊有些怨恨地看向對面和自己搭話的石田,換來對方幾聲爽朗的笑。
“其實我覺得你和我還是挺像的,雖然年紀差得遠了點,”石田遞上了果汁,“聽說離開父母早的男人容易早結婚,對家庭生活從滿幻想,早早就成家,今天一回家來沖了澡就有這樣熱乎乎的晚飯吃,突然就覺得想去談個戀愛,我屬于像父親的那種類型,所以将來的對方如果要是個像母親那樣擅長家事做菜又好吃的人最好不過,這麽說了估計會把女孩都吓跑吧,現在女性都不喜歡一談戀愛就談婚論嫁嘛。說起來阿灼的理想型是怎樣的,果然是野性的日耳曼系?”
“我和母親太像了,”阿灼放下喝了一半的果汁,“打小周圍就人人都這麽說。所以大概,按這個類推可能會娶一個像父親那樣的女性?”
聞言石田差點一口把嘴裏的牛肉噴出來,噎了半天趕快去拿果汁擡頭就喝了半杯才平複下去,大喘着氣笑得半趴在餐桌上。
“你這家夥,其實,和自家老爹關系不錯吧!居然開這種玩笑!”
阿灼難得地笑出聲來然後長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是啊,其實我和父親關系很好的。”
石田擦了擦眼淚重新坐正,帶着笑容看向對面的阿灼,笑容慢慢地退下去,露出些許無奈的神情來。
“所以說,”他說道,“偶爾打個電話。”
“沒什麽話題。”阿灼說道。
石田長呼了口氣,再次拿起刀叉将注意力放回牛排上,嘴上卻說道。
“如果你覺得學校太無聊了,可以來籃球館找我,我可以教你籃球,我不知道叔父他喜不喜歡劍道。”
這樣就有話題了。一句無言的話在二人之間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