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既有石磨屯那種髒亂不堪的城中村,這座偉大的城市也不乏下文中這種豪奢所在。
這是一座氣派的中式別墅。它位于郊區的一處山坡之上,北面是燕山山脈,高低起伏的山棱線蒼勁磅礴,這是北方山峰特有的風骨。別墅的南面是大片的林地和平原,視野開闊。顯然,這是一處坐北朝南,居高臨低的好風水地段。
別墅的花園很大。花園的草地上支起了很多巨大的墨綠色遮陽傘。傘下的自助餐桌上,進口鮮花與各色美食被主人以某種秩序擺放,呈現出一種高雅的氣質。
享受這些的貴賓們衣着休閑,神态輕松,顯然十分習慣這樣的生活。他們與熟悉或不那麽熟悉的對象如朋友般交談着。年長的孩子聽着長輩說話,年幼的孩子則在席間玩耍。來自六星級飯店的大廚與工作人員為他們提供了周到細致的服務。
蘇曉坐在大陽傘下的椅子上,遠遠地看着和朋友們談論某種高爾夫球杆的秦複。九月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蘇曉細細地欣賞着他那閃爍着的縷縷銀絲。
這是她第一次參加秦複的朋友聚會,也是婚後第一次在他的朋友面前亮相。這種事并沒有她以為的那麽難應付,當然,也沒有外人以為的那麽有趣。
值得一提的是周成岳。
他也受邀前來,并且帶來一對美麗的母女。那位母親大概三十歲,容貌秀麗,氣質文靜,衣着高級而素雅。她牽着一位兩歲左右的小女孩。那孩子粉雕玉琢,一副小公主的模樣,非常可愛。
蘇曉知道那母親叫沈明玉,那小女孩叫周勝男,是周思楠同父異母的妹妹。
沒錯,那母女倆就是周成岳在外面的小家。僅管周成岳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但在這種層次的朋友聚會中,周成岳不帶梁自如而帶沈明玉,用意不言可喻。看來,周思楠家中又要有血雨腥風了。
在蘇曉為好朋友嗟嘆之時,周成岳已經帶着沈明玉來到她面前。沈明玉的臉上有着明顯的膽怯,周成岳則是春風滿面,一派輕松。
“曉曉,好久不見。”
蘇曉早已起身相迎:“您好,周叔叔。”
“明玉。”周成岳摟了摟身旁的情人。“這是蘇曉。勝男,叫蘇姐姐。”
周勝男小卻上道:“蘇姐姐好。”
小家夥漂亮的小臉蛋加上奶聲奶氣的話語,實在是可愛極了。不知道思楠小時候是不是也這樣?周勝男和周思楠一樣,五官随着英俊的周成岳,因此也長得很漂亮。只不過周思楠活潑中帶點野性,周勝男比較像小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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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彎下腰愛憐的對周勝男說:“你好,小天使。”
周勝男似乎很喜歡這位美麗溫柔的阿姨,她親了一下蘇曉。蘇曉臉紅了,情不自禁的摟了一下這孩子。
看到這個情景,沈明玉放松了,周成岳也很高興。
蘇曉放開周勝男之後,沈明玉識趣地帶着孩子到一邊玩,留下周成岳和蘇曉談話。
“曉曉,我最近不常見到思楠,她怎麽樣了?”周成岳談起了大女兒。
“老樣子,還是喜歡一個人到處跑。”
“這死丫頭就是喜歡瞎折騰,都老大不小了。”周成岳恨鐵不成鋼。“她一向聽你的,你可得替我和梁阿姨管管她,勸她趕緊解決個人問題。”
蘇曉直接問他:“您對女婿有什麽要求?”
周成岳說:“我聽說秦濤快回來了?”
這老狐貍消靈真靈通,胃口真不小,蘇曉苦笑。
“預計年底回來,具體的時間我也不清楚。”
“只要回來就行。”周成似乎岳成竹在胸。“曉曉啊,周叔叔這些年怎麽對你,心裏有數吧?”
“當然。”
“雖然我的做法可能有争議,但本質還是為你好。”
“我明白。謝謝您,周叔叔。”
“你能這麽想,我就放心了。”周成岳滿意地笑了。“曉曉,思楠是我的寶貝,有些事你能幫就幫,算周叔叔求你。”
“您放心,我一定不遺餘力。”
“那就好。”周成岳放下心來,轉而看向前方不遠處的秦複。“我去和秦複打個招呼,不打擾你了。”
“好的,您請便。”
周成岳走向了秦複。秦複和他交談了一會,好象也很高興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他朝蘇曉這邊揮了揮手。蘇曉正欲走向他時,一位女士來到她身旁。僅管只見過一次,但蘇曉絕不會忘記她。
沒錯,她就是謝蘊華。
她穿着一身休閑絲質套裝,高挑玲珑的身材一覽無餘。五十歲還能有這樣的體型,是先天條件與優渥生活的結果。
“嗨。”
謝蘊華大方的打招呼。溫和的态度與婚禮時判若兩人。
“你好,謝小姐。”
蘇曉已經知道,謝蘊華一直未婚,因此大家都稱她為“謝小姐”。能叫她“蘊華”的人,同輩中恐怕只有秦複了。
“真是個美人哪。”謝蘊華用欣賞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蘇曉。“又美又巧。”
“巧?”
“恰巧是秦複喜歡的類型。”謝蘊華笑得慵懶,自然地流露出一種天生的貴氣。“說真的,你今天這樣子,比婚禮上還好看呢。”
蘇曉不好意思了。為了不給秦複丢臉,她也認真收拾了自己。
“他還真行啊,結婚快半年才舍得把你帶出來。”謝蘊華悠哉說道。“好像我們能把你吃了似的。”
蘇曉苦笑着說:“我工作很忙,他比較體諒我。”
謝蘊華嗔怨道:“他要是也這麽體諒秦濤就好了。”
蘇曉有點意外她突然提到秦濤。
“我和秦濤很熟,我是看着他長大的。”謝蘊華慢悠悠說道。“要我說,秦複要是能多分點心給秦濤,他也不會賭氣留在國外不回來。”
蘇曉微笑着收下這話語中的一切。
“秦複很愛他,很關心他。”
“也是,畢竟他就這麽一個孩子。”接着,謝蘊華促狹地看着蘇曉。“要不你再給他生一個?省得他只會跟秦濤較勁。”
蘇曉差點笑出來。除了周思楠,沒人知道她和秦複只是名義夫妻。
“我沒有想過這件事,一切順其自然。”
“真懂事,難怪他這麽疼你。”謝蘊華似笑非笑。“打小苦過來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蘇曉一愣。
“呀,真不好意思。”還真像是道歉的樣子。“周成岳和我說過你家裏的事,所以我才有感而發。你別誤會,我是心疼你。”
蘇曉笑了。人不知而不愠。
這下她知道周成岳是跟誰打聽秦濤了。周成岳可不是大嘴巴,他不會無緣無故對謝蘊華說起她的身世,除非他确定對方有興趣。可是謝蘊華怎麽會對她有興趣呢?因為她是個小作家,還是因為她是秦太太?
她又想到婚禮上,謝蘊華讓秦複喝她的酒,他們去春江吃飯,他們經常性的見面……
蘇曉饒富興味的看着謝蘊華。不出所料,謝蘊華的神情馬上冷漠下來,轉頭望向離她們不遠的秦複。也是巧了,秦複剛好轉過身,對上謝蘊華的視線。
他馬上離開朋友們向她們這邊走來。
謝蘊華望着朝自己走來的秦複,發起了感慨。
“有時候我真佩服他。想要什麽東西都能到手。即使丢了,輾轉多年,最終也能回到手上。真不知道他是有本事,還是命太好?”
說完,她轉過身來對蘇曉露出微笑。蘇曉覺得那笑容既輕蔑又憐憫。
“命裏有時終須有。你覺得呢?”
謝蘊華幽幽說出這句莫明其妙的話,朝迎面走來的秦複揮了揮手,轉身到別處去了。秦複也向她揮手致意,接着走到蘇曉面前。
“曉曉,剛剛是和蘊華聊天嗎?”
“是的。”
“哈哈,我這位老朋友可是個小辣椒。”
“難怪她說了你不少壞話。”
“我在她眼中總是一無是處,”秦複苦笑不已。“你可不要當真啊。”
“真作假時真亦假,假作真時假亦真。”
“好好,我認輸。”秦複開懷地笑了,接着問:“一會兒你是不是要回工作室?我送你。”
“我先走好了,你還有這麽多朋友在這裏呢。”
“不管他們啦。”他大手一揮。“我也想走了。”
和野馬似的周思楠不同,徐斌的車開得很穩。
從郊區返回市區必然要上高速。高速公路上,時不時的遇到大貨車。那快速行駛的黑色巨大車體,将她逼回二十年前的那個夏天……
熙熙攘攘的馬路上,人們圍着一輛大貨車。貨車旁,小女孩坐在地上哇哇痛哭,因為她的父親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的身體被巨輪碾壓成一團模糊的血肉,只剩一顆頭顱。那顆英俊的頭顱歪向一邊,望着自己年幼的女兒。它青筋暴露,雙目圓睜,微張的嘴汩汨流着鮮血,嚅動的雙唇似乎對幸存的女兒說着什麽……
“曉曉,怎麽了?”秦複問道。
蘇曉不安地說:“我看到路上那些黑色的大貨車……”
秦複摟了一下她的肩膀,安慰道:“別怕,都過去了。”
“嗯。”過了一會兒,她說:“秦複,我可能要去一趟明湖。”
“明湖?”他錯愕。
“明湖有家教育機構計劃推出一系列兒童繪本,他們想讓我執筆。有些細節我們需要面談。”
蘇曉很重視這個機會。兒童繪本是她一直想進攻的領域。除了經濟利益,她也希望自己能為孩子們帶去一點慰藉。她太清楚童年經驗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深遠。
秦複說:“你應該很喜歡這個工作。”
“是的。”蘇曉頗為期待。“剛好機構是在明湖。我正想問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道去呢?”
“去明湖?”
她試探性地問:“你沒時間嗎?”
“是啊,最近比較忙。”他順勢下了臺階。“你什麽時候去談?我叫人給你做好安排。”
“計劃一周之後。”
秦複點點頭。
這時候蘇曉才發現,秦複在提到明湖時,竟然沒有一點高興。那是他的故鄉,即使離開三十年,情懷總在。為什麽他的反應如此冷淡?
秦複忽然說:“我記得你以前在郵件中講過,你去過明湖的。”
“是的。三四年前吧,和思楠去過一次。”
“你說最喜歡天一閣和天主堂。”
蘇曉懷念地說道:“天一閣那一片挺有意思的。老式的民居與河道交錯,典型的江南水鄉風貌。我們去的時候是八月份,路邊還有人賣野姜花呢。”
他一愣,問道:“野姜花?”
“是的。”蘇曉答道。“我買了一紮放在酒店房間裏。沒想到它太香了,熏得我和思楠一晚上沒睡好——”
對!就是這個香味!
蘇曉這才想起來,秦複給她的琴譜上,那天晚上突然回家的他身上,就是這股子香氣。竟然是野姜花的香氣……
秦複被蘇曉的話逗笑了,是以失察她的內心變化,他問:“曉曉,你喜歡這種花嗎?”
“喜歡。”
“為什麽?讓我見識一下作家的見解。”
蘇曉直覺他不讨厭這種花,于是說:“這花兒輕盈,空靈,像一群白色的蝴蝶飛舞在枝頭。一眼望去,仿佛世界都安靜了。別笑話我誇張,這都是我的真實觀感。”
“不會,你這比喻很貼切。”他贊賞地笑了。“小時候我家附近的集市常賣這個,我們有時也叫它白蝴蝶花。”
“南京也有,只是北方少見。”
“嗯,它比較适合江浙一帶,再往北挪一點都難。”他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有興趣。“怎麽以前你沒提過這件事呢?”
“你是說我喜歡野姜花?”
“是啊。”
“這只是很小的事呀。”蘇曉納悶他為什麽這麽感興趣。“再說這麽美麗的花,有誰不喜歡呢?”
“是嗎?”他笑了。“你讓思楠來,她肯定沒有你這麽多感慨。”
蘇曉笑了,說:“思楠抱怨這花太香了,熏得她睡不好覺。但她知道我喜歡,也沒把花扔了。”
“你看,不見得人人都喜歡嘛。”他接着又說:“林清玄寫過一篇《野姜花》,你讀過嗎?”
蘇曉想了想,念出一個句子:
“……記憶如花一樣。溫暖的記憶則像花香,在寒冷的夜空也會放散。”
“很好,曉曉。很好。”
他竟然非常欣喜,好像她喜歡野姜花是一件多麽了不起的事情。
蘇曉有種直覺,秦複對野姜花的熱情與對明湖的冷淡,這截然不同的态度之間,恐怕有點可說的故事。當然,他身上可說的故事太多了。那《遙遠的天際》,那個在紅色山丘上不斷向天際行進的人,那李求安,還有這野姜花……
浮想聯翩直到他們到達工作室大樓才結束。
此時已經是傍晚四點多,加上是周六,大樓幾乎無人。為了低調,徐斌還是把車停在大樓的西後門。蘇曉在車內與秦複道別,準備自己進入大樓。
她剛走沒幾步,身後就傳來秦複的聲音。
“曉曉,等等。”
回頭一看,秦複正拿着她的手機向她走來。原來手機落車上了。
直到此時蘇曉才意識到,除了四月底工作室剛裝修好的時候他來過一次,今天是他第二次來這裏。莫名的,蘇曉覺得自己“委屈”了他。她甚至有種沖動,不想再對外隐瞞已婚的事實了。
“拿着。”他把手機塞到她手中。“忙快完了給我消息,我來接你。”
“你不用忙嗎?”
“今天是周六,我還沒有忙到那個地步。”
蘇曉握住他的手撒嬌似的搖了搖。秦複笑了,摸摸她的頭,然後和她告別。蘇曉等到他上車離開,這才轉身上樓。
整個過程中,她,秦複,徐斌,誰都沒有察覺到,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在某種刁鑽的角度,一個男子用手機拍下了他們。
男子拍到照片後将手機放入褲兜,快速離開大樓。他神态自若,顯然認為自己剛才的行為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但是他錯了。
王霖隔着車窗,遠遠地看着馬路邊那個男子,她其實看得并不真切。她留意到這個人是覺得他有點面熟,很像那個人。但是那個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并且剛好在蘇曉的工作室樓下?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看錯了。
一種被深深傷害過的逃避心理在王霖心中占據了上風。
“王霖?”正在開車的梁自得察覺她的異樣。“你在看什麽呢?”
“沒什麽。”王霖搖搖頭。“對了,今天你怎麽放我媽鴿子呢?她可是做了一桌子菜,還讓我把思楠叫上呢。”
“別提了。”梁自得一臉痛苦。“我姐姐聽說周成岳帶着沈明玉和周勝男參加朋友聚會,正在家裏鬧呢。我得去勸架,一會思楠也得過去參加戰鬥。”
“真是夠熱鬧的!”王霖悲嘆。“周遭的婚姻都這麽不正常,難怪你和思楠不想談戀愛。”
梁自得調侃道:“我們的口號是,只要不結婚就不會婚姻不幸福。”
“這邏輯太霸道了。”王霖笑了。“但我還是祝福曉曉的婚姻,她過去太不幸了。”
“這也是我和思楠共同的心願。”
蘇曉并不知道此時她正被記挂。
她剛進入辦公室坐好,周思楠的電話就來了。蘇曉知道,八九不離十就是那件事。
“曉曉,今天你見到我爸了是嗎?”
果然如此,蘇曉苦笑。
“是的。”
“他真是帶着沈明玉去的?還有周勝男?”
“是的。”
接着蘇曉聽到好朋友在電話那頭嘆氣。
“思楠,我也覺得很遺憾,但這種情況早晚會出現的。”
“我知道,也不想管,可是我媽不行啊。我怕她聽風就是雨,所以先跟你求證。”
蘇曉忙問:“你現在在哪裏?要回去勸架嗎?”
“是啊,正開車往家走,快給我煩死了。”
蘇曉悲嘆。周思楠到現在都沒談過戀愛是有原因的。有父母這樣的反面教材,換成誰都對婚姻提不起興趣。
她不放心地叮囑:“思楠,開車小心,面對父母一定要冷靜。”
“知道,完事了給你消息。”
“好。”
蘇曉挂掉電話之後,心情并沒有平靜下來。
她想起聚會上,謝蘊華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秦複對明湖的冷淡态度和對野姜花的熱情,琴譜上的野姜花香味……為何那天晚上突然回來的秦複身上也有這個香味?
百思不得其解的蘇曉下意識打開抽屜,取出一些東西:一幅人物素描和一個牛皮紙檔安袋,那裏面是梁自得為她找到的關于李求安的資料。
蘇曉拆開檔案袋,取出李求安的照片端詳起來。兩寸藍底證件照上的他親切溫和,難以将之與巷子中他的怪異反應聯系到一起。然而,人總是多面的,真正的自我總是躲藏在層層面具之後。這位外表平凡的李求安一定大有故事,他一定知道什麽。
可是,已經一個月了,他們再也沒有李求安的消息。
蘇曉很想問他:“你離開廣州了嗎?你現在在哪裏?”
“笨丫頭,難道他不能來找你?”
母親簡欣回答了她。她正站在蘇曉面前,披頭散發,面色蒼白,身上的藍白條紋病號服散發着藥水的味道。
蘇曉大驚,問道:“媽媽,你說他會來找我?”。
“既然秦複能以你為誘餌引出李求安,那說明你對李求安而言相當重要。”簡欣冷笑着。“如果他真的離開了廣州,那就完全有可能來找你。就像王霖那樣,李求安也會順着天意的安排來見你。”
蘇曉卻悲觀地說:“這個城市那麽大,他要怎麽找到我呢?”
“當你鐵了心要做成一件事,就不會有困難能阻擋你。”簡欣慨然道。“就像蘇敏,為了救你,竟然那麽幹脆的放棄生命,留下我孤伶伶一個人。”
“對不起,媽媽……”
“為什麽他從不在那紅色的山丘上出現?為什麽我總是找不到他?”簡欣無助地問她。“他是不是恨我,恨我傷害你,所以他不願意出現在我的面前?”
這是一縷孤魂,是一個得不到愛人原諒的可憐人。她因為不能與自我和解,因此無法安息。
“曉曉,原諒媽媽好不好?”簡欣哭着求她。“只要你原諒媽媽,蘇敏一定會出現的。我想他,好想他……”
“媽媽,我原諒——”
那個“你”字呼之欲出的時候,蘇曉看到母親抓着鉛筆插進她的後背。
“不,我不原諒你!”
母親消失了……
蘇曉伏在桌上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