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千鈞之重

查爾斯在座位上不安地舔着嘴唇,他剛剛喝光了杯子裏最後一滴蘋果汁,在人多的場合,他總是特別容易感到渴。窗外開始下雨,雨點敲打着車窗,拖出一道道凹凸閃亮的水痕,景色模糊了,厚重的濃雲蓋住天空,陰影積壓在雲層中央。車廂裏亮起燈,他能從刮滿雨的窗玻璃裏看到自己的臉,對面機器人的睡姿,還有梅林。

梅林的影子顯示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正漸漸收緊。他直挺挺地坐着,目光落在車廂盡頭,查爾斯幾乎能感覺到他越來越沉重的鼻息。

他在桌下摁亮手機,亞瑟離開了十五分鐘。可能有些麻煩的手續要辦,過去他爺爺就總是指責銀行條目冗長,欠缺效率。

“我得去找他。”梅林突然說。灰藍色的眼睛直視着查爾斯,盲人也能也能看見其中的急迫。有一瞬間他似乎在微微掙紮,最終,焦慮戰勝了建議他留下的無論什麽原因。

他的手搭在熟睡着的長發男人的手背上,“你能幫我照看他嗎?”

查爾斯點點頭,不明白一個睡着的人為什麽比財物和行李更需要照看。

“謝謝。”梅林傾身按了一下查爾斯的肩膀,立刻離開座位,匆匆撥開過道上的人,很快消失在車廂隔門後。查爾斯覺得他擔心得太過頭了,亞瑟看上去完全能自己處理車票問題。

他看着窗外的雨,梅林的杯子裏還剩一大半紅茶,在火車的震動中,深色的平面上出現一圈圈層疊的波紋。

等他回來茶就冷透了。查爾斯莫名地想。

他挂上耳機正準備聽歌,一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

“小夥子,你有見着一個,藍衣服,這麽高,大約六歲的男孩兒從這兒跑過去嗎?”

說話的老太太看上去有八十歲了,戴着一頂勾着花的編織帽,沉重的、布滿皺紋的眼皮耷拉下來,幾乎遮住她的眼珠。她佝偻着腰,手裏拄着拐杖,身上那件淺黃色的薄針織衫讓查爾斯想起他奶奶。

他仔細地回憶了一下才說:“很抱歉,我沒有。”

“什麽?”老人家點點耳垂,又擺擺手。

“我沒看到。”查爾斯放大了嗓門,周圍的目光投過來,他頓時感到羞窘。

“你什,什麽?”

查爾斯只好站起身來,湊到她耳邊:“我沒——”

列車猛然一晃,像是撞上了什麽東西,查爾斯被慣性往前推跌到桌板上,碰翻了梅林的杯子,所有茶統統灑在了高汶身上。車廂裏響起尖叫,和他說話的老太太也被甩跌到梅林原先的座位上,可能扭到了腰,蜷靠着椅背呻吟。

糟了,糟了,查爾斯想。“您沒事嗎?”他焦急地問,想去扶起那位老太太,對方擺擺手推開了他的攙扶。

“沒事,沒事。”

查爾斯于是轉向高汶,茶水濕透了高汶白色的條紋襯衫,留下一大片難看的印漬,唯一的慶幸是他并沒醒過來。車廂裏亂成一團,廣播通知道列車正在檢測故障,現在暫停行駛。

乘客們紛紛撿拾掉落的物品,或四處張望尋找列車員,查爾斯到處尋找紙巾,然後想起它應該在他的旅行背包裏,他從架子上扯下背包,那老人已經顫巍巍地從口袋裏抽出一條手帕,幫着擦拭高汶胸前和胳膊上的茶水。

“沒事的,孩子,沒事的,又不是燙茶。”她拿手帕用力擦着,嘴裏發出咕哝。

查爾斯找到了紙巾,蹲下去,老人收回手帕,拄着拐杖站起來。

“厄拉,”她喊着,“你跑哪兒去了?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停車了?人呢,人都去哪兒了?”

她拿拐杖敲擊地面,在慌亂的人群中被推擠着向另一節車廂走去。

查爾斯盡力用紙巾吸着水,任憑他拉扯襯衫,擺弄手臂,男人始終沒有醒來。這太不可思議了,那樣猛烈的晃動會讓任何一個人驚醒,查爾斯猶豫着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皮膚下一陣平穩的跳動讓他稍感安心。

梅林和亞瑟回來會怎麽說呢?他們請他照看這個人,可他卻潑了他一身茶。查爾斯用力擠着水,原本平整的襯衫在他緊張的蹂躏下變得皺皺巴巴的。好極了,他注視着這一片狼藉,覺得根本不會有人真的能和自己變成朋友。

一個列車員出現在車廂裏,表情急迫,步履匆匆,“只是臨時停車!”他在乘客間邊走邊喊,“待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好行李!”

查爾斯坐回自己的椅子,“喂……”他有些擔憂,向對面一動不動的男人說,“你朋友究竟去哪兒了?”

***

亞瑟大口、大口地吸着氣,讓胸膛最大幅度地鼓張,劇烈的搏鬥之後,他感到頭腦沉重而腳步虛軟。刀刃在他左前臂上留下了劃口,血流到手指間,除此之外,肋下腰間的舊傷還在一陣陣鑽心地痛。這件衣服是不能穿了,它從領口被撕破,露出整片胸膛。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目光落到還在不斷掙紮的列車員身上。

列車員被自己的外套反縛住雙手,原本挂在牆上的另一件制服綁住了他的腳踝。那把刀現在插在他的氣管裏,穿透脖頸,深深紮入地面。

亞瑟知道他還沒“死”,随身可能跳起身,再向他撲來。他所能做的只是為自己争取時間。他沖到門口,使勁搖晃門把,它像和門凝為一體似的難以撼動。亞瑟擡起腳踹門,門紋絲不動,仿佛不是薄薄的一層材料板,而是厚重的城牆。

“有人嗎!”他拍打着,把耳朵貼在門上,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劇烈的心跳擠到喉嚨口,泛起一陣惡心,亞瑟扶着門,彎腰喘了幾口氣,讓自己恢複體力。他跨過地上掙動的形體,來到車窗邊,玻璃漆黑一片,他仿佛還能看到先前的枯槁的殘影。

也許能用肘部擊碎它,亞瑟想着,擡起手臂,一瞬間,來自肋間的劇痛穿透了他的左半邊身體,眼前蒙起黑霧,他腳下一軟,貼着牆跪倒在地。

久遠的傷痕将他擊倒,冷汗濕透了額頭,他難以動彈,耳朵裏像塞了一團棉花,所能聽到的只有腦海裏的嗡鳴……

親愛的弟弟……你奪走了我的一切……

莫嘉娜出現在他面前,他搖搖欲墜像懸崖上的石子。

不許你和那個叛徒再觸碰古教的聖物……

莫嘉娜擡起腳尖輕輕一踢,他墜落下去。

不,不行。他想着,清醒點……

在意識陷落的掙紮裏,他感覺到列車一次劇烈的震動。

遙遠的喧鬧從門的方向湧入,接着又恢複寂靜。

“亞瑟!”慌亂的腳步聲,有雙冰涼的手撫上他汗濕的臉頰,“亞瑟!”

那人焦急地恐懼地搖晃他,“……該死,醒醒——該死——你他媽醒醒!”

亞瑟努力睜開一只眼睛,發出他以為是完整句子的模糊聲音,“我都不知道你的髒話說得這麽溜……”

“你說什麽,”梅林急促地說,“慢點——抱着我,來,我扶你起來……”

他把他架到淩亂的下鋪上,那床單被刀子撕成了兩片,露出有白色劃痕的深藍色的床墊。

梅林低聲喃喃,讓他卧倒,握住他手臂的傷口,亞瑟知道他的眼睛現在是金色的,像滾熱的熔岩……但他很難睜開來看一眼。

“左肋,”他含糊地說,咽下口裏的腥味,“舊傷口。”

梅林的手移到了那兒,推開他的衣服,冰冷出汗的掌心按在他的皮膚上,覆蓋住微微凸起的爬蟲似的傷疤。

“你聲音小得我快聽不清了……”梅林說,聲音在顫抖,他的手也在發抖,“求你了,別吓我,亞瑟,別吓我……”

“我沒事,”亞瑟試圖把聲音放大,甚至微笑,“別這麽膽小……”

他突然想起那個攻擊者,還在地上,在梅林背後,萬一他跳起來——

“小心,”他斷斷續續,手指挪向他以為的方位,“地上,他……”

“沒人在地上,”梅林緊咬着牙齒,亞瑟聽到他吸鼻子的聲音,“只有你倒在牆角。現在閉上你的嘴深呼吸,快——”

他聽他的話長吸了一口氣,一股暖流——金色熔岩似的明亮的暖流,從皮膚流進左肋緣下,緩解了他的疼痛。随着疼痛的緩解,莫嘉娜的影子清晰起來。

你是否已經原諒我了,親愛的弟弟?……你知道我也會原諒你,任何事都不再重要……

他的頭腦從沒這麽沉重過,很想睡覺,必須睡一會兒,如果能永遠睡下去……

“亞瑟,”他聽見梅林的呼喚,像很久之前從草地上傳來,“別睡,亞瑟……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別睡……”

他微微睜開眼,梅林灰藍色的眼睛就在上方,清晰地像世界上別無他物。

同樣清晰的是他眼裏通紅的血絲,還有慌亂而痛苦的淚水。

淚水滴在亞瑟的臉頰上。

“都是我的錯,”他還在說,手指緊緊摳着亞瑟的肩膀。

這不關你的事——亞瑟想說話,但眼皮沉重。梅林搖着頭,眼淚中充滿悔恨。

“我應該跟你來的。我應該早點來。我不知道為什麽……”

“拜托,”他輕輕搖晃他,“別睡……”

“別讓我再失去你一次,”他崩潰地喘着氣。

“我沒事,”亞瑟奮力撐開眼皮,“我好好的。”

梅林漸漸平複,不再開口,只是呼吸着,怔怔地望着他,就像他們再次相逢的那天晚上。有一瞬間,亞瑟在他眼底看見深深的空寂,他心中的某個地方空無一物,曾經有誰把那兒掏空了,只留下呼嘯的寒風,枯冷的荒原。

梅林看了他一會兒,低下頭,把嘴唇印在他唇上,淚水仍挂在顫抖的睫毛間。

亞瑟擡起手,想用軟綿綿的胳膊擁抱他,但他擡不了那麽高。他任由他的吻像雪片一樣落下來,把他帶入那片荒涼寒冷的地域。

“沒事了,”他在梅林的嘴唇離開時輕輕說,“我在這兒。”

他用沾有血跡的手抹去他的眼淚。

“現在感覺怎麽樣?”梅林終于松了口氣,抓緊他的上臂。

“非常好,”亞瑟虛弱地彎起嘴角,“如果你省略前面的步驟直接吻我,我會更好。”

梅林的眼裏閃過笑意,讓那抹濕潤的灰藍微微發亮,可亞瑟察覺他在難過,仍在難過。

“我得拿藥水來……”他抿着唇猶豫,“在挎包裏。可我怕你會睡着。”

“我精神着呢。”亞瑟推了一把他的手。

梅林憂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從他身邊離開,打開門張望片刻,閃身出去。

亞瑟側過頭,刀還插在地板上,鞋褲,上衣,兩件外套散落原地,而其中的人消失地無影無蹤。

列車員不見了。他皺起眉,挪動腦袋看向車窗,窗外正在下雨,雨點澆在玻璃上,朦胧但絕非漆黑。

莫嘉娜也不在。

為什麽她不肯放過他?

亞瑟對莫嘉娜已經沒有恨意,他有時覺得自己甚至從沒真正恨過她。

可為什麽莫嘉娜卻不肯放過他?

梅林回來地很快,他關上門,從包裏拿出兩個小藥瓶,還有一件拉鏈衫。

“車停了,正在檢修,”他說,一時半會兒應該沒人到這裏來。”

他将其中那瓶淡綠色的藥水灌進亞瑟口中,亞瑟認出這好像是梅林在水晶岩洞裏喝下去的那種藥。藥水流進他的胃,片刻間,他的力氣好像奇跡般地恢複了一些。

“為什麽停了?”他問,想坐起來。

“因為我。”梅林說,伸手将他扶起,讓他靠着自己的肩,把另一個瓶子裏的粉末灑在他手臂的刀傷上,“我一路找你,一直到這裏,發現我無法看透門裏的東西,即使用魔法也不行。我立即斷定你在裏面。為了解開這個房間的鎖,我用了一個很猛烈的咒語。”

亞瑟回憶起列車那突然的震動。

“他們以為是故障了。”他點點頭。

“告訴我發生了什麽。”梅林急切地說,“所有細節。”

亞瑟講述了他跟随列車員來到休息室之後發生的事。

“莫嘉娜?”梅林驚詫地說。

“是她,她出現在窗戶裏,警告我不要觸碰古教的聖物。”

“不可能是她。”梅林斷然說,“龍息劍的傷是致命的。”

“我也是被龍息劍刺傷,”亞瑟說,“我還活着。”

“我确定她死了。”梅林說,“如果上一任大祭司不死,古教不會選定繼位者。”他思索,“這個莫嘉娜一定是個幻影……”突然,他醒悟過來,轉向亞瑟,眉間皺起深深的刻痕,“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什麽?”

“關于命運法杖,關于你和希德的約定,你告訴我全部實情了嗎?”

回答在亞瑟喉中梗住,他沒有告訴他全部,因為……

“你真的在瞞着我。”梅林得出結論。

亞瑟舔舔幹澀的嘴唇。有些事就在嘴邊,将它說出口卻萬分艱難。

“在阿瓦隆島上,”他頓了頓,“我看到了未來的碎片。”

梅林瞪大眼睛,張口想說話,結果被臉上突然湧現的氣憤打斷。

他的視線在房間裏快速掃視了一圈,彎腰撿起列車員的制服,湊在鼻端一聞。

“你為什不告訴我——”他将衣服甩到地上,“未來碎片!有個預言!”

他站起來,在窄小的空間裏憤怒地踱步。

“古教原本與世隔絕,可一旦出現了預言,那麽不止希德人,懷特山也能看到!我沒想過古教會參與進來,我完全沒做準備——”

梅林擡手捂住了雙眼,“……亞瑟,如果我的疏忽大意讓你十分鐘前死在這間休息室裏,你認為我該怎麽辦?如果又一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可是,”亞瑟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已經打敗了古教。你說過三女神被囚禁在黑暗之塔,最後一任祭司禁足于懷特山……我以為他們不再是威脅。”

“古教是被壓制了,”梅林說,“可它并沒有覆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在過去的千百年間,古教的勢力因為失去命運法杖而式微,但只要法杖存在一天,聖物存在一天,它就得以存續,不會消失。命運法杖、卡蘭裏聖石、懷特山的泉水,古教的魔法與這些事物緊緊相連。作為魔法的一部分,我們之間有着古怪的平衡,我沒法完全毀滅古教,就像古教也不能摧毀水晶岩洞。”

“所以莫嘉娜會說那些話。所以當古教知道卡蘭裏聖石将被取下來,變成阿瓦隆的種石,他們會不遺餘力阻止。”亞瑟理清了其中的邏輯,“因為這會讓他們永遠失去聖物。”

“那不是莫嘉娜,是幻覺。你的舊傷口也不該這麽輕易就複發,那是布滿整個房間的幻覺給你帶來的傷害。”

一張臉在亞瑟腦海中一閃而過。梅林的回憶。懷特山和古教聖殿。無比真實的幻覺——年少的女祭司,火紅的頭發,蒼白的手指,墨綠色的眼珠,身形小巧但是法力強大……

“布置陷阱的是古教的最後一任祭司……是她,”他領悟道,“是瑟西。”

梅林懷疑地皺起眉頭,“你怎麽知道她叫瑟西?”

亞瑟迅速想了一個借口,“你提到過。”

“我沒有。”

“否則我怎麽能知道呢,我從沒見過她。”亞瑟無辜地否認。

梅林将信将疑,他記憶的負荷太重了,難以記清每個細節。

亞瑟移開目光,注視地板上的那把刀,有個想法讓他背後發涼,“她在這裏嗎?這輛車上?”

“我不知道。”梅林踱到窗口,焦躁地把手貼在玻璃上,試探殘留的魔法的蹤跡,“但她毫無疑問離開了懷特山。肯定有什麽原因讓她得以突破禁锢。”

窗外的雨變小了,天空仍然陰雲密布,靜止的原野遼闊而昏暗。

“我想她不在。”亞瑟說,“否則她會親自來攻擊我。而我肯——”

“別說那個詞。”梅林打斷他。

“高汶還好嗎?”亞瑟想到。

“他一直在座位上。”梅林說,“緊急制動的時候,查爾斯把茶潑到了他身上,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他轉過身,“你在預言裏看到了什麽畫面?”

亞瑟猶豫了,梅林以一種很不常見的、嚴厲的目光看着他:“我明白知曉未來的感覺。就像沉重的山岳無時無刻不壓在肩上。”他走過來,半跪在他膝旁,抓住他的手,“告訴我,亞瑟,而我能為你分擔哪怕一點點重量。”

即使亞瑟并不完全明白未來碎片的意義,但在日夜的反複回憶中,他記得那些碎片的每一個細節。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一遍又一遍看着巨大的黑色漩渦出現在天空中,一遍又一遍讓梅林在他面前痛苦地蜷縮。

這些回想近乎折磨,但他逼着自己去看。

“我看到,”他說,反握住梅林的手,拇指輕輕滑過他的皮膚,“一些,星星,水面的反光,藍色石頭,還有阿瓦隆崩潰以後出現在天空裏的倒影——一個黑色的巨石陣的漩渦。”

“阿瓦隆崩潰以後?”梅林說,“崩潰以後?”

“希德長老說預言是片面的,混亂的,它可能是開始,也能是尾聲。如果我能挽救阿瓦隆之心,就能阻止魔法秩序進一步崩潰,就能讓所有畫面都成為‘終結’。”

梅林低下頭,在亞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額前的頭發,還有脆薄的鼻梁旁的陰影。

“每個人對未來碎片的理解是不同的,”他說,“只有一點能夠确定,那就是你看到的畫面一定會發生。”

鋪位輕輕一晃,列車重新啓動了。田野和雨點都開始向後飛馳,只有昏暗的天空依然跟随着他們。

亞瑟抽出手,揉了揉梅林的頭頂,又将揉亂的頭發捋平。

“我的直覺是對的。”梅林說,“魔法的衰落,你的回歸,這一切是一條完整的鎖鏈。”

“那麽我很高興能回來,”亞瑟的手滑落到他的臉頰旁,撫摸他的顴骨,“為了魔法,為了你。”

梅林按住了他的手。

“你就是過不上簡單點的生活,”他擡起頭,朝他微笑,“對嗎?”

“這個麽,”亞瑟聳聳肩,抓起梅林帶給他長袖的拉鏈衫穿上,“要看你對簡單的定義是什麽。”

“像是卡洛琳,像是查爾斯,像是車廂裏的其他乘客。”

“我相信他們也有各自的煩惱。”亞瑟說,“命運從不讓任何人的生活簡單容易。”

“現在你開始說命運了。”梅林嘆氣。

亞瑟撐着床鋪邊緣站起身,腳步還有些不太穩當,不過兩步之後,他的步伐看起來就正常多了。

“回車廂去吧?”他提議。

“然後呢,”梅林說,“坐在座位上,假裝我們和亞瑟王傳說毫無關聯。”

亞瑟從列車員留下的制服裏找到了自己的那張車票。

“确實毫無關聯,梅林·安布羅斯。回倫敦的時候,我們可以告訴卡洛琳,我們只是旅行結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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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le of Contents

Preface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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