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

陸央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白撿了一條命回來,臉上落下的疤痕也随着藥性的逐漸發揮而化去了,又加上有宮廷秘制的聖藥輔助治療,病情好了大半。精神狀态稍好一些的時候傳下聖旨,宣秦國各位太醫前去領賞。魏子陽沒有去,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醫館裏看着那些草藥出神。

“連最後一面你都不想見嗎?”

那麽熟悉的聲音,不用看也聽的出來是誰,畢竟二人在一起生活的一年多,早就烙印在了腦海裏,抹不去的。魏子陽偷偷的握緊拳頭又慢慢松開了,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皇上到此不知有何貴幹?”

“我想,你大概是要走了,來看看你。”陸央輕輕的将門掩上,良久,低聲道:“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是李太醫的功勞,皇上不必謝我。”

“你真當我病糊塗了?周圍都是你的氣息,朕又怎能感覺不到。”當時病入膏肓看不見東西說不出來話,卻依稀能感覺到身邊有屬于他的氣息,也清楚的知道他割開自己的皮肉放了整整一碗血來救自己的命。想起那一碗血,他心痛的想哭。而實際上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的确一個人偷偷的流過淚,甚至曾偷偷的站在窗外偷窺過這個男人的身影。

人生最讓人難以承受的不是背叛,而是情債。那樣一份沉重的東西壓在心頭,沒有任何人承受的住。

“朕對不起你,你卻還要舍身相救......”

“救你只不過是為了天下太平而已。”

“你......”陸央在看他,他卻在看着別處,視線一刻也沒在他身上流連過,“還在恨我嗎?”

“以前恨,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可突然有一天我發現我不恨你了,甚至連你長什麽樣子都快忘了。那時我才明白,我做的一切根本毫無意義,甚至有些可笑。”

“朕寧願你恨我,恨一輩子,也記一輩子。”

你的感情還是那麽自私!“時間是良藥,久了沒有什麽是忘不了的。”

“可朕卻一直都沒有忘記你!”

“那是你的事,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陸央苦笑一聲,滿目蒼涼,“你說過,你就是我心口的那顆朱砂痣,命裏注定的,要種在心上一輩子,永遠也抹不掉!很多話,當初朕并不明白,如今慢慢的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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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子陽冷笑,“事到如今又何必說這些話。”

“朕可以後悔嗎?”

魏子陽側頭看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的人。陸央的眼神很真誠,帶着忏悔。曾幾何時他多麽希望這個男人的會對他露出這種眼神,如今看見了心卻無法在動容半分。“一輩子那麽長,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有些事有些人,忘了就是忘了,永遠也走不了回頭路!”

“朕可以補償你,只要你開口,朕什麽都答應你。”

“......晚了,我現在愛的是他。”魏子陽嗤笑一聲,“還是你親手将我送給他的,難道你忘了嗎?”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陸央身影一晃,勉強支撐着站穩。多麽可笑的因果循環!如今咎由自取又怨得了誰?

“他,對你可好?”

好嗎?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可是如今......“很好。”

陸央不知所謂的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眼神中凄涼卻是讓人無法忽視的,離開的腳步有些沉重,寬廣的肩膀微微顫抖着。

事實有時候比想象的更加殘忍。

前去領賞的太醫一去不複返,醫館內暗中增加了不少守衛,魏子陽慢慢的證實了心理的猜測,陸央,已經将他軟禁了。

他也明着派人傳話過來,“朕給你三天時間!”

話不用言明,大家心照不宣。

魏子陽安安靜靜的在住處呆了三日,等到第四日有個太監模樣的人過來傳旨,宣他進守備府一同用膳。

魏子陽婉言拒絕,并寫下卓文君的詩詞一首與他: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

凄凄複凄凄,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竹竿何袅袅,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陸央看過之後淚如雨下,心知覆水難收,二人再無回頭的可能。

命人傳來禦酒,并親手斟滿一杯,只願與他隔空對月共同飲下這最後一杯訣別酒。從此兩兩相望、兩兩相忘,前塵往事湮滅無痕。

“草民,領旨謝恩!”

“不知這位公子還有什麽話要小的帶傳?”

魏子陽面無表情的盯着托盤上那杯滿的已經溢出來的酒,良久才道:“沒有!”

“那小的就告辭了。”

小太監退身出了門,魏子陽端起那杯酒送到嘴邊,卻在即将入口時猶豫了。他偷偷的從袖口處抽出一枚銀針放進酒杯裏,不消片刻的工夫,那銀針就變的通體烏黑,毒性之猛烈可想而知。

陸央他,到了還是容不下我活在這世上!

“師弟!”一黑衣男子滿臉驚慌的闖進門,見魏子陽還沒有将那杯酒喝下去才松了一口氣,緩了緩道:“別喝,那酒有毒!”

“......我已經知道了。”魏子陽滿目蒼涼的放下手中的杯子,将銀針取出來,丢在了一邊,“陸央想殺我!”

“下毒的不是他!”

魏子陽心頭一震,問道:“不是他?......那是誰?”

“我已經找人把他纏住了。”黑衣人向外望了望,“先別說這些,速速随我出城,否則就來不及了。”

魏子陽已經猜出了七八,可心裏卻還是不願意相信,“......是秦穆?”

黑衣人一滞,良久才默默的點了一下頭,“師弟快随我出城吧。”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真像秦隆說的,你只是在利用我嗎?

魏子陽覺得自己那顆一片片粘起來的心又被人活生生的撕碎了,這次,碎的那麽徹底,再也無法愈合了。

“你先走吧,我想自己待會兒。”

“師弟!此時若不走,就再難有機會脫身了。“

魏子陽苦笑,“我又能走到哪去?天下之大,卻沒有任何能讓我容身的地方。”

黑衣人煩躁的撓了撓光亮的腦袋,“總之先離開這裏再說,其他事的以後......”

“皇上駕到!”太監尖銳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人已經到了大門外。

“不好!”

“你先走吧,免得被人看見!”

黑衣人擰不過他,氣的剁了下腳,一個閃身從窗戶跳了出去。魏子陽麻木的端起那杯香醇的禦酒,仰頭灌了下去。既然你們都想要我死,那我就随了你們的心願。

“蘇離!”陸央沖進房內,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那杯酒早已半滴都不剩了。

“來人,快傳太醫!”

“不用了!”酒杯當啷一聲落在地上,魏子陽面色漸漸透出了詭異的妖嬈,“來不及了。”話音未落,嘴角緩緩的流下一行殷紅的鮮血。

“蘇離!”陸央崩潰了,撲跪在地上接住魏子陽的身體,眼淚傾瀉而下,“你忍一下,太醫馬上就到了。”

“是你嗎?”

“不,不是我,朕只想讓你好好活着。”

我寧願聽見你說,那是你做的,就算是假話也好!至少這樣,心就不會疼了!“我相信你。”

“朕會想辦法救你的,你不要死,你不要死!”陸央哆哆嗦嗦的擦去他嘴角的血,可是卻怎麽擦也擦不幹淨,那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其實,其實有時候死了比活着好。”

“你,你別說話......太醫,太醫都死哪去了!”

魏子陽輕輕的拉住他的袖口,使盡最後的力氣拽了拽,“我,我現在相信,當初,當初你沒有,沒有給我下毒。”

“朕已經知道是誰做的了,你放心,朕會殺了他為你報仇!”

“......算,算了吧~~”

“我知道,歸根結底都是我的錯,是朕對不起你,是朕對不起你呀!......”陸央瘋了一般,一遍遍哭喊着重複這最後一句話,只可惜懷裏的人已經閉上了眼睛,也許根本來不及聽見他這發自肺腑的忏悔。

太醫趕到的時候魏子陽已經沒有了呼吸,面色蒼白,嘴唇泛着淡淡的紫色,就那麽安安靜靜的躺在陸央的懷裏,像睡着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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