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

老天爺和陸央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那杯酒,本來是應該被他喝下去的。該死的也應該是他才對。

也許因為他是真命天子,命不該絕吧。試酒的小太監突然毒發身亡,在關鍵時刻救了陸央一命。當他想到同一壺倒出的酒已經送到了魏子陽手裏而心急火燎的趕來時,一切皆已成了定局。

太醫驗屍之後得出結論,這酒是見血封侯的劇毒,一滴入口便可致人死地!而奇怪的是,魏子陽似乎早就知道酒中有毒,丢在角落裏那支已經變黑的銀針便是最好的證明。

他是存心送死的!

天色微亮,陸央還坐在地上緊緊的抱着魏子陽的屍體,兩眼空洞,失神了一般。

“皇上,蘇公子已經去了,您節哀呀。”

陸央還在撫摸着魏子陽的頭發,一下又一下,溫溫柔柔的,好像懷裏的人只是睡着了而已,動作那麽小心那麽輕柔。只可惜這份柔情來的太晚了,他根本感覺不到。

“查出是誰下的毒了嗎?”

“這個,回皇上的話,昨晚的确發現一名刺客,此人武功實在高強,雖然身負重傷卻還是被他逃脫了。”

“繼續給我查!朕要知道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

“是!”

“另外......派人把消息傳出去。”

“是!”李公公從未見皇上露出這種表情,心中也是不忍,想這二人也真是孽緣吶!“那蘇公子的遺體是否要一起送過去?”

“他是朕的,誰也奪不走!”

“皇上!”朝中多少大事等着皇上去處理,他若是沉浸在這種悲痛中出不來那還了得,“皇上,您節哀呀,這人已經走了,您應該早日讓他入土為安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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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央微微搖了搖頭,“不,朕要把他帶回去,日日夜夜守着他。”

“皇上!”

“傳令下去,回朝!”

李公公暗自嘆息一聲,只好低頭稱是。

最終,陸央還是沒有帶走魏子陽的屍體,陸國大軍過境時遭到秦國大軍的阻攔,秦穆親自率領大軍前來搶奪屍體,這一副皮囊險些引起另外一場不可挽回的戰争。

最後兩個人在幾經周旋之後達成共識,将魏子陽的屍體安葬在了秦陸兩國的交界處,一個風景很好的山上。

陸央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以後,每年的今天我都會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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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你睡夠了沒有啊?”虛空撩起門簾往裏看了一眼,原來他早就醒了,不過和睡着的時候也沒什麽兩樣,一個人坐着發呆不言也不語的。“這次回去,師傅看見你一定高興。”

已經一年多沒回去了!想起那個總是笑的跟彌勒佛似的老頭,魏子陽心裏難得升起一股子暖意,“......師傅他老人家還好嗎?”

“好的很,就是經常提起你。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他心裏可惦記你呢。”

“......”

“要不怎麽一接到你的飛鴿傳書二話沒說就讓我下山了。”

說起那封飛鴿傳書,魏子陽本來是不想麻煩他們的,可身邊又沒有可信的人,迫不得已只好請這個跟他最親近的師兄下山走一趟。他跟魏子陽可不一樣,魏子陽頂多算是記名弟子,虛空卻是實打實的寺廟弟子,雖是師兄卻比魏子陽小了好幾歲。自小便在山上長大,十幾年來從未下過山,心性單純,為人也老實,不過一身的功夫卻不是蓋的,江湖上少又對手。

在那陸國的皇宮進進出出就跟逛自己家後花園一樣。真要對決起來怕是連秦穆身邊的暗衛都不是他的對手,那晚在醫館婁寒就吃了他不小的苦頭。

“師弟,這次回去就不走了吧?”

魏子陽輕輕搖搖頭,“這天下已經沒有我容身的地方了,又能去哪。”

“不走就好,免得師傅放心不下。”虛空揚了下馬鞭,“駕!”“說起來你膽子可真夠大的,你就不怕一覺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了?”

“在軍中的時候被人下過幾次毒,再毒的藥也不能把我怎麽樣,最多吐幾口血而已,死不了。”

“師傅神機妙算,早就料定那些人要害你,下山前千叮咛萬囑咐的讓我把藥帶給你,說你早晚有一天能用的上。”

魏子陽苦笑一聲,“還是師傅想的周到,若不是那顆藥我不知道要怎麽脫身呢。”金蟬寺的另外一件寶物,虛幻丹,服下後會出現假死症狀,呼吸脈搏全無,常人根本分辨不出真假。三日後便可轉醒。

那老頭還真是舍得,好東西全用在自己身了。

“師弟,你別怪我多嘴,你和皇上到底有什麽過節呀?”

“......那些都過去了,不說也罷。”

“可我看他那樣好像挺在乎你的,抱着你的屍體整整哭了一個晚上呢,簡直像瘋了一樣,我看的都難受。”虛空感嘆一聲,“他還執意把你的屍體帶回去,要不是被秦國大軍攔住了,我看我非得搶屍不可了。”

魏子陽聽了這話,心裏不是滋味,不過也僅僅如此而已。有些感覺說沒就沒了,有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秦穆......接到消息了?”

“是他派人給你下的毒,他能不知道嗎!再說,皇上第二天就派人傳信過去了。”

“他......沒說什麽嗎?”連魏子陽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期待什麽,還是只想找個借口騙自己而已。

“說了怎樣,不說又能怎樣?有幾句能是真的?”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那麽盼着我死!”站在我的墳前仰天長笑,魏子陽,你自稱才智過人卻偏偏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真是愚蠢之極!

虛空覺得他簡直就是在折磨自己,“你那麽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他什麽話也沒說,甚至連一滴眼淚也沒掉過!”

這簡單的一句話,卻像穿腸毒藥一樣!魏子陽偷偷的抓緊胸口,依舊止不住那種撕心裂肺一般的疼。“......是嗎?”

“還有一件事我想也應該讓你知道。”想起這事虛空就覺得心裏不痛快。“他根本沒打算做南陽王!”

“你怎麽知道?”

“我躲在樹後都聽見了,皇上病危,他暗中聯絡各部集結人馬,那不明擺着是奔着皇位去的嗎。”虛空冷哼一聲,“難怪師傅說人心險惡,平日真看不出來他竟然是這麽卑鄙的人。”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秦隆說中了,原來他真的是在利用自己而已。如今自己失去了利用價值也沒有再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生在皇家早就不懂得什麽是情了!秦隆這一句話一遍遍的在耳邊回響。

他們只是無心無情的怪物,滿心權力地位的機器!魏子陽,你真是愚蠢,愚蠢的無藥可救了!

虛空見他一臉的傷懷,暗罵自己口不擇言,想了想趕緊岔開這個話題,“師弟,以後你有什麽打算?”

“......剃度出家,皈依佛門。”

虛空一拉缰繩,穩住馬車回頭問他,“當真?”

“當然是真的,我已經決定了。”魏子陽問,“怎麽,你不希望我出家嗎?”

虛空撓了撓光亮的腦袋,笑笑,“能天天聽你講西游記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就是怕,怕你放不下。”

“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卻已無所擾,只想換得半世逍遙。”魏子陽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詩沒聽過,誰寫的?”這個師弟的口中總是能蹦出這些沒聽過的名言絕句,虛空已經見怪不怪了。

“不是詩,是歌詞而已。寫的多好啊,只可惜,這個道理我直到今天才明白!”

“此時明白也不算晚。”

“......對,不晚!......”魏子陽發出一聲笑,虛空覺得這笑聲奇怪,回頭去看,發現兩行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也許這淚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春天到了,山路上的的雪都化成了水,泥濘不堪。有些迫不及待的小草已經展露了頭角,隐隐的一片嫩綠鋪在大地上,倒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可心卻猶如寒冬一樣,冰冷的可怕。

馬車颠颠簸簸的走在去往金蟬寺的路上,偶爾能看見騎着驿馬的驿使,快馬加鞭,速度極快的飛奔而去。

來來往往的路上也能看見不少被調往各處的軍隊,擦肩而過時還能看見很多熟悉的面孔。

虛空好奇的打聽過,朝中似乎有變,所以四處邊關兵馬調動比較頻繁。

為免節外生枝,二人索性繞開了官道,選了一條難行的山路走。如此一來就耽誤了不少時日。

金蟬寺位于都城千裏之外,因為遠離皇城又隐在山中所以香火一直都不是很旺盛。不過這幾天卻出奇的熱鬧,上山下山的路上還有官兵把守,普通百姓根本不容通過。

打聽之下才知道,朝中剛剛傳來聖旨撥下款項,要在金蟬寺後山修建一座忠烈堂,以祭奠那些為國捐軀戰死沙場的士兵。

而主堂之內供奉的不是別人,正是攻退陸國大軍舍命救民的秦國正參領魏子陽,他被皇上追封為忠國公,并刻碑立文,受萬民敬仰!

寺廟的主持魏子陽的師傅還特意把他領進未修建好的忠烈堂內,指着那個一丈多高即将雕刻成型石像說,“恩,像,刻的真像!”

魏子陽轉過身不願再看,“師傅,你什麽時候為我舉行剃度禮?”

師傅卻好像沒聽見他的話,還在欣賞着那尊石像,“能把你刻畫的如此入木三分,真是不易。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師傅!”

老和尚笑笑,繼續說道:“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師傅!”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

“佛曰: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

“你若能把這幾句參透了,為師便為你行剃度禮!”

兩年前老頭子就這麽勸我,兩年後他還是這麽勸我!

他是料定我放不下紅塵俗世,放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

此時此刻秦都正舉行新皇登基大典,他已經坐擁大秦江山,魏子陽卻成了這忠烈堂裏的一尊石像,即使日夜供奉又如何,那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的把戲罷了。

“師傅,你不用勸我了,我心意已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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