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 賞雪帖 少女心事
江昭慈翻開裏頁, 裏面寫着一首詩。
盞裏水丹青,百戲此中聚。明日天欲雪,能賞一日無?
內容還沒注意到, 這字屬實是驚豔到了她,好似孤松一枝,鋒芒盡顯。
“賞雪,還要搞個請柬…”
江昭慈整個身子都縮在椅子裏,毯子的邊角垂落到地上,她拿着這張請柬仔細研究,研究來研究去,也不知道水丹青和百戲是什麽?
索性把椅子攤平,整個人躺在椅子上, 腳不安份的翹在桌子上,攤開的請柬蓋住了整張臉,她雙眼微阖,長而翹的睫毛遮擋住了眼神。
江昭慈的腦中閃過一桢一幀的畫面,最後定格在漫天大雪,她踽踽獨行的場景中。
那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出去旅游, 沒有做好攻略, 到古鎮的時候,雪花簌簌的往下落, 夾雜着涼風, 凍得她直哆嗦, 約好的酒店也因為突如其來的大雪沒有空的房間,即使前臺一直在跟她說抱歉。
江昭慈也沒有任何回應,她拖着行李,頂着風寒和大雪漫無目的往前走, 鞋襪全都濕透。
直到有個慈眉善目的奶奶叫住她,她始終都忘不了,她雙手通紅的捧着一杯熱氣騰騰的開水,端坐在椅子上,透過窗外看大雪落滿了整個古鎮的情景。
從那以後,江昭慈看見雪,就會想起當時的那個畫面來,婆婆溫暖的話語,在雪天拉開的門,黃色的燈光和一杯熱茶。
現在有人能因為她随口說的一句話,很鄭重的邀請她去賞雪。
她,好像真的,有點心動。
…
做了一晚上無厘頭的夢之後,江昭慈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臉色蒼白,恹恹的,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致來。
靠在吊椅上,懷裏抱着一個抱枕,晃着吊椅,前面池塘邊上,小咪把自己雪白的爪子伸進水裏,攪得一團池水蕩漾,而小魚已經波瀾不驚。
陽光照在江昭慈身上,使人昏昏欲睡。
少女慵懶的倚在藤編棕椅上,黑而順滑的頭發披散在兩肩,襯得臉越發的小巧,在陽光下,皮膚白的像在發光。
兩頰微紅,雙唇水潤。
楊清之跨過門檻後,就撞見了這一副睡美人圖。
許是剛才的動靜有些大,少女迷茫的睜開眼睛,像是在林中迷路的小梅花鹿那般可憐可愛。
他的心又開始不受控制的跳動着,掩藏在衣袖底下的雙手悄悄的握緊,青筋畢露。
這院子裏就他們兩個人。
江昭慈眨了眨眼睛,望着站在那裏跟木頭人一樣的楊清之。
“你不進來坐會兒嗎?”
楊清之與她隔着很遠的距離,并沒有上前,小幅度的搖頭,“浔鎮明日會有大雪,你…”
可願一去?
這幾個字還沒從他嘴裏出來,江昭慈就從吊椅上下來,打斷了他的話,“如果大家都去的話,我自然是要去的。”
總不可能就孤男寡女的,一同去賞雪吧,怎麽想怎麽怪異。
“昨晚已經詢問過,江兄還有我那一雙弟妹會去,你呢?”
他的眼神帶着點期盼,直勾勾的望着江昭慈,許是覺得有點失态,說完話後,就側過頭狀似欣賞花圃的美景。
不讓自己過于急切而外露的神情,被她窺見。
明明很正常的對話,江昭慈就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縱然他們隔着那麽遠的距離,卻還是能感受到眼神的交織。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暧昧期?
她也沒有太過扭捏,點點頭,黑色的發梢随之搖擺,“我去。”
只這兩個字,楊清之內心的歡喜從一顆小綠芽,逐漸長大,枝上開出了嫩生生的花骨朵。
“那未時,我們就一同前去。”
說完這句話,他就撩起衣擺,跨過門檻,走出了江昭慈的視線範圍之內。
一到外面,情緒就把持不住,開始顯露在臉上。
未時,那不就是下午一點。
院子裏又只留下了江昭慈一個人,她拍了拍自己被太陽曬得有些通紅的臉,伸了個懶腰,就聽見外面江媽和李嬸的說話聲。
“這蘿蔔長得可真好,等會兒洗幹淨,就把它給做成泡菜蘿蔔,味道可好了。”
江媽說着,和李嬸兩人把裝了一個麻袋的蘿蔔給拎進來。
“阿慈,你等會兒過來幫着一起把蘿蔔給洗了。”
江媽使喚起來人毫不客氣,正好宋嬸去洗衣服,林姑帶着兩個小孩子去後面的草原上玩,看到江昭慈,她想着,可不就是又多了一個勞動力。
“別叫阿慈,我自個兒就能洗完。”
李嬸在後面提着袋子,連聲拒絕,和江媽一起把蘿蔔給提到廚房裏去。
“閑着也是閑着,我還是一起幫着洗點。”
江昭慈跟在兩人後面,挽起袖子,一個個帶土的蘿蔔全都放到木盆中,李嬸往裏面舀水。
三人坐在椅子上刷洗蘿蔔,江昭慈在水中抹去蘿蔔上的泥土,閑聊道。
“怎麽一大早,就不見我爸他們幾個人呢?”
江媽用刷子把蘿蔔上面的泥一點點刷幹淨,才開口,
“害,那煤樹拿回來後,他們拿了一點去燒玻璃,就守在那不肯走。”
幾個大老爺們的,正事也不幹,聚在那裏看火。
“還有,清之說哪裏明天會下雪,想請我們去看雪,我們可不去。你們幾個小的,下午收拾東西,出去逛逛也好,別心疼錢,該買啥買啥。”
江媽是南方人,見到雪的次數有限,但是她可不會跑到一個地方,就為了看雪,有那閑工夫,還不如早點把過年要吃的東西都給儲存好。
不過她自己不想去,卻不會拘着自己的兒女,更希望他們多出去轉轉,別老是呆在島上不動彈。
“你們真不去?”
江媽和李嬸齊齊搖頭,臉上的拒絕神态很明顯。
江昭慈也就不再多話。
洗幹淨的白蘿蔔一個個被碼在盆裏。
李嬸刀功好,拿起一個蘿蔔,下手極快,這蘿蔔就被切成了一塊塊大小一致的條狀,放到木盆中。
蘿蔔條撒上鹽,攪拌均勻,把水分給析出來。
江媽趁着這個腌制的時間段,用水把之前做的陶罐給清洗幹淨,等着裏面水分幹的時候,開始準備做泡菜蘿蔔的湯汁。
姜末、一點黃燈籠辣椒、白糖和白醋還有其餘必備的調味料,攪成一大碗料,等着把蘿蔔條瀝幹水分後,放到陶罐中就大功告成。
“你怎麽還站在這裏,趕緊的去收拾東西,下午就得走了。”江媽做完了這些後,一回頭,發現江昭慈還杵在這裏,推着她往外走,嘴裏還不停地念叨。
可江昭慈上樓後,站在衣櫃前,根本就不知道要帶什麽衣服過去,衣櫃裏大多都是短袖加上防曬衫,只有那麽一塊的空間是屬于古代服裝的。
挑來挑去根本無從下手,最後還是選了一件暗紅色帶着灑金的襦裙。
出于一種隐秘的小心思,基本上不化妝的她,開始把之前行李箱裏的化妝品都給倒騰出來,對着鏡子開始捯饬自己的臉。
但是長久不化妝,她手生得可以,眉毛一個沒畫好,畫的太粗,跟蠟筆小新似的。
“這想要漂亮,可真的不容易。”
她開始自言自語,擦掉眉毛重新開始畫,折騰來折騰去,到最後,用了兩個多小時,才把妝發全都搞定。
穿上選好的衣服,江昭慈凝視着鏡子中的自己,“好像跟平時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不過這化了妝,确實要更漂亮一些。”
不過這種美麗,以後還是不要再有的好,她可真的不想再對着自己的臉,坐在這裏畫兩三個小時。
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臉上,她把要帶的東西都給打包好。
确定沒有什麽遺漏的,才提着這個包裹下樓。
門吱呀作響的聲音,讓還在聊天的幾人,回轉了目光。
少女梳着簡單的發髻,穿着一襲紅色的灑金襦裙,襯得整個人嬌俏動人。
不說話的時候,像一副仕女圖。
但一說話,便動如脫兔。
“你們都這麽盯着我幹什麽,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看看你是不是被人給掉包了。”江昭白這嘴欠的可以,配上他那種吊兒郎當的表情,讓人真的忍不住想揍他。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挨了江昭慈一掌。
而楊清之端坐在沙發上,連眼神的落腳處都是在地上,絲毫不敢亂瞟,他可不能做那種貪圖色相的人。
這般告誡自己,平心靜氣。
中午的時間過得很快,江媽一行人送他們出去,站在船上還拉着江昭慈的手叮囑,“你可別亂走,跟緊你哥和清之,錢該花就花,這次好好玩。”
“哎呀,媽,你都在那裏念叨很長時間了,我會看牢她的,我們走了。”
還不等江昭慈回複,江昭白的話就插進來,拉着江昭慈跑着上船,不再聽那些車轱辘話。
江媽真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氣的還沒有發出來,船就已經行駛出去,江昭慈站在船頭那裏跟衆人揮手告別。
直到再也看不到大家的身影,她才放下手,沒有進船艙。
五彩河中的景色在飛快的倒退,而大海的邊界一點點顯露,直至放眼環顧,視線所及之處皆為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