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劫(二十七)

? 身上穿着青玉壇弟子服,頭上套着面紗,來往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注目,不過也沒吓到誰。元勿在旁支應,陵端只管照着藥方念就行。

義診也開了幾日,前來的百姓也少,前廳裏零星幾個人,陵端閑下來就趴在櫃臺上看大街上人來人往,外人看着他,不詳只以為是蒙着整張臉的面紗,仔細看才能發現一雙眼睛還在外面。

悠然一天,跟着青玉壇弟子幫忙,只是到吃飯的時候才一個人去端米湯,少恭閑下來也只跟他說現下恢複的不錯,終于可以斷掉苦澀的草藥,陵端撇撇嘴,那就只能喝米湯了。

第二天是義診最後一天,人數反而又多了起來,陵端初來,覺得新鮮,只管做自己分內事,對于那些青玉壇弟子和來往人群時不時看着自己都已經習慣。

只是臉皮有些發癢,陵端隔着絹紗不停用手背擦着。到底也是自己的臉,不怕醜也怕再弄破了再生出什麽瘡來。可巧來了一隊官差找人,把百姓和青玉壇弟子看了一遍自然懷疑到陵端頭上,伸手就要掀開陵端頭紗。

陵端擡手一擋道,“官爺,我生的難看,怕吓到你。”

“呵呵,小爺我天天夜巡還沒見過鬼,不怕你生的難看,快拿開!”官差見得多,聽陵端說自己長得醜只以為是推辭,堅持要看看陵端真面目,可是陵端心下猶豫,你是不怕死,可是前廳還有這麽多前來問診的百姓,本來就病着再被自己吓到怎麽辦?

又求情道,“官爺要看,還是換個地方吧,大庭廣衆,免得吓到人。”

“我說看就看,你哪來那麽多廢話。”看樣子這位領頭的官爺也是嚣張慣了,不耐煩的打開陵端手臂,直接将頭套掀了起來。

你膽大你就看吧,反正我是自己都不願意看。陵端眨着眼睛也就任由他看了,不了那官差把他頭套掀起來,頓時整個前廳都安靜了。片刻之後把他頭套往地上一丢,大吼一聲:“鬼啊!”

被官差的聲音驚倒,陵端捂着耳朵,都說自己現在長得難看非要不信,活該啊,看就看吧,還把自己的頭套丢了,這不是吓唬其他人麽!陵端往前一步,官差立刻搖搖晃晃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火速蹿到了大門,連帶着同來的官兵,悉數退後,有兩個直接亮出了兵器。

陵端彎腰把頭套撿回來,想要戴回去又停手看着他道,“官爺,你還要看麽?”

“你……真的是人……”官差心裏素質還算好,至少沒像那些百姓全部都跑了出去,跑不動的也躲到了其他青玉壇弟子身後。

“我當然是人,這大白天的,鬼能出來麽?”陵端語氣還同之前,甚至帶着幾分笑意,人啊,都是不聽勸。

“你的臉……”

“被火燒了,官爺還有什麽問題?”謊話順口拈來,要給個解釋,被火燒了總比說被雷劈了好,在尋常人看來,被火燒只是意外,被雷劈沒罪也是有錯。

這次官差沒看陵端,把目光轉向歐陽少恭身上,陵端這才發現一屋子人多多少少受到了驚吓,只有歐陽少恭掩着嘴,眼睛眯了起來,眼角露出一層層笑紋,正在看笑話看得不亦樂乎。

“歐陽長老……你們青玉壇怎麽會收這樣的弟子?”官差終于緩了過來,說話沒再發抖。

“我們青玉壇用人比起樣貌更重能力,端端也是這兩日到前廳幫忙的,沒想到驚擾了官爺,端端,還不快向官爺賠不是?”少恭壓下了臉上的笑容,說話卻還是戲弄那些官差。

“別,不用了,歐陽長老你忙,我還要去找人。”陵端上前一步官差連連擺手,他怎麽就沒注意那雙眼睛中間的山根也是漆黑一片呢,雖然陵端套上了頭套,但是方才看到的景象太過駭人,以至于官差看到陵端就怕,對着歐陽少恭抱拳就走了。

陵端在原地看着,他們轉身出門還算正常,然後一溜煙的小跑到遠處,頓時隔着面紗笑了起來,理好了頭套回到本來位置。一旁抓藥的弟子見到他過來自覺往裏退了退。陵端心生疑惑,雖然自己漆黑着一張臉,但是官差第一次見怕成這樣還能理解,可是青玉壇弟子都看過了還是這個反應,接受能力也太差了吧?

想到這裏又覺得臉皮發癢,用手指隔着面紗搓了搓,不料不碰還好,碰起來更加覺得sao癢難耐。沒注意到就不覺得癢,注意到了就覺得沒法集中精力,好在歐陽少恭“篤篤”敲着桌面,驚醒一旁伺候的弟子,弟子拿過少恭開好的藥方遞給陵端,不敢走近,隔着三尺遠伸長手臂抵着藥方。

陵端搖搖頭,以貌取人!膚淺!又擦了擦臉,才接過藥方大聲念了起來。那弟子聽着他說話,又看了一眼才回去。

陵端的聲音年輕清朗,煞是好聽,奈何一張面目太過驚恐。

下午人少,少恭笑着叫他回去收拾收拾準備明天跟他一起走,陵端點着頭,用手撓着面紗,被卻少恭一把抓住道,“難受麽?“

“沒,就是癢。”陵端如實回答着。身上已經不痛了,臉皮也不似之前稍稍扯動便有撕裂痛感,只是癢,一陣一陣的癢。

“你過來。”少恭到底顧念青玉壇弟子,沒在大廳給他看,而是拉回到後院才把他頭罩掀起來,仔細打量着一張被雷劈過的臉。陵端看着少恭,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什麽,可是少恭和給百姓看病一樣的神情細細查看着。讓陵端坐下來,溫熱的手指拖着自己的臉,還有一只手在臉上按了按,最後笑道,“看樣子是要好了,癢是臉上的肌膚新生,記着,千萬不要用指甲去抓。”

“嗯,好……”既然是大夫吩咐的,那就一定要聽。

“還要忌嘴,不可吃生冷辛辣和……”

“少恭,我只喝米湯。”看樣子是真的把自己當做了尋常病人,陵端咕哝着,有把手上的頭套都開來打算套回去。

“噗,我都忘了,你的修為,早不需要飲食了。”少恭也是一笑,又攔住他的手,“你下午不用到前廳去了,在院子裏就別帶這個了,肌膚新生,最好別捂着。”

“好啊。”既然不用見人,戴不戴都是一樣,反正院子裏少恭和桐姨不怕。

前廳離不開人,少恭跟陵端交代完又出去了,陵端在院子裏看看天看看絲瓜,覺得無聊又開始修煉。

等到回房才想起來桐姨給自己拿了一面鏡子,臉皮一直發癢,不知道是不是哪裏破了,心下好奇便又把青銅鏡翻了出來,對着自己看,奈何屋內光線昏暗,看不清切,鏡中暗黑昏花的一張臉,眼睛都看不真切,陵端又捧着鏡子到院中來看。

看不清還好,看清了陵端自己也吓了一跳。

來了數日,最初臉皮漆黑,現在反倒比出來的時候還難看。那時候是整張臉黑着,焦黑一片,臉上有些凹凸不平和死皮也看不真切,如今好了起來肌膚新生,臉上焦皮裂了開來。

于是漆黑的一張臉上裂開了一道道白印。陵端細細用手摸着,自從挨了雷劈手掌的皮膚也是焦黑,觸感比以往差了不少,饒是這樣也能摸到白色的地方是臉上裂開的一條縫,比旁邊黑色的臉皮凹下去不少。這樣的白印梗在臉上,還不直一道,右邊額頭一道,鼻梁上一道直接斜過來,一路從左眼下裂到右邊面頰,還在臉上開了岔,一條奔着耳朵去了,一條往下巴上裂開。

長成這樣出門就是危險啊,也難怪把那些官兵吓到了,陵端自己看着都有些反胃,歐陽少恭是多有魄力看着自己這張臉還能笑啊?

顧念尋常人的心情,晚上陵端去端米湯都是帶着頭套一路低着頭,畢竟鼻梁上的一道白印帶着頭套也能看到點。好在今天白天在前廳的事情傳開來,雖然不少人看到陵端指指點點,但是也不敢靠近,只在背後議論。

陵端到底按捺不住心性,雖然低着頭還是忍不住去注意聽他們說話,于是一連串的怪物充斥着耳朵,再有就是什麽來歷不明,歐陽長老偏偏護着之類的。

這些話聽着陵端只覺得……好生耳熟!

要是肇臨在旁肯定要提醒一句,二師兄,這都是你罵過百裏屠蘇的!可是肇臨不在,陵端心也寬,聽了就聽了,沒記仇也懶得去記都是誰說的,喝了米湯該修煉的繼續修煉。

晚上歐陽少恭倒是來了一趟,又給他檢查了一下。

少恭仔細敲着陵端的臉,用手在臉上抹着,有幾次指甲碰到裂開的白印,陵端臉上一痛忍不住抖了一下。

“很痛?”少恭問的聲音很親切。

“還好……但是,你不怕麽?”自己看着都不舒服啊!

“你忘了我是大夫,臉上生瘡的病人我見過不少,你現在是正常的肌膚新生,要不了多久或許臉上黑皮就會脫落,到時候就不用戴着頭套了。”少恭笑笑不以為然。

“那,大概要多久啊?”

“長則兩月,短則半月,你很着急麽?”

“沒有……我是怕吓到他們。”

少恭聞言只是一笑,“餘下的看你自己,從今天起,不用藥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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