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時間
陳娜剛剛絞手指的動作,那緊張的表情以及回答問題時的話語在她的腦海中紛紛閃過。
“我覺得……”她慢吞吞的說:“這個陳娜應該不是兇手,只不過是個謹小慎微怕被牽連的普通家庭主婦罷了。”
蔣聞然單手輕輕叩擊桌面,他的雙手骨節分明,修長如竹,右手食指叩擊的動作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優雅,他輕聲問:“為什麽?”
“我是覺得要讓陳娜這麽膽小害怕的人去殺人,應該得有巨大的仇恨動力或者說是情感動力才行,但我現在找不到那種動力,暫時并不覺得陳娜有嫌疑。”她說到這裏頓了頓又加上一句:“況且,蔣教授之前也說過,殺害何春蘭的兇手應該具有一定的醫學基礎,我并不能看出這位陳娜有醫學基礎。”
蔣聞然聽完不置可否,就想叫下一個人進來。
她臉色一垮,覺得蔣教授便惡劣了,居然不說她剛剛那番話是對是錯,她忍不住問:“我剛剛說的對不對?”
他的語氣似乎帶着幾分無奈,似是對她總是提問頗為無語:“案件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推測。是個人都會猜錯,有的時候看似不可能的也許就是最後的真兇。”
“那蔣教授是怎麽推測的?”她锲而不舍的繼續問,大大的杏眼中藏着堅持求知的心:“猜錯了也無所謂,都是說說自己的推理。”
蔣聞然搖搖頭,緩緩說:“我也并不認為陳娜是兇手,因為她不是完美主義,更沒有嚴重的強迫症。”
“您怎麽看出來的?”
蔣聞然平和的跟她解釋,聲音清潤:“完美主義的人通常自信自大,要求苛刻,而她性格膽小沉默,并不符合人物側寫。況且,她的上衣扣子扣錯位了。”
雲雪仔細一回想,這才想起這個細節,頓時很欽佩蔣聞然的觀察力。
之後蔣聞然又将何春蘭的領導和其他幾個同事叫進來随口問問,但都沒有得到十分關鍵的消息。
此行來何春蘭工作的地方,最大的收獲大概也就是得知何春蘭應該有個“情夫”的存在。
“走吧。”在今天叫過來問話的人都走後,蔣聞然也站起身對她說。
她收好筆記本,将椅子放回原位,口中問着:“蔣教授,我們下午去哪裏?”
“我下午有課,學生的報告也有不少的問題,要回學校看看。”蔣聞然淡淡的說:“等等我送你回警局,讓郭隊那邊着手查何春蘭的情夫,如果情夫存在,應該能從通話記錄和聊天記錄等信息裏面找到,有發現就通知我。”
蔣聞然這幾天一直協同查案,給她造成了一種同事的錯覺。但他剛剛的話把她拉回現實,他并不是市局的在編人員,他是B市公安大學的教授。
她笑着說:“蔣教授既然有事情就直接回學校好了,不用管我了。”
蔣聞然沒有回答她這句話,徑自乘電梯走出何春蘭工作的這家外貿公司,帶她去了停車的地方。
于是,雲雪又被蔣聞然送回市局。
進辦公室之前,她自知有虧,老老實實的去市局旁邊的小吃店買了不少炸雞飲料帶給同事們加餐。
武超在她到辦公室的第一時間就聞到了食物的香氣,走到她面前毫不客氣的盯着她手中的紙袋:“哎呦,我們雲大美人這是買了啥好吃的?”
她彎眼笑着,明媚動人,手中拿出食物:“給大家帶了點小吃來。”
刑偵大隊的刑警以男性居多,每天幹的大多都是體力活,十分能吃。因此她話音剛落,手中的小吃就被一群“狼”毫不客氣的一搶而空。
武超嘴裏塞滿了炸雞,吐字模糊不清的問:“小雲,跟在蔣教授身邊查案有什麽感受?”
“蔣教授人很好呀,不僅專業知識過硬,善于分析,而且還體貼溫和,碰到不懂的事情常常親口指點。”
武超原本塞滿炸雞的嘴忽然之間嚼不動了,他覺得自己有點懷疑人生,為什麽雲雪口中的蔣教授和他認識熟悉的那個蔣教授似乎完全不是一個人。
半響之後,他費力地把嘴裏的炸雞咽下去,拍拍雲雪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小雲呀,雖然受了委屈咱也沒辦法讨回公道,但你跟武哥我說說吐吐槽也行,千萬別忍着咽着什麽都不說,最後憋出病來。”
雲雪十分莫名其妙,武超這說的是什麽意思,怎麽她聽不懂。
她不懂并不妨礙武超理解過度,武老媽子以一種擔憂外加同情的眼神注視着她,內心戲十分豐富。
雲雪嘴角抽搐着,直接繞開武超走向自己的工位。
小呂的工位在她旁邊,見她坐下,不滿的輕哼一聲,嘟囔道:“看你這神清氣爽的模樣,再看看我。”
小呂伸出吃炸雞吃的油膩膩的手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表情控訴的看着雲雪。
雲雪自覺理虧,從包裏掏出塊巧克力放在小呂的桌子上,笑着說:“給你帶的巧克力。”
小呂傲嬌的哼了一聲,表示不食嗟來之食。
雲雪見怪不怪,幹脆直接扯開話題:“監控錄像有什麽發現嗎?今早有查到什麽線索?”
說起這個,小呂雙眼一亮:“監控錄像雖然沒什麽發現,但是今早我可是查到了至關重要的線索。”他一邊說一邊擡起驕傲的小下巴,意思就是趕緊來求他,不求他不說。
雲雪十分誠懇認真的誇贊:“不錯,你終于查到了件大事。”
這話說的有點詭異,小呂琢磨半天沒琢磨明白,就幹脆心大的當做是誇獎,痛快的跟她說:“我跟你說,我打電話到那個陸文生的公司,找到了他之前出差的工廠,又打電話到那家工廠詢問,你猜怎麽着?”
她眨眨眼睛:“難道是有不對勁兒的地方?”
小呂一拍大腿,給大腿褲子上留下了幾個油膩膩的點子,他不以為意的繼續說:“可不就是麽,那個工廠說當天的活結束的很早,差不多四點多就完事了。幹完活後陸文生就一直呆在工廠給他安排的房間裏休息,閉門不出,連晚飯的時候叫他他都沒答應。工廠裏的人原本覺得他累了就沒再打擾,但現在看來,這孫子不定去幹什麽了呢。”
雲雪敏感的發現這其中的問題:“那家工廠距離B市有多遠?”
“沒多遠。雖然那工廠地方偏,但就在B市隔壁的省市,開車五個小時就能到B市了。”
開車五個小時……
陸文生下午四點多幹完活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出現,如果按照時間來推算的話,那麽從下午四點多消失後直接出發來B市的話,的确是有充足的作案時間。更何況那天陸文生接受審訊的時候說的原話是每天都工作到很晚,但實際上是案發當天他的活下午四點多就結束了,如果什麽都沒發生的話,他沒有必要撒謊。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微微眯起眼睛。
“郭隊得知這點後,立刻讓我們調取排查那個工廠周圍的監控,只要找到哪輛車上有他,那他一個隐瞞事實是跑不了的。”小呂說完嘚瑟的看着她,“怎麽樣?我們這邊查出來個天大的消息,事實證明咱們警察辦案都是有自己的一套的,不一定跟着什麽美其名曰的教授就有好的。”
雲雪收斂嚴肅的表情,帶上笑容說:“不好意思,我這邊也查到了重要的線索呢,正要等下午上班後就跟郭隊彙報去。”
小呂的炫耀被噎回去,感覺不上不下的,只得悻悻的問:“你們查到了什麽?”
“何春蘭也許有個情夫。”
小呂瞪大眼睛,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雲雪剛想說什麽就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她就對小呂比了個手勢,自己走出去一邊接電話一邊下樓。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了一個溫柔的女聲:“小雪。”
雲雪低聲說:“媽媽。”
女子的聲音溫和似水,帶着關切之意:“小雪,你很久都沒有回家看看了,你最近怎麽樣,我和你爸爸都很想你。”
“我最近挺好的。”她擡起頭,身旁槐樹的枝芽高高的印在湛藍的天空中,好似一副以天藍色為底的優美風景畫卷。
春日午時,陽光正好,打在她身上暖暖的并不燙人。
她擡起自己沒有拿手機的左手,盯着自己圓潤的指肚,輕聲說:“最近局裏發生了個大案子,沒時間回去。您跟爸要保重身體,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就跟我說。”
“我們最想的就是你回來看看。”女子的聲音中有幾許無奈,“我跟你爸都這把年紀了,不愁吃不愁穿,就是希望兒女多回來陪陪我們。”
雲雪的嘴唇抖了抖,覺得自己原本想拒絕的話恰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小雪,你不用擔心那麽許多。”女子勸慰着,“就回來看看,不會有什麽事的。你不要總是想太多,你還年輕,不要把什麽擔子都壓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了,媽。”雲雪飛快地說着,“這周末如果不加班我就回去。”
女子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又囑咐雲雪幾句才挂上電話。
雲雪聽着手機裏傳來的“滴、滴——”忙音,默默地站在樹下。
身邊槐樹的綠葉探出個頭,蒼翠欲滴,鼻端微風拂過,帶來初春花朵的清香,不遠處街道上車水馬龍的嘈雜聲似是離她極遠,也好似離她很近。
她露出一抹極為淺淡的笑容。
慢慢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坎是過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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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洪斌靠在辦公桌後面的旋轉座椅,神情嚴肅,眉毛皺成一個“川”字:“何春蘭這個案子越來越複雜了。你通知武超,讓他立刻安排人去詳查通話記錄和短信以及聊天記錄等等,看看能不能找出這個‘情夫’的影子。再暗中派人監視陸文生。原本覺得他沒有嫌疑的,但如果何春蘭确實出軌的話,那麽他就有作案的動機也有時間,嫌疑重大。這幾天你們大家都辛苦一下,務必盡快破獲此案。這是個碎屍案,手段殘忍影響惡劣,長時間不破可能會引起社會恐慌。”
“知道了。”
“小雲。”郭洪斌意味深長的看着她,“跟着蔣教授好好學,本事少不了你的。”
雲雪垂下頭,輕聲說:“我會的,謝謝郭隊。”
她轉身離開郭洪斌的辦公室,去找武超說了事情,武超當即安排了調查取證以及監視陸文生的人。
她重新坐回工位上,掏出手機給蔣聞然發微信,将陸文生的可疑之處告訴他。
蔣聞然那邊回的很快,讓她四點半在市局大門口等着他。
她摸摸下巴,心道:這是要去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武老媽子:嘤嘤嘤,寶寶心裏苦,為什麽蔣教授對我就那麽愛答不理,對小雲就那麽和藹可親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