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們很快回去了,什麽都沒做。下午的雨停了,許清玄先帶阿布回去洗澡,本來薛回也要去的,但導演組和他商量事情。許清玄等了他一會沒等到,就自己帶着阿布去了寵物店。洗澡、吹幹、美容,打扮得漂漂亮亮出來。阿布搖晃着尾巴,還以為許清玄帶它出來玩。回去的路上,阿布最喜歡坐車,車門一開,它先竄了進去。趴在車座上等着許清玄,許清玄進去後,它便舒舒服服開心地在窗口吹風。一只傻狗,還不知道分別在即。

阿布的原主人是島上一家餐廳的老板。老板早早就等在家門口。餐廳是私人廚房,定制的溫馨家常菜,老板還是成都人。阿布下車後,仿佛受到了驚吓,守在許清玄身邊不肯走。原主人用成都話叫了一聲它的名字,它這才有所反應,往前奔了幾步,又扭頭看許清玄。最後被原主人抱在懷裏了,它還在看他。

這一刻,許清玄的心都要碎了。最後悔的,莫過于就來送它。親眼看着它一步步離開自己。他只養了它一個月,再見已是極為渺茫的事了。

黃昏時分,天光暗了下來,留在瞳仁一片光怪陸離的色彩。

許清玄有一瞬間什麽都看不清,他摸索着回到車上,叫工作人員趕緊走。阿布在車外吠着,每一聲都不忍聽聞。

回去後,只覺得半個身子都被掏空了,什麽力氣也沒有了。

昨晚的聚會挪到今晚,花園裏已經聚集了一些人。大家白天的拍攝都不太順利,但傍晚景色還好。他們在熱烈地讨論着陸嘉生熱氣球告白的壯舉。

白薇一臉羞澀,施漫說他們本來要拍日出的,沒拍到還淋了一身。不過她穿了婚紗,她這輩子就想穿一次婚紗,幸好在這個節目實現了。

晚餐依舊是成對的嘉賓準備的,大家都很高興,一個月的拍攝終于結束了。至今許清玄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演的。

許清玄回房收拾東西,薛回不在,不知道去哪裏了。許清玄将衣物、生活用品放進箱子裏,在歐洲買的狐貍、烏龜放進箱子裏,窗臺上的薰衣草也要拿走,薛回送他的魚,阿布留下的玩具,兩人拍的照片……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房間裏卻滋生了太多他的東西。像搬家一樣,越收拾越多,塞爆了拿過來的每只箱子。特別是薛回送他的魚,怎麽帶呢?帶走了魚,還要帶走魚缸。魚在半路死了怎麽辦?魚缸碎了怎麽辦?要拿的東西那麽多,可是他卻什麽都帶不走。

風車拿不走,古城拿不走,在休閑室看的那場俄文電影,薛回第一次對他打開心扉;在廚房他們一起做蛋糕,薛回為他系上圍裙;在外面的山路迷路,薛回打着傘來找他……

許清玄最終爆發焦慮,什麽都不拿了。魚缸扔在了房間,零碎的東西都不要了。他将一只只箱子搬下樓來,挪到客廳碼好。蔣坤的微信發了過來,問他後天的行程能不能定,品牌方那邊等很久了。他說可以。蔣坤又發給他幾個本子,一個個 pages 發送過來,要他先看看。難得有劇組抛來橄榄枝,他們要抓住機會。

蔣坤的語音一條條發過來,最後對他說:“回來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忘了那邊的事,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回了句:“好。”

手機一條條的信息嗡嗡響着,工作人員來回竄走着收拾東西。建築的夢境一點點坍塌,露出真實的面貌。

許清玄坐在箱子上,只感覺夢境和現實的分裂快要把他撕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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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薇叫他過去吃飯,晚上還準備了節目。許清玄坐在餐椅上,人群吵嚷裏,他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卻什麽都找不到。

在座的人,施漫有些喝醉了,拉着胡夢他們在聊天。卓越在臺上調試吉他,彈奏着憂傷的曲調。季衡不在,陸嘉生給每個人倒了一杯紅酒,和節目組侃侃而談,他想來個游艇一夜的,大家都不願意去。

這裏的每一個人和最初來的時候都沒什麽不同,大家好像能切換自如,歡欣而來,潇灑離去。

唯獨他,格格不入。

夜色流淌,燈火闌珊,許清玄将酒一飲而盡,從後面花叢裏走了。他怕再待下去,自己會壓抑得爆炸。

而且他在不在沒什麽區別,大家或許都不會發現他離開了吧。

他走在山路上,又來到那個屋檐底下,他呆呆地看着,就這麽結束了?

他仰頭看着牆上的青苔,忽然有人的聲音傳過來。他循着聲音望過去,發現是季衡和導演姐姐走了過來。兩人好像發生了争執,停在屋檐前,季衡抓着導演姐姐的手,将她按了牆壁上。

許清玄瞠目結舌地看着,背後有一雙手忽然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拽到屋檐後面。

“噓!”

鼻間是熟悉清冷的香氣,耳邊磁性低沉的聲音震着他的耳朵,許清玄驟然被男人的氣息籠罩,腦中一片空白。

薛回将他摟在懷裏,慢慢松開手,兩人眼看着季衡将人堵在牆上親吻。導演姐姐狠狠地推開他:“你瘋了,我還在工作!”

季衡道:“要不是你在工作,我也不會跟來。”

“你有沒有腦子,這裏人那麽多!你想上熱搜嗎?”

“你每天讓我和她談戀愛,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季衡紅了眼眶。

導演姐姐只好安慰他:“我們之前說好的不是嗎?現在不是公開的時候,你有自己的事業,我也有。我還不想成為新聞熱點!”

“但是你每天哪怕多看我一眼啊。”

“這麽多天,我們都在一起,你還不滿足?”

……

許清玄瞪着眼睛看向薛回,薛回看他太可愛了,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跟我走。”

兩人沿着茂密的叢林偷偷溜走,一點聲音都不敢出,生怕打擾了那對癡男怨女。

薛回的手溫暖潮濕,一直拉着他走出這片叢林,外面竟然早就等着一個拍攝小隊。

一隊人上了一輛觀光車。

“怕不怕?”

兩人還心有餘悸,觀光車駛入另一片昏暗的叢林。許清玄也不知道這是哪裏。

“不怕。”

觀光車一直開到某個景區門口,薛回從車上下來,帶着他偷摸從景區一個入口進去。

裏面竟然是野生植物園區,高大聳立的樹木有幾百年的歷史了,遮天蔽日,沒有多少光。

薛回牽着他一直往深處走。

“玄玄,對不起。”

“為什麽要和我道歉?”

“我讓你難過了,都是我的錯。”

男人在前面走,給他的只有背影。許清玄拉住他的手,正要說什麽。眼前一片模糊的視野裏忽然出現熒熒點點的光,這些光起先還是一點一點,像飛起的螢火,随着他們進入叢林深處,就變成一叢一叢,翩跹飛舞着,像是滿天星光将他們籠罩。

薛回在他身旁道:“看到星星了嗎?”

許清玄驚嘆着望着這片天空,視野裏除了黑色的枝桠,就是層層疊疊跳動的螢火,無數只螢火蟲成群結隊地飛舞在他們身邊。如同綠野仙蹤,照亮了整片叢林。他們飛舞、跳躍、閃動着…… 在短暫的一瞬,完成交配,繼而飛向叢林深處。不過幾分鐘,叢林重歸黑暗,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薛回看着他道:“玄玄,你好美。”

許清玄在方才的一瞬用眼過度,現在只剩下一片黑了。

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着。

“我年幼的時候非常放縱任性,比曹文還離譜,你想象不到。” 男人笑了一聲。

“犯了很多錯,也得到過很多教訓。一個浪跡天涯腐朽衰敗的人,玄玄,你覺得他還會有獲得幸福的可能嗎?”

“謝謝你,讓我遇到十歲時那只說真話的狐貍,送給我玫瑰花,陪我走完這一段旅程。它将會是我孤獨人生中僅有的光亮。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時光永遠停在這裏,我願意陪你一直走下去,直到我生命的盡頭。”

“薛哥?”

許清玄觸摸到他的臉,發現他臉上潮濕一片,薛回握住他的手,溫柔地問道:“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

許清玄此刻真的,什麽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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