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作者有話說:阿清,別做膽小鬼。

裴益清的生日快到了。

蔣肆興沖沖的在上課的時候做着規劃,結果等下課了還是沒想到要怎麽弄,裴益清這個人太難琢磨了,而且他什麽也不缺,蔣肆一時半會不知道該送個什麽東西給他。

他嘟囔了幾句,趴到桌子上,耷拉着腦袋。

裴益清輕瞥了他一眼。

“我不過生日。”

蔣肆一下又坐起來,兇惡的瞪了他一眼。

“我管你過不過呢?這他媽十八歲生日是能不過的嗎?”

裴益清挑眉:“很重要嗎?”

“不重要嗎?”

“不重要。”

“啧。”

蔣肆單手掐住他兩頰,虎口卡在他下巴處。

“跟我念,重要。”

裴益清看着他,不說話,顯然是不想理他。

蔣肆又重複一遍:“快點,跟我念,重要,你不念,我還能教你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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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稚。”

“來,念,重、要。”

“…… 蔣……”

“重、要。”

“…… 重要。”

蔣肆滿意的點點頭,捏了捏他的臉,誇了句:“真乖。”

裴益清沒理他。

等語文課上到一半,蔣肆又扔了一個紙團過來,裴益清疑惑的展開,看見上面寫的字時,呼吸明顯頓了一頓。

“把自己看的重要一點。”

紙的邊角被捏皺,過了一會又被撫平。

裴益清眨眨眼,認認真真的把紙折起來,夾進他特別看重的,也就是那次蔣肆拿走後他和蔣肆發過脾氣的那個本子裏。

蔣肆把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

一直到放學回家,蔣肆還在規劃。

裴益清洗好澡出來,走到床邊推了他一下,催他去洗澡,他才停下來,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蔣肆每次都在裴益清後面洗,這樣他就可以在洗完之後把兩個人的衣服都放進洗衣機裏洗掉,第二天早上再趁着裴益清賴床的那點時間把衣服晾了。

他把裴益清捧在手裏慣着,生怕磕了碰了,像是養了個瓷娃娃。

裴益清其實也不賴床,是被蔣肆慣的,他知道會有人幫他穿衣服,幫他擠好牙膏裝好水。

裴益清是被蔣肆養嬌的。

蔣肆洗好澡出來,急匆匆的躺上床,把裴益清拖到懷裏。

“诶,寶寶,你說你……”

“只要有你就好了。”

蔣肆愣了一下。

“啊?”

裴益清幫他扯了扯被子,往他懷裏又鑽了一點。

“我說,只要有你就好了,我的生日,只要有你就好了。我沒什麽特別想要的,也不需要什麽聚會,你不用大費周章的做準備。”

蔣肆笑着抱緊他。

“好吧,我知道了。”

裴益清說了聲 “晚安” 打算睡覺,床頭櫃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蔣肆拿過手機遞給他,剛想問 “誰這麽晚打電話給你”,就看見裴益清在接過手機的一瞬間變了表情。

蔣肆看着,說不上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裴益清慢慢坐起來,接了電話。

“喂?”

他就這麽一聲 “喂”,所有的表情都收回去,眉眼都收到最平淡的狀态。

“我不回來。”

是一個女人,聲音很好聽,但太冰冷了。蔣肆坐起來,看過去,發現這冷意從話筒裏傳出來了,傳到裴益清的眼睛裏,聲音裏。

“今年,我十八歲。”

“哦。”

“這不…… 重要嗎?”

蔣肆的視線下移,看見裴益清攥緊床單的手指,指節都泛白。

這才是裴益清真正的情緒。

那個女人沒有再說話。

視線裏的手指猛然攥到最緊,甚至發抖,蔣肆眨眨眼,感覺有些什麽東西在往骨頭裏鑽。

“你不回來,不用專門打電話告訴我。”

回答裴益清的是電話被挂斷的聲音。

蔣肆艱難的擡眼看向裴益清,看着裴益清僵硬的保持着這個姿勢,手機熄了屏,他沒動,他就這麽定着,像一個提線木偶。

蔣肆伸手覆住他的手背,才發現他的手好冰。

“阿清。”

裴益清這才有了反應,抓着手機的手慢慢垂下去,頭也慢慢垂下去,哀哀的彎着脖頸。

蔣肆又想起那次,也是裴益清的家人,也是這樣冰冷的對話,也是刻薄的,不耐的。

多的,只有裴益清藏的太好的,期待。

期待的情緒。

這種情緒像一把大火,點在裴益清身上,便立馬燃起一場經久不滅的火災,裴益清被燒成灰燼,輕輕一碰,一吹,就變成無數的細小粒子,融到空氣裏去。

蔣肆莫名的害怕,手便用了幾分力,狠狠抓緊了裴益清的手。

可還是那樣,無數的措辭在舌尖滾了一輪又一輪,哪一種都不對。

蔣肆唯有沉默。

過了很久,裴益清說,晚安。

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他把那句 “晚安” 又重複一遍。

蔣肆卻沒打算就這樣當做沒發生。

“阿清,你和我說好不好?”

裴益清頓住。

“什…… 麽?”

“我不知道,可你應該和我說的,我不想這樣。我想聽你說,和我說。”

裴益清沒說話,很久後,他無奈的笑了一聲。

“該從哪裏說起呢?”

他斂下眼睫,沉默了一陣,才再次開口。

“我的家庭不太好,蔣肆,我只有很少很少的愛。”

“我之前跟你說,怕不做朋友就走不遠,可其實,沒有什麽關系是走的遠的。就連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也是,我的爸爸媽媽,他們只陪我走完了小學,走完了我的童年。可他們在陪我這一段路的時候,也沒有好好看過我。”

“你問我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空不空,我說習慣了。習慣了就僅僅是習慣了。你知道的,習慣不是喜歡,有時候,一個人就連讨厭的東西也可以去習慣的。”

裴益清頓了頓。

“蔣肆,我讨厭一個人。于是對你,我小心翼翼,如視珍寶。我從來不懂如何處理一段關系,我只知道要是我擁有了,那就不想再失去了。于是我如履薄冰,百般考奪。”

“做朋友也不一定走得遠,可也許會比做戀人走得遠。”

“但是蔣肆,你蠻橫又強勢,你逼我。我想,也許有人能一直陪着我,也說不定。”

他輕輕笑起來,笑聲是愉悅的。

蔣肆只覺得難過。

他這時候才明白為什麽裴益清可以鼓起勇氣說出那句 “最喜歡你”,為什麽裴益清可以馬上在那些他需要安全感的時候給出最快的反應。

他也終于明白為什麽裴益清會問他 “你是不是讨厭我”,明白為什麽那樣倔強的人會在吻裏不停掉眼淚。

他是在愛裏掉眼淚。

他其實是膽小鬼。他是最渴望愛又最害怕愛的膽小鬼,他是最需要安全感又最會給人安全感的膽小鬼,他是陷入愛裏沉迷又怯懦的膽小鬼。

他是最笨的膽小鬼。

他缺什麽,他不懂得跟別人要,他缺什麽,他反而給別人什麽。

他與人交往放出來的那段距離,每一步都是他的恐懼,他的懷疑。

他恐懼不被真切的愛,又恐懼被愛後會失去。

他懷疑別人的愛,他更懷疑自己不能被愛。

他以為自己不能被愛。

他以為自己被讨厭,被丢棄,被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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