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是我

蘇婵與青音和江然分開之後,便躲進了路旁的密林中,直到緊随其後的刺客騎馬奔騰而過,後邊沒再有聲音了,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她得回京城。

蘇婵确定,不論刺殺她的人出于何種原因,如今怕是只有京城才是相對安全的地方。

這樣想着,蘇婵便拎起裙擺往京城的方向小跑趕路。

心裏卻祈禱着路上能恰好遇着要進城的好心人,能夠捎她一程,否則蘇婵孤身一人又不便騎馬,這樣走下去,怕是還沒走出白馬道,就被折回來的刺客給追上了。

蘇婵走了沒多久,遇上兩個扛着鋤頭的男子。

兩男子一個生得肥頭大耳,一個生得賊眉鼠眼,見着蘇婵後相視一笑,眼睛不自覺地往她身上瞥着,不懷好意。

“這位姑娘,你這匆匆忙忙的,要往哪裏去啊?”

蘇婵垂眸輕笑,神色從容,“我郎君帶我來此處捉松鼠,叫我在這兒等着他。……哎?我方才還見着他在這附近呢,怎麽跟個猴子似的,一下就蹿沒了?”

說着,她便自然而然地繞過那兩男子,裝作要去找人的模樣。

聽得蘇婵這話,兩人不由露出了惋惜的神色,視線在蘇婵背影停留了片刻之後,搖着頭走了。

可走了沒幾步,賊眉鼠眼的那個便覺得不對,停了腳步,“我說兄弟,咱倆剛不從那邊過來的麽?沒見着什麽捉松鼠的小郎君啊?”

肥頭大耳的想了想,反應過來,“準是那小娘子诓咱的。走,去追!”

然而一回頭,人已經沒了影兒。

蘇婵跑了一路,好容易尋着個地兒容她藏身。

她蹲下來,背抵着冰涼堅硬的巨石,石頭旁有兩棵巨松,粗壯的枝幹恰好能将她遮蔽起來。

蘇婵呼吸有些急促,透過樹和石頭之間縫隙小心翼翼地望着後邊,便見那兩人竟然追上來了。

她眼裏透着幾分絕望,面兒上卻不顯慌亂,只是心跳如擂鼓般,像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似的,這會兒蘇婵就在想,若是她能有幸從這個鬼地方活着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家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給當了,換了錢多養些護衛。

眼見着那兩個人的腳步越來越逼近,一滴冷汗從蘇婵額角滴落。

便是這時,一只手從背後捂住了她嘴巴,用力将她整個人往後拖拽,蘇婵大驚失色,下意識掙紮。

那人動作頓了頓,手上的力氣不減,卻是在她耳邊低低應了聲:“是我。”

蘇婵一怔,頓時停止了掙紮,他掌間似有若無的崖柏香鑽入她鼻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蘇婵漸漸安定下來。

“起來,地上髒。”

陸暄頗有些嫌棄地說了聲,拎着胳膊将人從地上拉起來,方才站穩,便見着那倆扛着鋤頭的男子頓在不遠處,一臉驚恐地望着他們二人。

陸暄皺眉望過去,頓時明白了蘇婵躲在此處是為何,手便放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不過一個眼神,便駭得人連退幾步,賊眉鼠眼的那個膽子稍大些,上下打量了這突然冒出來的小郎君一番。

小郎君的五官生得如雕琢而成的玉器一般精致好看,目若朗星、唇若塗脂,身姿挺拔如山間松柏般,氣宇不凡,與他身邊那位天仙似的美人兒站在一起倒也登對,可遠遠瞧着,就是個脾氣不大好的模樣。

加上他穿着打扮看上去非富即貴,腰間還挂了把劍,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主兒,那兩人頓時沒了賊膽,拖着鋤頭灰溜溜跑走了。

“這倆孬貨是曹章找來的?”

蘇婵:“……”

這話說的,真是有辱那老狐貍了。

“先不說這個,世子,”蘇婵看向陸暄,眉心微觑,“你怎會在這裏?”

還提到了曹章。

陸暄怎會知,那來追殺她的人一定就是曹章指使的?

然而陸暄并沒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是盯着她瞧了一會兒後,突然蹦出來句:“你這姑娘,真是沒勁。”

“本世子好心好意來找你,不道謝也就罷了,反而還一副我做錯了什麽的神情,”陸暄輕哼着轉過身,“沒勁。”

蘇婵愣在原地,有些沒反應過來。

雖是猜到,陸暄應當是不想讓她知道什麽所以故意打岔,但他這語氣……是在,跟她鬧別扭嗎?

蘇婵看着陸暄的背影,好久之後才垂下眼眸,輕輕笑了聲。

而後走上前,追着陸暄的步子,又始終與他保持着兩步距離。

“我不問了。”

陸暄放緩了腳步。

身後人安靜了片刻,輕聲道:“謝謝世子。”

陸暄平靜“嗯”了聲,頭也不回的,嘴角卻勾着抹不顯眼的弧度,他感覺到那姑娘就跟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心情似乎是不錯。

比那日在蘇府見到的時候,要高興不少。

……

陸暄帶着蘇婵與江卓他們再彙合的時候,刺客都已經清剿完了,江然負了傷,讓人先送回京城養傷去了。

看到蘇婵完好,青音幾乎要對陸暄感激涕零。

但陸暄最讨厭人哭哭啼啼的了,于是青音還沒湊上來,就被江卓揪着領子拎到一邊兒去了。

而後江卓低頭同陸暄道:“屬下辦事不力,沒能留活口。”

那些刺客都是死士,身上藏了毒,但用這麽多的死士來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未免也太惡毒了。

陸暄看了江卓一眼,淡淡問:“江然的傷如何?”

“都是皮外傷,沒有大礙。”

陸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蘇婵身上,想了想,“先別讓蘇家的人知道,江然是我派去的。”

另一邊的蘇婵聽聞江然受傷了,抿着唇不再說話。

後面青音說的什麽她都聽不進去了,只是想着江然那個姑娘。

雖是不确定容貌,可那個聲音,卻是勾起了蘇婵的回憶。

上一世剛曉得父親故去後不久,她與趙琳琅大吵了一架,然後趁着郭氏不注意,跑出了趙家。

蘇婵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那時她雙眼近乎失明,雨天更是什麽也看不清,就那麽橫沖直撞地在大街上跑了許久,最後摔在地上,痛哭出聲。

她就那麽跪坐在地,冰涼的雨水毫不憐惜地砸在她身上。

人群熙熙攘攘,往來之間,皆與她無甚關聯。

後來有個為她撐傘的姑娘,把她帶回家照顧了一段時日,還請了大夫為她治眼睛,但直到離開,也不曾告訴過蘇婵她的名字,只說是奉主子命。

蘇婵看不清她的長相,卻是清晰地記得她的聲音,那對她而言,是把她從絕望的冰潭之中短暫拉出來的人。

她絕不可能記錯——

那個聲音,就是今日救她的江然的。

“喂,蘇婵,”回憶被打斷,蘇婵望過去,瞧見陸暄的神色頗為不滿,“我剛在問你話,你又發什麽呆?”

蘇婵回過神,斂起情緒,“世子方才問什麽了?”

陸暄盯着她沒說話,像是不太高興似的。

青音覺出來了,趕緊湊到蘇婵身邊小聲提醒:“世子問姑娘,若是他今日沒帶人來,姑娘是不是打算一個人回京城。”

說到這裏,青音有些後怕道:“姑娘,下次遇着這樣的事情,您萬萬不可再逞能了。就像世子說的,若不是今日他恰好經過,指不定後果會如何。”

“知道了。”

蘇婵目光落在陸暄身上,溫和與他對視着。

若江然與她的那位主子是無助時予以溫暖的援助之手,那麽陸暄,就是在絕望之中照進她生命裏的光。

饒是知道他如今似乎是有點情緒,蘇婵卻還是忍不住垂下眼眸,唇角微微揚起一個令人心動的弧度。

那一笑,便叫人的壞情緒全部都抛諸腦後,什麽也不想去同她計較了。

陸暄耳朵微微發熱,有些別扭地別過臉去,不再看她。

可她的聲音,卻似羽毛一般不經意地、輕飄飄落入他的耳朵,糾纏着他的心神——

“下次不會了。而且……”

“世子今天,不是恰好趕來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眼看)到底誰喜歡誰……

陸暄:(認真臉)她喜歡我,她真的喜歡我,她剛都沖我笑了,還不是喜歡我?

作者:……

其實我們世子也是個美男子,就是老臭着個臉,你看你把人吓得。(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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