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夠了,這就夠了。
他在這裏能給他的,都給了。這段旅程于他們而言,已是完滿。
許清玄和他頭抵着頭問他:“以後,我們還會再見嗎?”
薛回低聲道:“會的。”
許清玄笑了一聲,感覺還是很明朗的:“我們還是很好的朋友對不對?”
“當然。”
“我送您的貼畫、兔子不要扔。拍得照片發我一份吧,您有嗎?拍立得要不要留給你幾張?阿布留下的玩具,我們一起買的花,帶回來的魚,就是海釣那次,我都收拾好了。就是那條魚,真的好難帶,我想把它放在玻璃罐裏,又怕它會死掉。放在魚缸抱着能不能上飛機呢?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我真的好想帶它走。”
他眼巴巴地看着薛回,求救似的望着他,忽然又變得冷靜克制:“不,你要是覺得麻煩也沒關系。魚我們可以不要了,買的花也好處理。阿布留下的玩具我收着,照片你要不要?會不會不方便?貼畫呢?兔子不要扔吧,兔子我們在古城買的,對我們好重要…… 下雪那天……”
在黑暗中,他急切的語氣和近乎哽咽的狀态,柔弱又堅強,在男人面前凜凜顫抖。
薛回扶着他的肩道:“魚,我們放生。”
“好。”
許清玄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兔子……”
“兔子我會好好收着的。”
“是、是…… 它挺重要的…… 你如果不要,我也可以拿……”
他像個機器貓,把這裏所有的一切都運回自己家去。可是他什麽都拿不走,什麽都抓不住,除了回憶,刻骨銘心的回憶。
Advertisement
濃重的悲傷在兩人之間蔓延,壓抑又瘋狂的,最後幾個小時。
薛回異常沉默,回頭對跟着的團隊道:“能不能給我們一點單獨的時間?”
拍攝的工作人員已經拍到素材,紛紛先離開了。
許清玄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失控,揚起臉笑着說:“我還沒有來過這裏。”
“是個植物園。”
“薛哥,你帶我逛逛吧,我看不見。”
求你,帶我走吧。
薛回握住他的手,溫暖潮濕的一雙手将他緊緊地包住,許清玄視野裏只有他一個背影的輪廓,模糊的、飄忽的,像夢裏背對他的那個影子。忽遠忽近,冷漠無情的,始終不肯回頭看他。
薛回沒有再介紹這裏的植物,只是沉默地帶他穿越叢林,聽着背後隐隐壓抑的、緊緊的呼吸,他妄圖克制又克制不了的洩漏的喘息其實在夜裏很明顯。
薛回停了一瞬,忽然轉身猛烈地吻他。
他堵住他的唇,捧着他的臉,感受着青年臉上的潮濕。他兇狠地吻他,近乎殘暴,汲取着他所有的力量,吞沒他的呼吸,讓他在自己懷裏顫抖、窒息,無能為力。
求你,粉碎我吧。
唇舌交戰間,他們親不夠似的急切索取着對方的溫度。吮得舌頭都在發痛,全身痛得要裂開。許清玄仰着脖頸任他侵犯、蹂躏,身體在極痛與殘暴中興奮,顫栗的電流從頭到腳貫穿四肢百骸。像是開水煮沸了一般,腦子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那雙手從捧着他臉的珍惜,慢慢收緊,扼住了他的咽喉,在那短暫眩暈的窒息感中,許清玄閉着雙眼,雙唇顫抖,依舊完全信任地交付于他。
男人隐隐暴露出一絲脆弱的裂縫,慢慢松開,許清玄劇烈地喘息,從彼此的眼底,都能望見那蓬勃的欲望。
前面是景區的酒店,薛回直接抱起他來,帶他進去了。
當他被放到柔軟床上的時候,許清玄以為他們就要做了。青年躺在床上安安靜靜的,眼睛适應不了驟亮的環境,于是就閉上了,雙唇被吻得紅腫。臉頰潮濕,睫毛顫動,他隐隐期待又害怕,身子都僵硬了,感受到男人俯身過來。
這次,他再也不會掙紮。
他就乖乖的,渴望他也能溫柔一點。
薛回俯身過來,許清玄柔軟的手臂自動就搭在男人身上。
他覺得自己是很羞恥,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然而他眉睫顫動了一下,屏住呼吸,正是羞澀又緊張的時候,一條溫熱的毛巾敷在自己臉上,男人溫柔又細致地擦拭着他。
許清玄睜開眼,男人笑着道:“做什麽?”
許清玄連忙羞恥地閉上了,手也不知道往哪放。
“沒什麽。”
“是不是在想壞東西,嗯?”
“沒有!”
許清玄推開他,自己拿着毛巾擦臉,很丢臉難堪的。
薛回道:“這裏安靜,也許還能看到星星。”
許清玄看到陽臺上竟然還有一架望遠鏡,他走過去,薛回從身後摟着他,教他怎麽用、怎麽看。
許清玄擺弄着望遠鏡,對他道:“這裏好安靜啊。”
一點別的聲音都聽不到,只有叢林裏的蟲鳴,靜谧的夜空。
薛回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喜不喜歡?”
“喜歡。”
“在這裏看日出好不好?”
“好。”
兩人又親了一下,薛回摟着他的腰,許清玄靠在他懷裏。相依為命,纏綿悱恻。在薛回的指導下,許清玄終于看到了那片浮動的月海,以及銀色的月陸。那麽神秘、奇妙,和自己所想的根本不同。它是活的,是有生命的。
在宇宙的壯麗下,他們的感情顯得那麽的渺小。
“我們就在這等日出嗎?”
“是,你覺得好嗎?”
“好。”
兩人一邊聊着天一邊感受着時間的流逝,緊緊地依偎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着,從音樂電影到拍戲的故事,日常的瑣碎,那些無人知曉的情緒,邊邊角角的感受都想和他說,再不說就沒機會了。夜色流淌,許清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也不肯睡,就打算一直這麽守夜守到日出。
兩人不時地親一會,停一會,聊得嘴唇都幹了,親得嘴唇都腫了。可是仍然抓不住時光。
從濃稠夜色到天色發白好像就是一瞬間,讓人頭皮發麻,真切感受到時間的緊迫。
許清玄忽然是那麽的讨厭日出,他根本就不想看到日出。
“薛哥,你是什麽時候來這裏的?”
“我來的時候節目組還沒過來。”
“那麽早?”
明明已經很累了,擔憂、焦慮、害怕、急切…… 種種情緒,心力交瘁,可是他還是控制不住想多和他說一句話,多和他待一會兒。
“那你是早知道我嗎?”
“是啊。”
“您是怎麽認識我的啊?”
“你猜?”
“我猜不到。”
“那你是怎麽認識我的?”
“您…… 有人不認識嗎?”
兩人低笑起來,眼看着叢林裏霧氣彌漫,淩晨三四點,天色從濃稠的黑暗到一點點變成靛青色,大面積的暗沉黑夜裏挂着幾點星星,在朦胧的邊界,有一絲青紫的光暈,從濃重的黑夜裏穿越過來,越來越輕,越來越高,透出一絲光亮。
“我們去山上看吧。”
許清玄忽然說。
薛回沒有異議。兩人這就沿着小路,往山上走去。在一片漆黑中,隐約能看到樹木的影子。半路許清玄累了,薛回就将他背在身上。他們孤獨地行進在山裏。許清玄趴在男人身上,摟着他的脖頸:“除了我爸爸,還沒有人背過我。”
“待會我也背你回去。”
“薛哥……”
男人慢慢沁出汗珠,許清玄幫他擦掉。
兩人一直爬到山頂,山上還沒有多少亮光。他們相互依偎在一起,周圍只有孤獨的風,孤獨的山坡、叢林。
許清玄道:“您待會能不能先走,不要讓我看到。”
“我不想道……”
薛回的手機忽然響起來,薛回看了一眼挂掉了。然而對方似乎契而不舍,又打了過來。
“您接吧。”
薛回抱歉地看了看他,在一旁接了電話。聽筒被男人遮住了一半,他不知道對方是誰,只聽着薛回溫柔耐心的聲音,應了幾句,最後說下了飛機就給對方打電話。
許清玄頭皮發麻,渾身如同針刺一般。
薛回匆匆說了幾句挂掉。
“我不想和您道別,所以您走的時候不要回頭,也不要讓我看到,可以嗎?”
“好,我答應你。”
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靜靜等着末日的來臨。
薛回手機那邊又傳過來信息。
許清玄猛地起身離開,薛回抓住他的手道:“清玄,是導演的信息!”
許清玄顫抖着,他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幻境一點點破碎,真實侵襲過來。海市蜃樓終究是海市蜃樓,進入不了他的世界,參與不了他的人生。他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留不下。
許清玄最終不記得最後是怎麽熬過去的了,只記得他實在撐不住,胃痛得厲害,薛回什麽時候走的他也不知道。
薛回如他所說,沒有和他道別,沒有讓他看到,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