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成熟又怎樣還是哭了
醫院裏步履匆匆的不止醫生，有家屬也有病人，臉上挂着擔憂也有挂着喜悅的。
病房有出就有進，人來人往在兩人眼前卷過一陣風，連着被帶起的消毒水味兒被林召南吸進鼻子。
他輕咳嗆出眼淚，雙肘支撐虎口卡在額前擋住狼狽樣，“孔歡，謝謝你來陪我！”
話說得突然見他這副模樣跟着湊近，輕聲安慰：“醫生都說沒事兒了，放寬心。”
“我爸也是這幾年才烙下這毛病的，都因為我……”他強忍，腔內發酸，“這輩子全為了我！”
“我媽沒的時候我還小，傷心勁兒過了就過了，這麽多年過去腦海裏只剩她大概的輪廓除非看照片才能記起她的樣貌，永遠年輕、漂亮……”
還想繼續說卻被一股暖流噎住嗓子，他平複一會兒，“昨天回家，看我爸躺在地上，我真的害怕如果他哪天也離開了，我……”
孔歡陪着聽他說。
“怎麽辦！怎麽辦……”狠命揪住自己頭發，仿佛這樣拉扯可以拽出心中的苦。
話語反複幾次越來越無力，徹底被噎住直至講不出，淚水翻湧他極力克制，眼睛哪能承得住那些重量，一滴、兩滴……幹脆全都掉了下來。
就算這樣還在遮掩。
孔歡知道他要強，身後就是樓梯間推開門帶他藏了進去，終于在強忍無數次後爆發了無聲地哭泣。
那種感覺孔歡理解，心疼，恨不能感同身受。
攬着他，肩膀讓給他，輕撫後背，“有我在你別怕！”
這句話他對他說過好多遍，前提是——他在！
可……你也要離開……林召南一半情緒得到釋放可另一半卻一直壓抑着。
孔歡深吸一口氣，仰起頭盯着天花板。
不想見他這樣。
林召南擡頭擦幹眼淚眼，打開走廊的窗戶，風灌得兇刺骨涼，吹得眼睛更加紅腫。
只一夜腮邊遍布胡茬，原本的少年感全無略顯滄桑，更添一絲成熟，明亮的眸子被濃重的心事攪得渾濁，他蔫蔫地靠在窗邊，腦袋昏沉發澀。
末了，聲音沙啞問孔歡，“有煙麽？”
從兜裏掏出來遞給他，林召南第一次抽，咔噠咔噠按半天不出火尴尬笑笑，孔歡湊過去掌心半握，給他點着。
嗆，卻沒咳，等到第三口完全适應，尼古丁讓他心緒安定。
孔歡坐在臺階上笑他，“你現在的樣子是我沒想到的！”
“是麽？那我在你眼裏是什麽樣的？”他問。
想都沒想，“外表斯文乖順做事認真，平時呆萌。”
林召南被逗笑感覺他說的是女孩子，孔歡實在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形容用「呆萌」也不足為過，“表面上不說可心裏扛的事兒太多。”
“你看人還挺準。”吸了一口吐出去看眼夾在指縫中的煙，“上次為什麽沒給我？”
“上次？”
“青鞍山！”
孔歡記起原本是要給的可那時林召南感冒，再者他不想讓他碰煙。
“你說「這東西沾上就戒不掉」，讓我算了！”那語氣那神态，成熟的不像林召南。
孔歡感覺平時自己在他面前立的風範被他講話的态度滅得像個小學生，認識這麽久他自以為很了解他，他的脾氣、他的性格……
直到現在才看清最真實的那個他什麽樣——比自己成熟得多。
成熟又怎麽樣，還不是在我面前哭鼻子了！
悶聲哼笑，見他裹了最後一口吐出去把煙頭碾滅，看着窗外。
孔歡冷得站起身上了層臺階，知道他又在胡思亂想，順口說：“歡歡怎麽樣了？”
林召南腦袋拍得脆響，剛才的憂心勁兒成熟勁兒全然消失，“你不說我都忘了！”
倆人回病房時林江已經醒來，孔歡噓寒問暖他親兒子一句話都沒插上。
打吊瓶的手露在外面孔歡摸了摸，冰涼，拿被子蓋好，臨走前林召南把家鑰匙給了孔歡，麻煩他這幾天去照顧歡歡。
孔歡答應說自己明天還來。
很晚才到家，進門孟靜問他吃沒吃飯，他敷衍說吃過了打開冰箱卻啃起面包，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水，看見孟靜手裏捧着暖水袋看電視。
突然揚起手，把東西遞給他，“兒子，幫我充個電。”
接過還溫熱，找出充電線，“媽，沖一會能熱多久？”
“挺長時間！”
孔歡覺得這東西挺好。
第二天早上天沒亮就起床，拿着鑰匙去了林召南家，昨天從醫院回來去他家開門時歡歡就乖乖地坐在門口等着，不叫不鬧，和今天一樣。
小家夥看上去狀态要比昨天好，怕它冷給它穿上衣服鞋子，抱着遛了一圈，回去又給它填滿狗糧才走。
回家時孟靜孔方帥打着哈欠起床了。
“這麽早，幹什麽去了？”
“遛狗！林召南家有事兒，歡歡沒人管，我去照看照看。”
孔方帥只知道爺倆養了條狗并不知道叫什麽，聽着笑了，“跟你還挺有緣，都叫歡歡。”
孟靜附和：“是啊！小狗還挺有人樣！孔歡不知道是誇狗呢還是在損自己呢，沒管那麽多，惦記着暖水袋，因為孟靜每天上班都帶着想借來用用她肯定不給，那就偷拿！
趁着孟靜進衛生間洗漱的功夫，暗度陳倉用膠皮暖水袋換出了插電的，洋洋得意大功告成。
中午休息午飯都沒吃就回來看歡歡，放學更是急着趕着要去醫院，大群說他這一天跟火燒屁股一樣。
一進門掏出暖水袋插上，“叔，給你拿了個暖手的，看你昨天輸液手冰涼。”
借花獻佛孔歡夠體貼。
林召南坐在一邊削蘋果，遞給林江又削了一個，切成兩半紮着給孔歡，“一人一半！”
口香糖、包子、蘋果……還是有什麽是一人一半的？他咬了一口。
真甜……
“說什麽時候出院了麽？”
“後天。”看林江說話的語氣就知道身體沒事兒。
天色不早，林召南送孔歡出病房。
見他眼眶下的黑青，孔歡說：“這幾天都沒睡好吧！”
林召南點頭。
“歡歡你放心好多了！”
“謝謝！”
“總說謝，等叔叔出院請我去你家吃飯，給我改善改善夥食。”
家裏飯不好吃，嘴都被你喂刁了，需要補償！
林召南答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