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沈節義父母早逝,不在了這人世間。好友全部一同與他去了渡厄崖底,整個修真界對沈節義自己來說,按說已經沒有了什麽牽挂,可是唯獨有一人令他放心不下,他喜歡的姑娘花如碧。
戚泓在崖底見到沈節義時,他已經被魔族侵蝕了大部分神智,在知道戚泓可以從渡厄崖底上來時,沈節義給他做了一個約定,如果戚泓能讓他再見一次花如碧,等他身死,滿身靈氣便盡歸戚泓所有。
“我當時正好需要他的靈力,就答應了他這個要求,”戚泓道,“沒想到帶着他從崖底上來時,卻不甚讓他溜了。”
許則然聽了這個故事,一時間原著對渡厄崖的描寫在他腦中乍現。
原著中渡厄崖一直是以一個反派的形象存在的,這點到結局也沒有改變。在修真界人心中,渡厄崖就是和荒蕪域一樣的邪惡之地。
戚泓從渡厄崖上來之後,沒有少受到鄙夷。五大宗門交替派弟子駐守在渡厄崖旁,就是為了防止崖底的叛徒們有朝一日上來。
卻不知,他們口中的叛徒一直在崖底守着,為了不讓魔族入侵修真界。
戚泓站起身:“師兄,天快亮了,回去吧。”
許則然仰頭問他:“其他人現在還在渡厄崖底嗎?”
他目光亮晶晶的,從戚泓的方向看去,似乎還沁潤着些水光,一片的暖軟。
口中的本想說的管我何事的話轉了個彎,戚泓溫聲道:“我上來時,已有大部分人被魔族侵蝕或殺害了,反正堅持不了多久了。”
可盡管換了一種方式,說出來也沒有柔軟幾分。
戚泓回去的第二日,荀令城最大的廣場前,便來了一個姑娘,那姑娘一身白衣,背着一個死去的男人,叫嚣着要見荀令城掌門。
這男子,竟是荀令城多年前被逐出荀令城的沈節義。
一時間,滿城的人都去圍觀,許則然聽聞消息後,也藏在人群中,去城中的廣場看到了這一幕。
花如碧站在廣場中央,沈節義躺在他旁邊。而兩人對面,則是荀令城的掌門和五位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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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碧手中拿着一個小小的荷包,那荷包上正是沈節義臨死之前交給她的那個,花如碧打開它,從裏面掏出來一個褐色的東西。
那東西表面坑窪不平,卻剔透無比,內裏卻幽幽發着光,似有光華流轉。
人群驚呼。
“竟是曜麟石!她怎麽會有這個玩意?!”
“這東西不是世上只有十顆,除了一顆還沒被人尋到,其他九顆都有主了,沒想到其中一顆在這個她手中。”
荀令城掌門也微微掀起眼皮,啞聲道:“阿瓊,你有什麽想說的,我們回去說,在這大庭廣衆之前鬧得如此不堪,是想将我荀令城的臉面丢到滿修真界嗎?”
長虹長老也在旁道:“是啊阿瓊,當年你自己離開宗門,宗門不也沒阻止嗎?給足了你臉面,現在你鬧這出是幹什麽?怎麽還跟個小姑娘似的鬧脾氣呢。再說這塊曜麟石,還是當年節義會盟大試奪得頭籌後宗門給的獎勵,有什麽事回宗門大家有商有量不比在這好嗎?”
花如碧聽見這話,呸了一聲,冷笑道:“當年節義便是聽了你們的話,回去準備有商有量的,結果一踏進宗門,便被控制起來,給他按了個叛徒的罪名。”
花如碧将曜麟石放到掌心,手中有微光亮起,催動的曜麟石在掌心開始轉動:“以往的事我不想再追究,可節義已死,他身後的唯一願望,我一定要為他達成。”
“今天,我就要讓所有人看看,荀令城是怎麽冤枉沈節義的。”
曜麟石一旦催動,可以記錄曾經發生的事情,也可以播放曾經發生的事情。
随着花如碧的催動,曜麟石開始快速轉動,那轉動到達一瞬間的頂值後,空中開始慢慢浮現一些畫面。
首先是一片荒蕪,漫天黃沙撲面,風聲從畫面中傳來,似乎能将人割裂。
有人道:“荒蕪域?!”
畫面中也傳來一道聲音:“荒蕪域中沒有方向,我們只管朝前走。”
正是荒蕪域。
畫面斷斷續續,也不時有人出現在畫面中,都是穿着各色宗服的弟子,突然見,畫面定格在了原地,畫面正中央,遠處的風沙中,出現了一個黑影。
那黑影慢慢清晰起來,它仰起頭來,全身都是漆黑的顏色,只有兩道獠牙從嘴中伸出來,一直垂到脖子那裏。
畫面中嘈雜起來,有人道:“魔族!”
“魔族果然沒被殺光!”
“節義,我們去追嗎?”
一道晴朗聲音道:“走,我們上去看看。”
畫面又開始動起來,可那魔族似乎也感受到了幾人的存在,它沒有上前,而是一瞬間的後撤,再緊跟着便不見了。
“哎呀,可惜!”一道女聲說到,畫面轉換,照到了女生的半張臉,竟是花如碧。
“沒什麽可惜的,”沈節義在畫面中說到,“我們已經走的夠深了,荒蕪域中容易迷失方向,我們先撤出去吧,這一切我用曜麟石錄了下來,到時回去了把這些給長老,讓他們知道還有魔族存在就行了。”
畫面中一衆人稱是,聽語氣皆是因找到魔族而高興不已。
畫面一轉,漫天風沙消失,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個安靜的大廳,大廳內寂靜無比,荀令城掌門站在最中央。
又是沈節義的聲音:“我剛剛已經将曜麟石中的東西放出來給掌門看了,那中間就是魔族,魔族未滅,這是事實!”
荀令城掌門微塵仙尊聲音淡淡:“不過殘存幾個而已,不足為懼,用不着興師動衆。”
沈節義朗聲道:“掌門,我們當時還未深入荒蕪域中,就已經遇到了魔族,豈知荒蕪域深處它們還有多少呢?再者,即便此刻魔族只剩下幾個,可若給他們茍延殘喘的時間,等他們再次壯大,修真界将再次無寧日!”
“放肆,”微塵仙尊神色終于有了些變化,呵斥道,“你知道些什麽,只會意氣用事!如若再次踏入荒蕪域,将會折在荒蕪域中多少弟子,他們的命不是命嗎?而且魔族既然存在在這個世上,定有其道理,盲目的将其殺戮至盡,只修真界一家獨大沒了制衡,迎來的不是和平而是各大宗門的傾軋!”
沈節義不服道:“那師尊,如若魔族恢複過來,被他屠殺的普通百姓的命不是命嗎?今日殺一村明日屠一城,皆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我們修道者,占盡天下靈氣成仙,不就該為天下蒼生做些什麽嗎?”
他一激動,便直接叫了師尊。
微塵仙尊拂袖,神色恢複了涼薄平靜:“你如果再堅持你自己的錯誤之路,便不要再叫我仙尊了。我們修道者,只管管好自己,普通人沒有靈根,本就是被天道淘汰掉了,他們生死,輪不着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負責!”
他說完,轉身離開了大殿。
畫面消失,本來喧嚷的街道在這一刻寂靜了下來。
微塵仙尊面對這些畫面,神色未動,直至播放完畢,他才在這片寂靜之上開口:“你這是何必呢?我當時這麽說,今日也是這麽想的,修真界和魔族本就是在互相制衡中走下去的。此消彼長,此長彼消,反複而已。”
花如碧眼眶通紅,正要開口,被人群記得水洩不通的大街上有人吼了一句。
“仙長,那我們呢?”
仙長,那我們呢。
可微塵仙尊卻沒理會這道微弱的叫嚷,他身旁的長虹仙長連忙安撫衆人:“大家莫慌,你們住在荀令城中,自然是受到荀令城庇護的。”
花如碧冷笑的問他:“那天下蒼生呢?荀令城之外的人呢?”
“天下蒼生,”微塵仙尊似乎覺得這個詞很好笑,他這時才露出了點微薄的笑意,“要本尊說沈節義和你們是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呢,你們這些年輕人,總喜歡用一些天下蒼生之類的詞語,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肩膀上,能不能扛得起天下蒼生。”
他說完這些,再沒有了耐心:“阿瓊,你看看現在的年輕人,倒比你們那時好許多,你看看你今天自己來這裏撒潑打滾,除了你旁邊已經死去的沈節義,誰還站在你身後呢?”
他說,身影輕顫,就這麽消失在了空氣中。
而荀令城那幾個長老,見掌門走後,也是一個個禦劍散去。
長虹長老離開前,指着花如碧嘆道:“你呀,你這又是何必呢!”
而圍觀的百姓,卻也三三兩兩沉默的離開。有人經過許則然面前,說的話被風帶入他的耳中。
有個小姑娘拽着娘親的衣袖,奶聲奶氣的問道:“阿娘,他們誰是壞人呀?”
她娘親把她往身邊拉了拉:“誰是壞人又怎麽樣呢,我們就算不滿意,拿什麽和她們鬥呢。”
花如碧站在中間,看着一個個人離去,渾身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賓客散場,這一場大戲落幕,只有她恍若一個天大的笑話。
站在那裏良久,花如碧彎腰,将沈節義的屍體重新背了起來,她就這麽背着他,一步步的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