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張易一動不動伏在榻上,身下玉石涼席沁得他渾身生涼,于這夏日稍稍驅散些暑熱。身後已濕了一灘,有液體自體內汩汩流出,他知道是那段冰淩化了,于是扭頭看向皇帝:“陛下……”皇帝從小憩中睜開眼,看那廂可憐模樣,眼也不眨,只命人從冰窖裏取來新的冰淩,又塞入他體內:“再含一會兒,朕怕熱怕得很。”

張易無言,只伏在枕上細數着時辰,冰淩在熱穴裏一寸寸消融,爐裏的龍涎香都要燒盡了,才覺身上覆上一具暖熱身軀。皇帝躬身将自己頂進去,恰把那段殘存的冰淩頂到他腸內,張易腹中一涼,渾身痙攣一顫,卻被皇帝雙臂摟住,把這冰玉美人整個抱進懷裏。

“冷了?朕給你暖暖。”兩人赤身裸體纏在一塊,并不覺得黏熱,這具身體一經調弄,清涼爽滑,貼在身上舒服極了。皇帝埋在他肩頭,胸腹在他背上輕輕摩擦,身底也一寸寸向前蠕動。張易剛剛含了兩條冰還未曾咽下,此刻又被迫吞入這滾熱肉棍,恰似烙鐵捅進冰窟,冰火交加的滋味着實銷魂,激得那幽穴不自覺地收縮。皇帝被他吸得舒爽,險些就這麽交待了,停下來緩了好一陣,才按住他手腕,緩緩頂送起來。

午後的大殿陰暗昏沉,也正如外頭一般籠着濃雲見不着光,似在醞釀一場大雨。張易一身如滾在海上,深深淪陷在起伏不停的洶湧波濤,也不知眼下海上是否也會引來一場風暴?張易漫無目的地想,皇帝那雙幽深的眼正盯着他,如窗外濃雲般隔去了天光,他忽然就想躲,扭頭避開,卻被皇帝摁住:“仲一,你愛朕嗎?”

皇帝冷眼審視,身下刑具也跟着一并催問,似要剖心挖肝,問個明白。強烈的快感迫使他戰栗得蜷縮起來,眼角也酸澀堕淚,張易急促喘了半晌,才讓自己從這荒誕的問題中清醒過來,對着皇帝展顏一笑:“陛下,您愛臣嗎?”

皇帝愣了半晌,才荒唐失笑,也不說話,身下忽地一陣猛送,幾是要把他胃腸刺穿,直到兩人都從這疾風驟雨中平息下來,皇帝才撫着他背笑道:“愛啊,你看,朕恨不得都給你啦!”

陽物還埋在那股泥濘裏不願抽出,兩人摟抱着睡了一會,才覺殿外有人通報。皇帝不願去理,只摟緊了懷中人,閉目嘆道:“這個時辰敢來攪擾朕的,也只能是太子了。”張易枕在他頸窩旁輕輕地笑:“眼下還是白日,有何攪擾不得?”他眼角泛紅,如酒釀桃花,讓人朦胧欲醉,皇帝愛恨不能,倒吸了一口氣,低低罵道:“浪蹄子!”說罷又按住人厮磨一番,良久才聽張易道:“太子與君父骨肉相親,自然不用避諱許多。”“骨肉相親?”皇帝冷哼道,“省臣崔斌被阿合馬論罪處死,他對朕也是存着氣呢!”“太子純善仁孝,哪裏曉得宦海險惡?”“仁孝?太子以仁孝稱道滿朝,如今也輪到你為他說話了?”皇帝似嗔似怒,捏住他下颌逼問,張易眼神一顫,而後又打開腿卷上來:“陛下常謂臣‘吾之子房’,臣自當将太子呵護周全。”

那薄唇被人一封,狂言悖語很快化為婉轉呻吟,皇帝深深埋進去,在裏面停了許久,才低低一嘆:“太子年輕氣盛,他同阿合馬是不會好了,也只有你能勸着他些,不至教我父子離心……”“太子年輕,哪懂陛下用心良苦?否則也犯不着于這太平光景在海上攪起風濤。太子做不得的,陛下自是苦心為他做在前頭……”“仲一啊,”皇帝嗟嘆良久,眼中酸脹難忍,含住他耳珠,身底用力磋磨半晌,才勉強平息心頭狂亂,“你既這麽愛朕,便為朕守着獨身也好,朕也不必費心為你娶妻了……”

待從殿內出來,外頭早已轟隆隆碾過雷聲。張易出了宮門牽了馬,便急着往家趕。炎炎夏日狂風驟起,黑雲幾是壓在頭頂,他擡頭觀望片刻,突然無端心慌,便狠甩馬鞭,催着馬跑起來。馬兒于這異常時景也格外暴躁,幾是把他髒腑颠出來。可被皇帝弄了一晌,腹裏涼似冰窖,此刻方後知後覺地痛起來,胃腸似絞作一團,疼痛難忍。他突然想起妻子初嫁他時,每每來了月事便疼得下不來床,後來有了女兒,才稍稍緩解。可是如今妻女皆已不在,他愛過的女人們自然也不必受這般苦痛了。

他想着想着,愈覺胃腹絞結,肝腸寸斷,身體不自覺跌在馬背上,狂風在耳邊吹着,頭頂忽地降下一瞬白光,緊接着半空就劈下驚天響雷,馬兒受驚嘶鳴,前蹄一揚,就把他甩下來。張易猝不及防滾到地上,便聽有人驚呼,迎面而來的馬車狠命停掣,才将将挽回他一場性命。張易躺在地上急促喘息,頭頂是不斷滾過的閃亮電光,似要把他不堪過往歷歷撕開。他捂眼忍了半晌,直待眼角有淚水滾落,心頭翻湧的驚濤才稍稍平息下來。

“張樞使!”有人自車上下來,恰好碰見他狼狽模樣,張易仰起頭,目光從他靴面望上去,只覺他衣上的雲紋扶搖直上,一直蔓延到天上去,嘴角便也不自覺地笑了,“快扶樞使上車!”那人急促下命,張易望見他面孔,也只讪讪搖頭:“臣這副賤軀怎好污了殿下車駕?”“不要說了!”太子不容他多言,到底将他扶上去,待身體跌在那輕軟褥墊上,只覺一顆心也似被雲朵包起來:原來貴人的車駕便是這般适意。張易一笑,轉頭問他:“風雨欲來,殿下不回去躲避,又要去往哪裏?”太子神色立時消沉下來,“我想入宮,父皇卻不見我。”“陛下想必不願聽朝上恁多瑣事。”張易輕聲安撫,“朝政既委付殿下處置,何以常常不自安呢?”

“本宮何事做得了主!”太子氣悶道,眼裏幾是墜淚,“左丞許衡言稱阿合馬奸惡,被迫遠離中樞,郁郁終老;丞相安童彈劾阿合馬數罪,被調到西北撫軍,十年不還;省臣崔斌上奏阿合馬害民不法事,卻被那厮倒打一耙,陷害至死!我一儲君,左膀右臂盡失,縱然有心為君父分憂,又做得了什麽!”張易看他憤懑發洩,面上波瀾不驚:“國有大蠹,殿下縱然有心,卻也無力回天。”話音不高,卻說得太子心頭一震,怒火飄搖了幾下,便兀自熄滅了。

馬車滾滾向前,伴随着天邊隆隆雷聲,也不知等待他的,是何等風暴。太子突然沉默下來,許久才低低開口:“京中風雨如此,也不知如今海上的軍士又該怎樣了?”“殿下仁愛,卻還惦念着遠在千裏的子民,陛下若知道,必當欣慰不已。”車廂狹窄,兩人坐得極近,張易輕柔語聲響在耳畔,似阻隔了車外一切風雨,聽來教人心安,那人身上還沾滿了龍涎香,他自然知道,那是父皇的味道。想到此處,再看看那人秀媚面孔,竟是無端煩躁:他同自己說這些是為什麽?

太子年輕面孔籠上一片憂愁,如朦胧雨霧,看得張易一陣心軟,便更放柔了語聲:“殿下卻不信我。殿下可知,我在禦榻上忍辱承歡多年,又是為的什麽?”

天邊一道電閃劃破車廂,那炫目白光似要把天地都生生割裂。張易紋絲不動,任那白光打在面上,太子擡眸看去,一時覺得眼前之人形如鬼魅,竟似已死去多年了。可那雙眼卻無言望他,神情凄恻,令人見之心愁。

太子緩緩吸了口氣,許久才平息下來,再開口時,聲音分外枯澀:“樞使一人之下,大權在握,可時隔多年,仍是孑然一身,無妻無女——我也不知你為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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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低沉語聲,張易沉默許久,臉上才帶出點暖意,使那張臉多少有了人氣,此時的他看起來美極豔極,竟有幾分失真。太子默然坐着,再不看他,直到那妖孽巧笑開口:

“我既一人之下,又怎容身旁再有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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