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寒淩略一怔,看着眼前之人,往後退了一步。
“安尋音?”
他語氣清冷,卻又疑惑不定。
尋音噙着嘴角,無聲一笑,輕輕地“恩”一聲。
時隔五年,他依舊是那副不羁的模樣,只是面龐輪廓愈發分明,也愈發俊朗了些。
依舊是不少人心中俊朗俠士的模樣。
寒淩眸光微斂,沉默着轉過身子,一步一步往溫泉深處走去。
尋音原想過他見到自己時的情景,會是喜,會是怒,會是怨,總歸會與當年的他不同。
不想依舊是這副冷冷清清的模樣。
原本明亮的眸子,倏地暗了一分。
難道自己從未真正明白過他?昔日那番安排不過是他自作多情?
一想,心口便是一滞,忙涉水跟了過去。
寒淩聽着身後嘩啦啦的水聲,未及頓住步子,手腕便被握住。
尋音抿唇蹙眉,明亮的眸中寫滿了糾結,他急急張了張口:“寒淩……”
寒淩淡淡回望,只等着他的下文。
“你……你這五年,可沒找相好吧?”尋音被他盯得一陣心虛,原本的自信因他方才那一個轉身被打得支離破碎。
此刻開口,只吶吶地又說起了胡話,将原本那番說辭,悉數吞回了肚裏。
瞅着他這副模樣,寒淩緩緩抽回手,沉斂的眸子微垂,淡漠反問:“與你何幹?”
尋音聽了一急,不顧他剛将手抽回,又緊緊抓住,這短暫一瞬間,他掌心已出了一層冷汗。
黏黏的。
寒淩心道。
“我原以為你心悅我,便一定會等我的!”他着急,口不擇言。
寒淩垂落的眸子落向他緊握自己的手上,定定沉默着。
尋音見他不語,心底愈發慌亂,臉上的神情也不複鎮定。
“你明知我心悅你,故才特意讓我這般苦等?”
寒淩忽然擡首,一雙清明的眸子定定望入他眼底,似乎将他所有的心思全部看透。
尋音呼吸一滞,呆呆的怔在了原地,欣喜地忘了一切。
寒淩瞥着他一臉呆滞,轉身欲往池中更深更溫暖處游去。
尋音卻忽然自後頭撲了上來,緊緊攬住他的腰身。
他力道極大,寒淩被他壓得埋頭撲入水中,狼狽嗆了口水,未來得及生氣,眼前便是一陣颠倒,後背抵上一塊冰涼岩石。
“唔!”
他悶哼出聲,轉瞬對上一雙熟悉卻又覺遙遠的眸子。
裏頭盛滿的情緒,是從前的自己所看不懂的。
他嗆了水,面上終于變了顏色,錯開了眼,低低地咳着。
尋音知道自己粗魯了,卻壓不住嘴角的笑意,盯着他癡癡笑着。
寒淩斂了眸子,擡手擦了擦嘴邊的水跡。
觸到那只手,尋音原本含笑的眸子一沉,蹙眉抓過他的手,幾乎是低吼出聲:“你的手怎麽了?!”
寒淩偏過頭,眼睑垂得更低,默不作答。
顫抖着撫過那道幾乎橫貫整個掌心的疤痕,尋音只覺得心尖都在發疼。
他剛醒來不多久,期間的許多事尚未來得及打探,故有了方才那番失心。
可這五年的寒苦,卻在聽到他那一句話時,全部消散。
見到這道傷痕,他劍眉緊擰,痛苦的閉了閉眸子。
将那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手心傳來淡淡的酥癢,寒淩手指微屈,想要抽回,卻見他似是珍寶一般捧着自己,眸中一軟,也由他去了。
“是鑄劍的時候傷的吧?”過來時尋音看了那兩柄劍,雖未用上玄鐵和寒千絲,依舊削鐵如泥。
尤其是其中一柄劍,與當日他随口提及的那柄古劍極其相似。
“不是。”寒淩淡淡開口,擡眸對上他的視線,“是尋你的時候。”
尋音心口又是一緊,用力将他擁入懷中。
觸到那道傷口,他便似看到了他一次次入水尋找自己的情形,五年來堆積的愧疚與思念已如決堤之水湧出。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賠給他。
寒淩任由他摟着自己,聽得他暗暗咬牙的聲音,臉上最後一絲淡漠,也漸漸消散。
他微微勾唇,擡手撫上他微涼的背脊。
溫潤的觸感自背上傳來,好似一根點火索,讓尋音渾身一顫,繃緊了身子,定定看向他。
寒淩捏住他的臉頰,勾唇冷笑:“你明知我會等你,卻仍選擇瞞我?”
既知曉了他的心思,尋音便也無畏了。
反抓住他的雙手,扣在身後的岩石上,邪肆笑道:“我有罪,所以我今後的一輩子,都随你來處置。”
寒淩聽着他這番渾話,眸子微閃,未想好如何反擊回去,他柔軟的唇已落下。
與五年前的冰冷不同,如今他的唇熾熱而滾燙,帶着鮮活濃烈的氣息,一寸一寸侵入他的身體,浸染他的心田。
被卷入暗流後,尋音以為他死定了,卻意外的撐了下來,随着暗流摸索着出路。
暗河中看不到半點光亮,他在一片漆黑中前行,掙紮了數日,才終于脫出。
卻已是一副人不似人,鬼又非鬼的模樣。
好在慕容雪似是有所察覺,先尋到了他。
若非如此,只怕如今也沒機會說出“賠你一輩子”這話了。
想起曾經,他笑了笑,又摟緊了懷中的人。
“你瘦了不少。”他心疼地親了親他額頭。
寒淩眉頭微擰,似是累極,躲開他亂動的手,自然往他懷中縮了縮,像只腆足的貓兒。
還是這麽貪睡,尋音心想。
“我命人備了些清粥,你要不要先用些?”擡指撩過他的發絲,俯首他耳邊輕問道。
寒淩眯了片刻,才緩緩掀開眼皮。
“青衣是誰?”他忽然問道。
聞言,本打算起身為他将粥端來的尋音怔了下,随即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可是在吃醋?”
昨夜時他已聽閣人說了寒淩這些年來的行蹤,聽得這一問,心底愉悅,更是想見見他多的一面。
寒淩沒有作答,只又往他懷中拱了拱,其意味不言而喻。
尋音被他這一動作撩得心跳加速,險些又要失控。
深深吸了口氣,穩住了心神,才敢看向他。
卻驀然對上一雙清明認真的眸子,方才還想逗弄他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無奈一嘆,笑問道:“你可記得你少時在一個村落打鐵鋪子做學徒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