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 [最新] 荒島旅行記(下) 正文完
日出喚醒沉睡的森林, 黃腰太陽鳥的叫聲活躍,小巧的身子,紅色的頭頸, 撲棱着灰色的羽翼從他們頭上飛過去。
江媽攤開桌布,放上煮熟的玉米、毫糯索、搭配好番茄醬的面包果、各式的糕點、茶葉蛋…
“先吃早飯,東西我裝在保溫箱裏,還是熱乎的”她手上忙活着,還拍了拍一旁用巴沙木做的保溫箱。
箱子樣式跟行李箱差不多,自帶輪子,重量很輕,攜帶方便。
“小安,你東西都帶好了嗎?”楊芙啃着玉米, 嘴裏含糊不清的說着。
楊清安靠在她邊上,小心的剝開茶葉蛋的殼,扔到旁邊的袋子中。
阿慈姐姐說過,在山裏面,不能亂扔垃圾,如果小動物吃了不好的東西會死掉的。
“帶好了, 等會兒我要撿最大最好看的花。”
楊清安咬了一口茶葉蛋, 堅定的說道,而一旁的幾個小朋友連聲附和。
吃完早飯, 崖壁上的垃圾全都帶走, 他們要前往下一個地點。
第二站, 是位于地下森林的河道漂流。
“走樓梯太累了,我們在前面的亭子裏先休息會兒。”
李叔喘着粗氣,臉上的肉晃動,走下最後一格臺階時, 就靠在一旁拴着的馬身上,懶得動彈。
換來的是李嬸默默的白眼。
為了照顧隊內體力差的同志,可謂是龜速的在路上行走。
地下森林前面的風景一般,全是些樹木野草,大家邁着輕快的步伐向前走去,直到看見第一個亭子。
全部人坐在亭子裏休息,只有何大夫帶着楊清安去看亭子後面的南藥園。
南藥園的告示牌很顯眼,何大夫推開木質的籬笆,嗅着來自草藥的味道,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草藥并不是長在一起的,分布在南藥園的角落,互相并不打擾,除了這個南藥園之外,地洞上面還分布着幾個,才能穩定的提供藥材送到鎮上。
“小郎君,今天正好有新鮮的草藥,我帶你認認。”
何大夫領着楊清安,在藥園裏晃悠,時不時蹲下看草藥的長勢。
“你蹲下來看,這是益智,我們來的時候正好,恰好到了它的花期。它有治療腹脹和嘔吐的作用。”
何大夫輕聲細語的解釋益智的作用,實地觀察更能激起孩子的興趣。
益智長的不高,根莖上冒出兩排小花,楊清安小心翼翼的摸着它的花苞。
“那是草珊瑚,果熟後橙黃,全株可入藥,它能通利關節、消腫止痛。藥材的學問可大着呢,小郎君,不認識這些藥材并不打緊,就算是我,我也是看了阿慈畫的藥效圖鑒才認識的,我們慢慢來。”
他雖然已經五十幾了,還有好幾十年好活呢,就指望着把楊清安帶出來,以後就算不去行醫,也算是多學門手藝。
楊清安板着小臉,用力的點頭。
“何大夫,小安,你們別看了,快點回來,我們要啓程啦。”
鄒城運氣,放開嗓子大聲的呼喚還在園子裏的兩人。
等兩個人回來,大部隊才又重新啓程。
小松鼠拖着長長的尾巴,從樹上躍到另一棵樹上,小咪和小黑幾個只能跟在它的身後狂追。
春天在這片常綠的樹林裏,并沒有太大的存在感,沒有大片盛開的繁花,只有茂密的野草,但在夏天,漫山遍野的菌子冒出來時,它才被點綴上不一樣的色彩。
一路溜達着,在噠噠的馬蹄聲和騾子的嘶鳴聲中,穿過樹林,抵達林中的河流。
河水清澈,河裏嬉戲的魚蝦都清晰可見。
“你們有去過這條河的盡頭嗎?”
江昭慈眺望遠方的河流,語氣不無好奇。
王七跳到岸邊的竹筏上,拿起竿子劃了幾下,試了試手感,才露出一口大白牙,指着寬闊的河流回答她。
“我和齊康兩人去看過,河道有礁石,劃的時候要小心,有的地方水流湍急,不過并不驚險,河盡頭是百花園。”
“不用擔心,到時候我和王七在前面帶路,避開礁石地段就行。”
齊康的語氣輕快,他水性好,仿佛就是水裏的魚托生出來的,只要跟水有關的他腦子都一清二楚。
兩匹馬是最先上竹筏的,它們到水中還算乖順,并不反抗,反觀那頭騾子,倔脾氣,磨着後面的腳蹄子,死活不肯上去。
後面還是用果子引誘它,它才趴在竹筏上。
開始的河段很平穩,寬闊的河道,河水泛起層層漣漪,大家都還有心思隔着前後的竹筏說話 。
“這水裏的魚可真的多,一看就肉質緊實,要是能釣幾條來做烤魚,那味道一定特別好。”
李叔低着頭,望着河裏游過去的大魚,眼前直勾勾的,都快直接把手伸進去撈魚,真是三句不離吃的。
還有人配合他,張伯高聲道:“要是能綁上香茅草,魚肉才好吃呢,我跟你說…”
不過後面兩個人都沒有心思再接着交流吃魚上的心得了,竹筏拐進兩邊的岩壁,就變得崎岖起來。
河不深,即使掉進去也不會有什麽大礙,但也意味着,需要不停地揮漿,竹筏才會往前。
劃過了低窪地段,緊接着就是分立在左右的礁石,竹筏還要像魚兒一樣左右翻轉身子,才能躲避迎面而來的礁石。
大人是焦心而擔憂的,揮漿的速度更快,有好幾次都險險的撞上礁石,可孩子們卻很興奮,不同于在海面上的感覺,讓他們放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還自帶回音,叫的最響的小胖,挨了他娘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後背,假裝疼的龇牙咧嘴,只能委屈巴巴的閉嘴。
其他的孩子見狀,立馬停止了尖叫聲。
河水湍急又刺激,但是危險性真的還好,礁石地段并不多,跟在王七兩個後頭,就更穩了,他們還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急得我出了一腦門的汗,就怕自己等會撞上了礁石,那我們都得完蛋。”
等出了礁石地段,江媽才放松下來,摸着自己腦門上的汗,心有餘悸的說。
但她的內心是很快樂的,從來沒有過的輕松。
“誰不是呢,我當時都想急得大喊,都快要撞上了,結果一劃槳,那是啥事也沒有。下次再來玩,那我得好好練練。”
李嬸的手勁大,劃槳起來那叫一個生猛。
河水趨近平緩,幾人也有心思閑聊。
“還是得七八月份來,天氣熱,正好來這裏漂流,衣服濕了也不要緊,多帶幾件外套。要是你們實在顧慮啊,我們就偷摸着幾個人來,別帶上那幫男的。”
江媽說到後面,湊到幾人跟前,壓低聲音悄悄的說,把她們逗得哈哈大笑。
越想越覺得不錯,本來自持是做母親的人了,哪能跟小孩子一樣玩水,可現下真的體會到玩水的快樂,那還拘束什麽,大不了就她們姐妹自己來這裏嬉戲。
人總得為自己活一次。
從狹窄的小道裏出來,河面又變得開闊起來,光從兩旁的樹木中間斜射過來,照在水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
“年紀大了,還真是經不住吓,下次再來玩,可就別叫我了。”
白伯的聲音哆嗦,可身子卻穩得很,在竹筏上是晃都不帶晃的,江爸幾個看了發笑。
河面吹過來的風以及迎面的陽光,讓人暖融融的,順着風的方向,竹筏順利抵達本次的第三站,百花園。
如果說,五彩河是上天把好看的顏色都彙入其中,那麽百花園,則容納了熱帶雨林整個春天的色彩。
江昭慈發現百花園的時候,還沒有到開花的季節,所有的草木只有綠色,光禿禿的并沒有那麽讓人心動。
而現在,薄葉山柑細長的花蕊延伸到棧道上,栗鱗貝母蘭從枯木中探出葉子,白色五星花朵點綴在其間。
絨果決明的樹幹并不粗壯,樹枝間或有完全綻開的粉色花朵,也有花苞立于枝頭。
“怪不得叫百花園,這麽大的一片地,花都不止百種吧。”
江媽坐在棧道的椅凳上,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鮮花開放的她,說出的話都是上揚的。
百花園占地面積很廣,以棧道為起點,一直延伸到他們都看不見的邊際,要不是山脈阻擋了花朵的去路,它們還可以開滿整片土地。
“休息好了,可以去花園裏逛逛。”
江昭慈說着,擡擡自己酸痛的手臂,背上的行李放在棧道上,心早已飛到了花上。
每種花之間都用小石子做了隔斷,立上花牌,光在這裏花費的時間就有十來天,而且花的種類太多,江昭慈有很多也叫不出名字來。
棧道的外圍,有幾株西南忍冬花,黃白相間的纖長花朵俏生生的立在枝頭。
“你們紙袋、本子都帶上了嗎?”
江昭慈踏上花園的時候,才想起這一茬來,轉過頭問跟在後面的小跟班。
楊芙拍着江媽給她繡的小熊貓書包,彎着大眼睛,笑嘻嘻的回答,“我沒有忘記,全都在書包裏面。”
自從阿慈姐姐說要帶他們來撿花朵和樹葉後,她就想着,自己一定要撿最漂亮的!
到時候能做成幹花、植物标本還有放進玻璃罐中加入樹脂封存起來。
雖然上面的方法她一個也聽不懂,但是并不妨礙她暗自下定的決心。
其他小朋友七嘴八舌的向她展示他們帶來的本子。
“噓。”
江昭慈豎起中指放在嘴邊,讓他們安靜下來。
領着他們漫步在花海中。
球花石斛、禾葉貝母蘭、蝦子花、紫風筝果、白柱萬代蘭、黃花風鈴木、短萼桂葉素馨、蒼白秤鈎風……
孩子們蹲下來,撿拾整個春天的美好。
…
在江昭慈幾人流連于花叢中的時候,李叔幾個大男人,雖然也覺得花好看,但讓他們走到裏面去欣賞花,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難受到束手束腳,連路都要走的小心翼翼,生怕到時候不小心踩死了幾株花,所以他們幹脆拿上釣具,坐在棧道上釣魚。
整條棧道是自帶頂棚的,以蘆葦蕩為起點,一直到百花園為終點,再過去後面就是大山,這一部分還沒有時間去探索。
“哈哈哈,我今兒個手氣好,是條大魚。”
宋叔難得的喜形于色,使勁拽起那條還在掙紮的大魚,魚身長約五十厘米,向衆人炫耀。
“你可算是撞了大運了,不行,我肯定是跟你坐在一起,影響了我的運氣,我得坐遠點。”李叔嫉妒的“面容扭曲”,嘴上說着,把自己的釣具往旁邊移了老遠。
晃悠了大半天,江昭慈身上都沾染上花濃郁的香氣,小孩子也撿拾了很多掉落完整的花朵,笑的甜蜜蜜,跟吃了蜂蜜一般。
楊芙小心的把這些花朵裝進紙袋裏,根本不敢壓住它,生怕壓壞了,幾個男孩子就沒有這麽細心,他們撿花朵就是覺得好玩,并不是真的覺得花很漂亮。
回程的路上,在花香中又夾雜着魚的香味,走回去就發現,李叔幾個在草地上架起柴火堆烤魚。
“回來的正好,等會兒就能吃了。”
江媽邊說邊給魚翻面。
等待的時間漫長,江昭慈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半睡半醒的時候,感覺嘴巴被塞了塊東西,她沒來的及想那麽多,下意識的咀嚼,是魚肉。
江昭慈睜開惺忪的眼睛,楊清之舉着魚肉的手放下來,坐到她的身邊,把手裏的魚肉塞給她。
午飯吃的大家很飽,收拾東西,沿着棧道往前面走去,順便消食。
棧道中間有一條樓梯可以走下去,湖泊中有很多巨大的蓮葉。
“你們相不相信,我可以站在那些蓮葉上?”
吃飽喝足後,江昭慈促狹的心思又起來了,就想逗逗別人。
大家互相看看,沒有出聲,想看看她能做什麽妖。
衆人全都聚在岸邊,江昭慈找準中心點,動作輕巧的踏上巨大的荷葉,攤開手向大家展示,自己真的可以站在荷葉上。
“這種蓮葉叫做王蓮,它可以承受一百多斤的重量,只要輕巧點,就不會掉下去。”
拉住楊清之伸來的手,江昭慈回到岸上,還沒等她站穩,就聽見李嬸的吐槽。
“那看來你李叔是不能上去了,還沒等他踩到上面,蓮葉就破了,簡直是平白造孽。”
“哈哈哈哈哈”
大家笑的不能自抑,目光打趣的掃視李叔的身材,把他臊得下定決心,回去就減肥。
每人都過去體驗一把踩在蓮葉上的感覺,小胖還坐在裏面,雙手合十,嘴上念着阿彌陀佛。
別說,配上他肉嘟嘟的小臉,真有點佛祖的味道,逗得大家發笑。
後來上去的各想奇招,有的試着單腳站立,有的做出千奇百怪的動作…
從王蓮的栖息地出來,江昭慈的肚腹都是痛的,純粹被他們一群活寶逗得不行。
下一站的目的地,不是棧道盡頭的蘆葦蕩,而是海灘。
準備了好久,他們終于要出海捕魚,漁網都是林姑帶着江媽編織的。
要出海前,經過棧道旁邊的草地上,有一個平頂的小亭子,裏面有爐子和鍋鏟,還有一張大桌子,上面放着很多的廚房用品。
四周全都用玻璃給圍起來,這是他們的野生廚房。
“這廚房可真好,等會兒我捕了海鮮後,得燒一頓好的給你們嘗嘗。”
李叔摸着廚房裏面的用具,愛不釋手。
大家把帶來的東西全都放在裏面,除了必要用品之外,輕裝上陣,連馬和騾子上背的重物全都卸下來,還得拴在棧道上,不帶上它們一起出海。
接下來的路段很熟悉,香蒲叢中他們曾經掏過鴨蛋,還割過大片的香蒲和蘆葦,做了第一個裝東西的背簍。
當時還弄得自己的手長滿了水泡,盡管已經好了,可留下了繭子。
望天樹林裏,一起去摘菌子,還在那天收到了來自小松鼠的投喂。
巨松鼠回到這裏,特別興奮,一路上吱吱叫喚,每一棵樹它都得跳過去,才算完事。
路程越走越短,山洞的輪廓也就随之出現,江昭慈用一種談笑風生的語氣來跟大家講述他們的奇遇。
“我們來到島上後,就住在這個山洞裏,當時沒有被子褥子,我們一家就撿樹葉當床墊,別說,我當時睡覺的時候就想,樹葉太糙了,睡得背都咯的慌。”
“我爸那段時間還老是想要回去,可沒船吶,怎麽回去都是個問題,我就跟他說,沒關系的,荒島生活很有趣的,先住着之後再造船。後來忙着就忘了這事,不過我運氣好,真給我找到了船,但還是沒回去。”
因為那個時候,她就明白了,自己是再也回不到祖國。
“後來,你們也都知道了,島上發生了洪水,那天晚上我們是一夜沒合眼,就等着洪水趕緊退去。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情,該說不說,還挺值得講的,後面我們就到了現在住的山洞,還遇到了你們。”
江昭慈的語氣全是坦然,她心态好,換了別人遇到這些糟心事,嘴上不說,可臉上總會帶點出來。
她沒有,這就是她人生旅程中一段難忘的經歷,再恰到好處的時候,也就分享給大家。
大家看着這個連床鋪都沒有的山洞,陰冷又潮濕,都有些感慨人生大起大落,境遇無常。
楊清之牽着江昭慈的手,她的手并不是光滑的,皮膚略微有些粗糙,繭子磨着他的掌心。
“福禍相依。”
沈傅輕嘆,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在他們身上也算是有所體現。
通往大海的小路都被張伯帶人給修平整了,做了樓梯上下,沒有雜草再從長滿整條道路。
海灘上停着一艘巨船,是王七和齊康前一天開到這裏停放的,再乘坐小船回去。
船行駛在海面上,浪頭湧起,碧海藍天的美景,近在眼前。
“可以了,就停在這裏,我們把漁網放下去。”
江爸高聲叫停,拎起手中的漁網,往外天女散花似的飛出去,他們并不是專業捕魚的,其實就是湊個熱鬧。
漁網的網眼也特意做大,不會跟絕戶網一樣,連小魚仔都捕撈其中,竭澤而漁的道理他們都是知道的。
在現代還得遵守禁漁期的規定,可到了這裏,他們幾個月來打撈一次,根本不用在乎。
漁網快速下墜,有魚入網,大家都拉着漁網的網繩,察覺到差不多可以收手的時候。
江爸嗓音洪亮,喊着“拉!”
衆人齊齊使勁,漁網被拉上來,露出水面,好家夥,滿滿一兜的海貨。
包裹着海鮮的漁網放在船頭,大家挨在一起,圍觀裏面都有些什麽海鮮。
江昭慈一眼就看見了活蹦亂跳的大章魚,她喜歡吃章魚小丸子,卻對它的外形卻敬而遠之,尤其看過有人生吃章魚觸須,最後被活活吸附而死的視頻,她就打寒顫。
最後章魚還是被放生了,因為他們也沒有人喜歡吃章魚。
她趕緊将目光放到別的海鮮上,沙魚、多寶魚、黃花魚、貝類,還有大龍蝦、鱿魚、海帶…
海裏的物産豐富,他們還是頭一次以漁網捕撈的方式,收獲滿滿。
晚上,草地上支起一個個大帳篷,帳篷是一早就藏在野生廚房裏的,他們才不會特意帶過來。
折疊大長桌攤開,放上蒸好的大龍蝦、海鮮粥、鳕魚段、海鮮大亂炖就齊活了,人那麽多,也不講究一盤盤的上菜,還得是大鍋菜香。
江昭慈掰了個龍蝦腿,蘸醋,肉質真的沒話說,緊實彈牙,再夾點大亂炖裏的蝦,配上一口米飯,倒點湯汁,絕配!
吃完飯後,仰躺在草地上,他們身上有藥味,地上的昆蟲都不帶搭理他們的,遠遠的就跳開,換個地方趴着睡覺。
吹着河邊吹來的風,惬意的看天上的星空。
江昭慈以前在鄉下,夏天躺在平臺的涼席上乘涼時,還能看見漫天繁星,可長大後,夜晚擡頭再看天上,只有兩三顆星星墜在天上。
可今天晚上,她又看見了那迷人的星光,望着望着就合上了眼睛,夢裏都是繁星。
清晨是從海鮮的香氣中度過的,剩下的海鮮,都被打包帶走。
露珠從葉片上滑落,王七牽着馬,走在最前面,去下一站,又得重新拴馬。
第二天新的起點,是望天樹林的空中花園。
“白老,修建高塔和高空棧道不容易吧?”
江昭慈望着大概有十幾米高的塔,就不由得發問。
古代跟現代不一樣,現代那是有各種高科技的機器,而古代只能靠人工。
“修塔跟修屋子是不一樣的,本來是要靠磚塊給磊上去,但是太慢了,你看樹木這麽高,兩顆樹之間的距離又正好合适,直接在靠樹建塔,安全又穩固,棧道也是一樣的。”
白老擺手,最辛苦的地段還是他們剛走過來的沿湖棧道,那裏花費的心思才長久,到後頭連木頭都是請外面的木匠加工趕制的。
從盤旋的樓梯上去,高塔建的很穩固,幾十個人站在上面也沒有出現響聲。
白老建塔的地方選的很好,剛好能一覽空中花園這一奇景。
樹幹上生出一簇簇的蘭花,開出絢爛的花朵,苦苣苔花和球蘭也不甘示弱,鹿角蕨、鳥巢厥還有岩姜厥裝點着空中花園的景色。
望天樹上的浮生植物,報春石斛、密花石斛,攀緣植物如麒麟葉、龜背竹…,在空中搭建出一條橋梁。
“我以前從來沒見過,有那麽高的樹木,還有長在半空的花園。”
李嬸自覺就是個粗人,哪裏會幹賞花這種雅事,可看見了漂亮的風景,她就想着自己也算是不白活一場。
“這些植物,就喜歡生在樹幹上,別看這麽多的花草緊挨在樹上,但它們不會搶占樹的營養,只是借光生存,互利互惠。”
江昭慈用最簡短的話給他們科普。
高塔的兩側都是連通的,連接高空棧道,棧道的選址特意選在樹木比較緊密的地方,還做了加固。
走在上面,如果不恐高的話,可以欣賞樹上的美景和樹下的風景,還能看見衆多鳥類的窩巢。
但是,最後也只有江昭白和江昭慈還有楊清之是從頭走到尾的,其餘的人剛走沒幾步,就選擇回到高塔上。
“不行不行,我怕高,而且感覺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江媽扶着邊緣的木頭,才走了兩步,擡頭一看地下,腳是怎麽都邁不出去。
“我也不行,看我冒的汗,不是熱的,是被吓得。”
宋嬸擡手擦汗,心有餘悸。
高空棧道其實還是挺安全的,至少江昭慈幾人是全須全尾的回來。
“好吧,我當初還以為你們會很喜歡呢,結果只有我們幾個肯走。那我們等會兒還是去竹林裏面挖竹筍、摘野菜,這個安排可以吧。”
江昭慈覺得自己還是失策了,空中棧道對中老年來說,是真的一點都不友好,不過沒關系,小鳥和松鼠喜歡。
前面的扶手上停了一排的小鳥,松鼠也從樹上跳下來,窩在棧道上曬太陽。
解決了午飯,又去竹林裏晃悠了一圈,摘了滿袋子的春筍,欣賞旁邊蔭生園裏的植物,今天的終點站是千湖沙漠。
前往千湖沙漠這段路程,路況良好,地面平整,沿邊修建了很多的亭子。
走走停停,下午兩三點趕到了千湖沙漠。
湖泊的旁邊修建了一座很大的玻璃房,孩子們欣喜的踩着沙子圍上去。
連玻璃房的底下鋪的也全是玻璃。
裏面空無一物,晚上體驗的是以天為被,地為席。
“我們晚上要睡在這裏嗎?”
楊芙仰起小臉,興奮的問江昭慈,想從她的嘴裏得到确切的答案。
“對呀,不過沒有床,也沒有被子,你覺得睡在這裏好嗎?”
江昭慈忍不住逗逗她。
楊芙還沒有說話,楊清安插了一句,“只睡一晚上,我覺得很好。”
他還從來沒有看過晚上的沙漠,那一定很有趣,就像昨天晚上睡帳篷一樣。
江昭慈伸出雙手,分別摸着兩個孩子的小腦袋,輕笑出聲。
江昭白跟在王七後面學會了騎馬,惡趣味的摸出兩枚鈴铛,挂在馬的脖頸上。
跨坐在馬背上,夾緊馬背在沙漠中奔騰起來,脊背挺立,在鈴铛的聲聲響動中,背對着陽光的江昭白頗有種少年銳氣。
下一秒,他掉馬回頭,伸出手抱起楊芙,帶着她策馬奔騰,女孩子銀鈴般的笑聲迎風傳來。
惹得其他的小孩十分羨慕,纏着王七兩人,要兩人也騎馬帶着他們去逛沙漠。
無奈下,只能一個騎馬,另一個騎…騾子。
齊康嘴上罵罵咧咧的,去把騾子給牽過來,掃視一圈問站在那裏的小孩子。
“你們要坐騾子的嗎?”
令他傷心的是,幾人不約而同的搖頭,堅定的拒絕了他。
選騾子還是選馬,這不明擺着的事情嗎?他們只是小,又不是傻。
“我們小白,以後會是個好舅舅。”
江媽看到這一幕,臉上含笑,接着處理食材。
比晚飯來的早的是,沙漠裏的日落。
天空橙黃與灰藍交織揉雜在一起,太陽從高空跌落進遠方起伏的沙漠中,地平線上最後冒出光芒,咻的——消失不見。
平沙落日大荒西,隴上明星高複低。
江昭慈想着古人的詩句總是那麽的貼切,她赤着腳走在沙漠中,躺下來,欣賞晚霞的餘晖。
連千湖沙漠的湖水中,遙遙望去,都跌落滿天絢麗的霞光。
酒足飯飽後,天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江爸饒有興致的在地上升起篝火,大家沒有圍着篝火跳舞,而是想要表演節目的就出來。
何嫂子伸手烤火,溫柔的嗓音在夜色中徐徐響起,“那還是我先來獻醜吧。”
她站起來,身形優美,擡手做出手勢,開腔,“要說平西有個狀元郎,貌美似女子,新官上任……”
何嫂子下來後,宋叔上去,他會講相聲。
“我說來,請你聽,遙想當初大食來,有位莽撞人,不偷雞來不當賊,就喜歡聽那說相聲…”
篝火表演看的大家很歡樂,就算會是小朋友什麽也不會,都要上去跳幾下,來表示自己參與過表演。
“快,擡頭看天上!”
江昭慈喊着,自己倚着楊清之站起來,望向遠方的天幕。
流星劃破夜空,她不敢眨眼,深藍色的天幕上,一道又一道的流星從天上滑落,墜落到湖泊裏。
夜晚的風聲、篝火的光芒和頭頂的星光,他們在玻璃房子中度過了難忘的一晚,總是時常惦記而又懷念短暫的流星雨。
…
時間進程來到了第三天,最後一站是雪山。
他們想給環游荒島的旅行畫上圓滿的句號,這個他們排除所有的孩子,包括上了年紀的人。
最後只有江昭慈、江昭白幾人,提前吃預防高反的藥物,帶上氧氣瓶,和厚重的衣服行李。
全是之前行李箱裏的進藏物品,本來以為要到過期也用不上,但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
登雪山已經遠遠超過一天的行程,大概得花費一周的時間,他們才能夠登頂。
雪山前面的路段他們都已經很熟悉了,接着往上走。
“你們要是感覺有哪裏不舒服的要早點說,還能回去。”
江昭慈一本正經的叮囑後面的人,結果換來的是大家看向她的目光。
明明沒說一句話,她就是能感覺到無形的嘲諷。作為登山隊中唯一一個女隊員,還是瘦胳膊瘦腿的,怎麽看她都像是最先要倒下的。
“不要以貌取人,跟你們說,不一定瘦弱的人就會得高反。”
她嘴犟的為自己辯解,至少現在走了快兩千多米,她都沒覺得有什麽不适,只是腿部酸痛。
至于她為什麽能夠準确的估算出裏程數,那大概還是得益于周圍的植物,雪山是垂直性地帶差異,到兩千米的時候就進入了溫帶森林帶。
江昭慈停下來喝了口水,連連擺手,“我覺得我需要休息。”
也不怕打不打臉了,她是真的走不動了,跟高反是一點關系都沒有。
“要我說,還不如你呆在家裏算了。”
江昭白這嘴巴裏就說不出好聽的話,最後還是在這裏整頓休息。
楊清之給她扇風,湊近她小聲的說,“要不我背你上去。”
他力氣大,體力好,也不怕累。
“別了,你留點力氣,現在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我就要你背,江昭白他會笑話我的。而且萬一我走到四千米的時候累趴下了,你也不行了,那誰來幫我,總之,我休息會兒就好。”
江昭慈說完後,平複氣息,調整呼吸。
接着前進,從溫帶森林帶過去後,第三天開始進入高山草甸帶的時候,大家基本上就不再說話,感受到了來自高空的壓力。
第五天到了高山寒漠帶,就得穿上準備好的厚衣服,每一步都行走的很艱難,需要杵着拐杖往前走。
幸運的是他們沒有高反,精神狀态良好,就是邁不動步子,還要頂着寒風迎難而上。
江昭白拉着江昭慈的手,而江昭慈又去拉楊清之的手…
大家連成一串,在第七天的時候,跨過厚厚的冰川,終于來到了最後一站積雪冰川帶。
雪山頂上是綿延的白雪,呼出沉重的白氣,衆人癱倒在雪上,無法動彈。
等到緩過來,江昭慈站立在雪山之巅上,擡頭仿佛就能觸摸到太陽,俯視就能看見翻滾的雲海。
目光再放遠,整個荒島都盡收眼底。
“我真的做到了!”
她大喊,所有想要放棄的時刻,她都咬牙熬過來了,才能站在這裏看見最美的風景。
他們耗時數天,徒步丈量荒島的每一寸土地。
而當幾人腳踩在這片土地最高的地方,浮雲飄蕩,烈日當空,此生值得。
旅行總有歸期,故事總有結局,而山光爛漫,風恬日暖的春天每年都會到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