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知道夏父是否還和從前一樣憎惡自己,是否對兩個小輩的事情依然堅決。過了這麽些天,韓致心裏也有譜了。
有些傷口,需要攤開來見見太陽,才能愈合。
翁婿倆坐在陽臺上,冬日的太陽隔着玻璃照進來,陽臺上的花草生機盎然。
兩人不痛不癢地聊了一會,韓致給夏父沏茶,雙手遞給他,“叔叔,您喝茶。”
夏父放下杯子,看了眼韓致,說:“我知道,你是怨我的。”
韓致苦笑:“我不敢騙您,如果說這輩子我真的恨過什麽人,也就只有您一個了。”他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的夏唯遠,出櫃的時候被父親指着鼻子罵畜生,寒冬臘月的在陽臺上跪了一整夜,現在一到雨天膝蓋就疼。這些年,每次相見不是冷眼就是辱罵,更別說去年下那樣的狠手。
夏父早就料到他的答案,并不生氣,“韓致,你是個難得的踏實人。唯遠遇到你,是他的福氣。換了別人,未必會這麽護着他。”
韓致不以為然,“叔叔,或許是因為您看着唯遠長大的,所以不覺得稀罕。唯遠這樣的人,太難得了。我雖然恨過您,但是更感激您。”韓致字字誠懇,他愛夏唯遠,愛的傷筋動骨,他曾經無數次對夏唯遠說過愛他,可那只是愛人間的情話。他的情根深種,他的執念瘋狂,他從沒有跟任何人提過,包括夏唯遠。這感情太炙熱太可怕,說出來,恐怕會讓夏唯遠想要逃離他。
“叔叔,我并不在乎您是否接受我,我只是不想看到唯遠難過。我愛他,遠比他以為的要深的多。哪怕有一絲可能傷到他,我都不敢嘗試。”韓致語調平穩,似乎在說一件極平常的事,“但是您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這輩子我不可能放開他。就算将來魚死網破,身心俱焚。”
夏父有一瞬間的愣怔,他早知道眼前的年輕人對自己的兒子情深意重,可他沒想到,竟已到了這樣接近病态的地步。
韓致繼續道:“聖賢書裏都是讓人放手去成全愛人的自由。可我不是聖人,我不會給唯遠自由。這一生,我和唯遠,不死不休。”
夏父被他的話徹底震撼了,世間自是有情癡,活了大半輩子,他終于理解了這句古話。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現在除了家庭幸福,別無所求。”夏父轉頭鄭重其事地看着韓致:“唯遠從小就是個死心眼的孩子,他認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你們倆能在一起,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以後……以後要好好的。”
韓致含笑點頭。
夏父想了一會,又道:“我和唯遠媽最近一直在商量,想問問你們,看能不能要個孩子。現在你們年輕不覺得,等到老了,身邊沒個年輕人照顧是不行的。”
韓致道:“不瞞您說,您出事的時候,我就考慮過孩子的事。我比唯遠年紀大,将來有個萬一,把唯遠交給外人我不放心。只不過您知道唯遠的脾氣,如果我用這個理由勸他,他一定覺得晦氣不理我了。”韓致神色帶着寵溺,“總之我們還年輕,再說養孩子也不是為了養老,也得對孩子的人生負責。我會找機會和唯遠溝通,等到準備好,我們再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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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父心裏的一塊巨石落地,這些日子雖然韓致在自己面前很是沉穩得體,可兩人之間的感覺騙不了人,說起來也是同居七八年了,卻還像一對剛談戀愛的毛頭小子似的,兒子幾乎每天早上都紅腫着嘴唇過來吃飯。夏父一直擔心兩人這樣如膠似漆的,恐怕都不願意要個孩子擱中間礙眼。這到老了,有個小病小災的,兩個老頭子可怎麽好。
現在一聽韓致的意思,他倒也不是個沒輕沒重只顧眼前的人,夏父很是贊同地點頭:“我讓唯遠媽查過,代孕的話在國外比較合适,也避免以後有牽扯,你和唯遠基因都不錯,不管誰的孩子都錯不了。”
韓致擰眉,“叔叔——這幾年比較忙,即便要孩子,也不急在這一會兒。”
夏父見眼前這人濃眉高鼻,肩寬腿長,一身肌肉裹在衣服裏,隔着茶幾也能感覺到他渾身的勁道。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本着關心兒子身體的想法,夏父正色道:“孩子的事你們自己看,但是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就算年輕氣盛,平時也該收斂點,別傷了身體。”
饒是韓致臉皮厚如城牆,被老丈人這樣指責房`事過度,也覺得臉上挂不住,心說自己對夏唯遠的身體可是比你這個狠心的父親重視多了,日常的藥膳調理次次不落,倒養的那人身體清貴,愈發惑人。
韓致一邊假裝咳嗽一邊端起茶杯喝茶,神色略帶尴尬:“……唯遠的身體我比誰都上心,您放心吧。”
二十四
除夕前夜,夏唯遠和韓致商量要不要回韓家老宅,以往兩人都是除夕當天回韓宅吃飯,韓老爺子喜歡拉着夏唯遠說話,韓致卻不喜歡大哥大嫂對夏唯遠冷淡疏離的樣子,往往吃完午飯就帶着人走了,兩人窩家裏守歲過新年。
今年夏唯遠父母都在江州,如果兩人走一大天,留兩個老人在家裏也不合适。韓致就給父親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說初一一早再帶夏唯遠回去。
陳姨被夏母放了假回去過年,年三十的早晨,夏母一大早起床張羅,準備一個人挑起整家子的年夜飯。韓致和夏唯遠也起的很早,韓致一見丈母娘把廚房堆成了山,就麻利的挽袖子幫忙摘菜洗菜。夏唯遠和父親在客廳下棋,醫生說适當的腦力活動有助于夏父的康複。四個人時不時的搭幾句話,氣氛和樂。
剛吃完早飯,門鈴就叮咚作響。夏唯遠去開門,一看到門口站着的一堆人,就驚地睜大了眼睛。
韓老爺子拄着拐杖站在前面,韓铨和夫人兒子在後面站着,韓子勤手上提着一堆東西。夏唯遠立刻将人讓進屋,叫廚房裏的母親和韓致出來。
夏父一見這陣仗,也是驚了。韓老爺子須發皆白,久居高位的人養成了不怒自威的氣勢。他進門不等夏父說話,直接伸着手兩步上前和夏父握手:“夏老弟,你和夫人來江州這麽久,我一直沒能來看看你們,是我的不是。”
夏父立刻扶人坐下,笑道:“老先生客氣了,你年紀大,該是我們上門拜訪的。”
韓铨和夫人也在一旁坐下,環顧了這個略顯擁擠卻又溫馨異常的屋子,韓铨開口:“叔叔阿姨,這大過年的本不該勞動你們,但是咱們一家人這麽多年了,也沒個機會坐下來好好說說話。所以我爸說不如就趁着今天,接你們去韓家老宅,我們一家人一起過個年。”
夏父和夏母對視一眼,臉上都是感懷又欽佩的表情。韓老爺子把自己身價擺這麽低,親自過來接人,不可謂不重視,夏家這麽些年也不是胡攪蠻纏的市井小人,兩家人,倒真該和和氣氣的聚一聚。
夏父只客氣地表達了謝意,韓致和夏唯遠就收拾着帶着一家人下樓坐上韓家的車,往郊區開去。
夏母将自己腌制的年貨也帶上了,要讓韓家嘗嘗老家的地道風味,韓老爺子聞着米酒香味,喜的胡須直翹,連連豎大拇指。
韓宅占地極大,從大門到主宅要過一大片草坪,車子右邊還有一個爬滿藤蔓的長廊。這深冬節氣,綠葉凋零,枯黃的藤蔓倒顯出幾分蕭索意境。這風景很對夏父的胃口,對着韓老爺子稱贊他有眼光。韓老爺子錢堆裏打滾半輩子,老了開始舞文弄墨,可惜沒一個人能理解他,如今碰到志同道合的,還是個高人,逮着寶似的領人去書房看自己的一屋子收藏。夏父的仇富之魂被滿屋子藏品鎮壓,雙眼放光的摸着一堆寶物,愛惜的像摸自己剛出生的孩子。
韓致大嫂性格懦弱和氣,溫柔娴靜的樣子很對夏母脾氣,兩人加一個在韓家多年的老阿姨在廚房裏忙活,把要來幫忙的韓致攆了出去。
于是剩下幾個大老爺們在客廳裏打麻将。韓致兄弟倆生意桌上沒少練,夏唯遠坐韓致下家還能撿點,韓子勤完全被虐的找不着北。
“爸——!我是你親生的嗎?又點我炮!”韓子勤抓狂,從錢包裏抽出一張嶄新的百元大鈔甩到老爹手邊。
韓铨收過錢連眼皮子都不擡,繼續摸手裏的牌。“前兩天不是說過年把女朋友帶過來嗎?帶回來你就是我親生的。”
韓致和夏唯遠同時看韓子勤,一個表情玩味,一個驚喜詫異。
“子勤你有女朋友啦?怎麽沒聽你說?”夏唯遠笑着看他,韓子勤大學的時候看上誰,肯定不到一天傳遍學校,要追就追的驚天動地風風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