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寒淩眸光微微一閃，落向失落走來的若水。
他在府中時冷冷清清，一見王妃卻紅了眼眶，此刻離開，又恢複了那副堅強的模樣。
他并非話多之人，見若水回來，便立即帶了人回府，以免時間久了生出變故。
尋音在房中等着，聽着外面吵吵鬧鬧。
多半是在對這位紫荊公主做着猜測，也有不少奚落的話。
想必是被關在這府中久了，對府中的一切事物都覺得新奇不已。
全然沒了半點當初他們引以為傲的皇室教養，想來來日有幸回國，也再無受人敬仰的可能。
可憐之人，自有可恨之處。
尋音想起寒淩垂下眼睑沉默無聞時的神情，心頭一痛，斷不願他因為身份的緣故，生出什麽自輕自賤的念頭。
雖深知他自有風骨，卻不忍，也不會再讓他露出那番神情。
正暗自出神，外頭忽然響起一陣粗魯的拍門聲。
尋音聽着外頭淩亂的腳步聲，心想該是這院中的小孩，不打算理會。
卻聽門那頭拍得更厲害了，有人喊道：“府裏來了個跟你一樣的妹妹呢！你不來看看嗎？”
随即便傳來一陣大笑，聲音或稚嫩或粗糙。
妹妹？
尋音雙眸微眯，想起若水那眉清目秀的模樣，眼神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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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躲裏面不敢出來啊！就算有了妹妹我們也還會找你玩的！”
外頭那聲音又喊了起來，大聲笑着，似乎在炫耀自己中氣的聲線，盡情嘲諷。
尋音靜靜聽着，并不予理會，卻是起了身慢慢打量起這間小小窄窄的屋子。
蘭陵在南方諸國中并不算小，若水送來前是蘭陵得寵的皇子。
如今被安排到這最陰暗潮濕的一間，怕也是因為性子的緣故，被府中的人擠兌到了此處。
即便是開了窗戶，空氣仍是阻塞不流通，更不必說采光。
不過也因如此，少有人會往此處走動。
這些他國的質子，多半是閑着無事了，才會主動來他門前尋麻煩。
但他只需呆在屋中不應付便罷，只是如此長久呆在此處，身體也會日漸損耗。
尋音想了想，便找來書架上擺着的硯臺和紙筆，提筆寫了起來。
外頭幾人鬧了一陣，見沒人回應，便自覺無趣的走開了。
只是仍舊蹲在不遠處閑扯，故意大聲的說着奚落譏諷的話。
尋音寫到一半，擡頭看了眼那緊閉的房門，雙目一眯，勾起一個玩味的笑。
寒淩帶着若水回來時，那些人已經被侍衛趕回各自房中了。
一進屋，便見尋音提筆快速寫着什麽。
寒淩瞥了一眼，發覺是些淺顯易懂的醫理藥理，心頭一驚，竟從不知他還會醫術！
細細回想着自己受傷那段時日，與他的種種相處，是否曾露了馬腳。
尋音見二人回來，所寫的東西也快完了，便笑了笑招呼若水過去。
“你這住處清淨，但濕氣過重了，若有可能，自己嘗試着抓些藥調理，別落了病根。”
尋音将他帶到書桌前，看着上面擺着的數十頁紙，笑道：“這是些學醫入門的口訣，我未曾随身帶着醫書，只來得及寫下了這些，你且先琢磨着。日後若是有機會，我會偷偷差人送些書過來。”
若水剛剛才見過母親，情緒剛能控制住，此刻又見他如此，當即跪了下來。
神情複雜的臉上，強扯出個笑，肅然道：“安公子大恩，若水将永生銘記！來日若有機會，一定全力報答！”
“是你肯自救，并未我的功勞。”
安尋音将他扶起，掃了眼桌上漸漸幹涸的筆墨，淡淡道：“只是身處困境，還需懂得隐藏鋒芒。”
他的囑咐若水都一一應了。
尋音才看向寒淩，笑道：“回來時可曾遇上什麽人？”
寒淩搖了搖頭。
尋音便放了心，讓若水将那些紙好好收起，才帶着寒淩出門。
“你們兩個還沒走？”
二人出府，守門的侍衛豎着眉頭質問，狐疑地打量兩人。
“剛要走，碰到和親公主進府，怕出亂子，就多呆了一會兒。”尋音說着往裏掃了一眼，視線落向正院。
侍衛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想起上頭的交代，沒有多刁難，放了二人出去。
兩人離了質子府，便回到落腳的客棧。
照例吃過午飯，小憩了一會兒，宮裏便又差人來尋安閑。
說既不是尋音閣的公子，那便不必進宮受拘謹之禮了。
直接将他接去丞相府中，由丞相與他商議此事。
不想二人卻一見如故，徹夜暢談，相見恨晚。
次日丞相朝堂進言，風鸾皇帝軒轅宏瑞以使臣之禮面見安閑。
此次進宮結果如何，尋音不曾透露，寒淩也不多問。
事情告一段落後，二人下了街，簡單采辦一些東西，準備啓程離京。
“你會醫術？”路過一家醫館，寒淩想到昨日在質子府的情形，便随口問道。
“學過些皮毛，不精通的。”安尋音随意答着，跟他進了醫館，買了些常見的傷藥。
“我小時候頑皮，總是磕着碰着，又不敢讓閣中人知道，怕他們告狀，讓我挨閣主的打，芸娘便說要教我識些草藥，方便蒙混過關。”
尋音接來藥童包好的藥，看向寒淩，挑了挑眉：“怎麽？你也想學？”
寒淩錯開眼，涼涼道：“術業有專攻，我對這不感興趣。”
安尋音笑了笑：“學無止境，多門手藝，不說糊口，保命也成啊。”
寒淩不答，欲拿着東西離開，卻被他叫住：“你再等我一下。”
只見他折回醫館，讓那櫃臺老板将所有的藥材都捏一小撮包起來。
在這風鸾，本來抓藥是該有大夫開藥方的，但他這般開口，藥房師父明白他是作何用途，收了一錠銀子，也未多言便幫他抓了。
二人又買了幾件厚的衣衫、火折，還有些經燒的碳，到掌燈時節了，才回客棧。
回來的途中，經過了那日去過的疏影樓。
樓前站着的還是那幾位姑娘，素衣當時便喜愛安尋音的容顏，此刻遠遠見到他，便揚手打了聲招呼。
“素衣姑娘。”安尋音看了眼寒淩，禮貌地笑笑，回了禮。
“二位公子，這是要離京了？”素衣邁着蓮步，款款走來，走到二人身前時，施施然行了一禮。
“本來也只是路過，恰巧逢上花燈節，便多逗留了一日。”安尋音淡笑答着，看着街頭往來的恩客，不着痕跡地往街邊退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