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五

想到這裏,桑眠淡淡一笑,眼裏鋪陳着柔華,“當真是好驚險的相遇呢……辛夷她,其實只見到你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啊……所以才奮不顧身的帶着我上了你的馬,也不怕你是壞人……她就是那樣的直脾氣。”

回想起當時少女純淨的臉龐來,溫剪燭不禁笑了笑,當日那一個淺淺的對視,淪陷的,不是只有少女而已……那個少年琴師豈不是也陷了進去?

笑容轉瞬即逝,溫剪燭繼而搖了搖頭,“辛夷她,是為了救我來變成了現在這樣,是我欠她的。”

桑眠看向斷腿琴師的脊背,微微動容。

他們從馬背上下來的瞬間,桑辛夷才發現,少年琴師的白衣已經被血染紅了一片……原來當時她雖拉了他一把,讓他逃過了致命殺招,可是肋下卻還是被匕首劃了長長的一道口子,血流不止,如果不快點想辦法止血,只怕會失血過多而亡。

她們扶着少年琴師進了樓蘭,身上的傷口總算沒有大礙。

少年琴師在醒來之時,桑辛夷終于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告訴少女:“我姓溫,叫溫剪燭。”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剪燭,輕輕念來,柔腸婉轉。

“等你養好了傷,我願意和你回蒙古。”

面對少女毫不猶豫的表白,少年琴師先是欣喜萬分,最後卻是悲傷的搖了搖頭。

“我不能帶你走。”

桑辛夷一驚,顫聲道:“你說什麽?”

溫剪燭還是搖頭,“你可知,我們并不是婚隊。”

他們從大漠以北的蒙古而來,不是為了成婚,而是一支送葬的隊伍。

在古老的部落裏,族人相信死後葬在大漠之中,随着風沙起起落落,總有一天他們的軀體會被帶上天際,去到傳說中的極樂之地……這就是所謂的天葬。

少年琴師所參與送葬的是部落族長的葬禮,所以聲勢才極其浩大,随葬的金銀珠寶多不勝數,以至于引起了大漠盜賊的觊觎……才會引發那場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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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實際上,所有參與天葬的人,都是用來給族長陪葬的,整整三百人——在出發之前,全部都服下了毒藥,不管送葬隊能走到哪裏,他們都活不過三天。

最終,一切都會随着沙塵歸于塵土。

送葬隊已經在大漠了走了兩天兩夜,還有一天,就是陪葬者們的死期……桑辛夷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她唯一能想到的東西,就是修羅草。

修羅草是古籍中記載的神秘香料,只要找到修羅草,就可以解百毒,延壽命,這就是為何父親要讓她來尋找修羅草的原因,如果能将這神草獻給皇上,那麽他們江南桑家一定會受到皇上的重視……

古籍中只記載着,修羅草長于絲綢之路,極其難尋。

當時的桑眠并沒有想到,姐姐與一見鐘情的少年琴師,終是不能歡歡喜喜的在一起……

她背過身抹掉眼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桑辛夷向樓蘭人打聽修羅草,終于有認識的人告訴她,修羅草就長于樓蘭,只是那東西天性邪惡,甚至連樓蘭人都不敢去觸碰。

少女一意孤行,定要将心愛的人救活,她定要随他去蒙古,看一看廣闊的草原和無拘無束的藍天!

很快,桑辛夷把妹妹安頓好,就立即和溫剪燭騎着悍馬“飛天”,啓程去找那個長在樓蘭邊緣的修羅草……

待他們回來之時,一切都已變得可怖……

所謂修羅草,就是邪惡而黑暗的修羅鬼草。

它可以救人,也可以殺人,然而若是這麽簡單,就不會令樓蘭人如此懼怕了。

修羅草是一種有生命的植物,它們終其一生都在尋找血肉之軀來作為宿主,食腦髓、吐骷髅才是修羅草的本性!

桑辛夷和溫剪燭又怎知這修羅草的本性,少女歡天喜地的翻身下馬,徒手就去折花枝……

就在花蕊展開血盆大口要将少女整個吃下作為宿主的剎那,溫剪燭上前抱住了少女——那花枝沒有碰到桑辛夷,卻生生咬斷了少年琴師的雙腿!

見主人受傷,“飛天”長嘯一聲沖到少年面前擋住了妖花……待主人回頭看之時,它已只剩下一具血洞。

那妖鬼般的修羅草嘗到血腥,花枝不斷壯大生長,只短短幾秒就能觸到溫剪燭的身體……而溫剪燭只呆呆地看着“飛天”的屍體,竟沒有動……

就在花枝即将卷起少年殘軀的瞬間,桑辛夷猛然撲向花蕊……以身為餌,修羅草得到血肉之軀作為宿主,顫抖着收起了花枝。

少女整個身體都被修羅草的花徑吸收殆盡,只剩下一張嬌嫩的臉。

已成為修羅草的桑辛夷拔下自己的根莖喂進溫剪燭的唇內,即使喪失了心智,她也仍然記得,要救下心愛少年的命啊……

而少年琴師最終劈開了自己的脊背,将心愛的“人”種入骨髓,用死去愛馬的骨頭、筋、尾制成馬頭琴,變成了如今的斷腿琴師、大漠殺手。

——年少之時,我們都曾短暫的相遇,便甘願誓死的相戀,為了年少這場轟轟烈烈的愛戀,你我都已奮不顧身,去守護這短暫而生的執念。

我們為彼此變成了怪物,只是再也去不了自由的蒙古。

“這一年以來,因為它需要食人,你殺了不少人,對麽?”桑眠小心翼翼地問溫剪燭,當時的小溫,明明是個簡單的少年啊,只因為命運弄人,在他們相遇之時,少年就注定了要早死……

最後,命運把他們變成了吃人的怪物。

溫剪燭笑了笑,“龍涎珠是唯一可以讓辛夷離開修羅草的東西,如今我找到了它,一年的噩夢都可以在今夜完結了。”

桑眠渾身一顫,“小溫,如果我說……”

“不行。”溫剪燭斬釘截鐵的打斷她的話,“這一次和上次不一樣,上次我可以放過他,但這次,為了辛夷,絕對不行。”

桑眠溫溫一笑,笑容裏有些異樣,她說:“我想救辛夷,所以我不是要請求你別殺他,只是想做一個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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