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檢查确認胃管在胃內,膠帶固定,中危管道标示,連接減壓囊,記錄長度。順利完成。
陳菲菲和白依依兩人都确認操作無誤,在病歷的醫囑執行欄上雙簽名。
做了防脫出的宣教後,兩個護士都繼續去忙了。陸明軒松了口氣,感覺也不是那麽難捱。
危機解除,陸明軒又開始作了,翹着腳道:“小白好溫柔啊,啧啧,你再不搞定,我要出手了。”
史添伸手抓住他的胃管外端,面色陰沉,威脅道:“你說什麽?”
陸明軒立即拱手道:“添哥饒命,添哥饒命!”這胃管好不容易插上的,随便亂拔還了得?
待史添松開,陸明軒立即摸手機:“你工號多少?我要投訴你。”
史添無視他,走了。
站在走廊上,看着白依依忙碌的身影,史添有點小小的惆悵。
除了剛碰見的時候,依依姐姐還會客客氣氣溫溫柔柔的,之後就常常兇他。
不過他轉念一想,她溫柔的時候多是對不熟的人疏離客氣,別人都沒見過她兇巴巴的一面,這也算是獨家私藏。
史添原本有點不爽的心情忽然又陰轉晴,而且是晴空萬裏。
陸敏正抱着一捧鮮花過來,笑了:“你果然在這,小白呢?”
“不是來看我的?”陸明軒也出來了,聞言頓時無語。
陸敏拎着他回去躺下:“你還有臉說?怎麽突然轉到這邊來了?”
見他捂着肚子要死不活的樣子,陸敏忍不住挖苦,陸明軒抗議道:“你以為我想弄成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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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晚剛打算去吃飯,眼見一個女的從街邊經過,立即追了出去。
結果那女孩就跟猴子似的,邊跑邊跳,追得他肚子痛死了,直接追進了醫院。還好是輕度的機械腸梗阻,卻也夠折騰人了。
史添呵呵笑,毫不客氣地嘲諷道:“白斬雞,這就是不鍛煉的下場。”
陸明軒聽到白斬雞一點也不生氣,只是覺得好餓,可是不能吃東西。
陸敏揚眉:“追女孩子你就追,可也不用這麽拿命追吧?”
陸明軒嗆了一下,連忙給自己順氣:“我追那瘋子?我瘋了嗎?我是追債,她簽約的公司倒閉賣給我公司了,結果她給跑了。前些天好不容易堵到人,又給跑了……”
說到這,陸明軒真是一肚子怨氣,連胃腸減壓都不夠用,得來個大功率抽水機。
陸敏忽然明白了:“就是你給我看的那個素描?原畫作者你找到了?”
陸明軒從床上彈起來:“就是她!”
陸敏又把他按下去:“好了,我幫你找,你別折騰了,老爸老媽還在病房裏等你呢,吃個飯的功夫你就不見了。”
“姐你幫幫忙,我就是要躲人啊,”陸明軒捂臉,“也不知道哪個嘴欠的把我住院的消息漏出去了。”
說話間只聽外面一陣腳步聲踩得叭叭響,全都是高跟鞋,陸敏和史添對視一眼。病房門忽然大開,只見門口站着三個妙齡女郎,身材曼妙,妝容各有千秋。
她們一眼看見半坐在床的陸明軒,立即要進來,結果就是全都卡在了門口,你我互不相讓,誰都沒辦法進來。
史添:“……”女朋友們來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陸明軒顧不上身體不适,立即跳下床撲到窗邊去開窗,可惜醫院的窗戶是特制的,只能開一道縫。
最後陸明軒轉回VIP,那邊的醫生帶着四個護士來接人,确切地說是保護病人離開。
陸敏帶來的花留在了護士站,白依依實在沒空閑聊,打了個招呼約好明天碰面,正好明天她休班。
晚上回去的時候酒店送來的飯菜已經擺上餐桌,白依依身體不舒服,沒什麽胃口。
上班時還能硬提着一口氣撐着,一下班就不想動彈。慢吞吞勉強吃了半碗飯,看上去細嚼慢咽,她其實只想趴在桌上一動都不要動。
吃完收拾碗筷,史添不讓她沾手,她站在廚房臺面旁邊看他來來去去。
站不住了,白依依想回房間趴着,剛要轉身,就聽史添問:“劍突在哪裏?”
42流連眷戀
白依依感覺飯後身體的血供都彙集去了胃部,腦子有點不夠用。他說的是胸骨柄下端的劍突嗎?
史添一邊洗手擦幹,一邊道:“我沒有劍突,我只有腹肌。”
白依依面無表情道:“每個人都有劍突,除非畸形。”
想起插胃管的時候要找劍突……她好像有點明白他的腦回路是怎麽回事了。
史添卻道:“是嗎,那在哪?你幫我找找?”說着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室內暖氣充足,史添只穿了白襯衣,可以隐約感到肌肉輪廓。只聽他笑道:“比那只白斬雞有手感吧?”
白依依此時只想抽出手來一巴掌扇過去。卻聽見史添手機響了。
史添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握着她的手不讓她走,接了電話。
應該是工作電話,史添說到了什麽談判、團隊。剛他開始一口回絕,只是後來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麽,史添便道:“談下來就歸我,折個價轉給史益,如何?”
白依依想走,史添卻直接擡腿擋住她去路,無聲“hush”了一下安撫她,又沖電話道:“那你別管,我要攢老婆本。”
白依依:“……”有這麽談工作的嗎?一定不是什麽正經工作吧?看史添整天晃來晃去也不像什麽正經員工。
最後他道:“成交。”直接挂了電話将手機扔在一邊。
史添兩手撐在白依依兩側,認真道:“我真要出差了。”
剛一說完,直想把自己舌頭咬下來,這麽一句豈不是承認之前的出差是假的麽?
白依依也不點破他,漠然道:“哦。”
史添就這麽看着她,眼神驟然無比受傷,仿佛下一刻就生離死別。
白依依有點不确定他想聽什麽,然後才能讓道。她想了想,道:“那……一路順風?”
史添眼裏的悲傷帶着一層薄淚,白依依頓時不敢再說話,乖乖,這麽個大男生怎麽說要哭就要哭。
史添:“你怎麽不問我什麽時候走、去哪裏、什麽時候回來?”
白依依只好将他想聽的标準答案重複了一遍。
史添湊近,白依依後仰。
史添攬住她的腰身不讓她後傾,臉埋在她的肩頭:“明天一早走,去德國,一個月。”
白依依想推開他,可是又怕他真的哭出來,只好忍着不動。
史添悶悶道:“我走了你會不會想我?”
白依依咬住了即将脫口而出的“不會”,明智地選擇了保持沉默。
史添:“我們才剛剛開始,我就要去那麽遠、去那麽久,你會不會忘了我?”
白依依心裏吐槽,開始你個大頭鬼,要走快走,走得越遠越好。
長久的沉默之後,史添忽然輕聲道:“你身上好香。”聲音低沉,好像連帶着胸腔都在震動。
白依依臉上一熱:“……”
她剛要說點什麽,讓他松手,就感到頸窩落下一抹溫軟。
白依依心頭一跳,用力推開他,揚起手來。
史添閉上眼睛,一副毫不後悔就等你打我的樣子。
好像心甘情願就等着她巴掌落下來。又好像吃定了她不舍得打他。
白依依眼眶忽然就紅了。
“啪”的一聲脆響,這一巴掌扇得不帶絲毫水分。
史添捂臉看着她,眼神裏透着茫然無措。這一下臉打得真是火辣辣的……長這麽大真沒誰這樣折辱過他,可偏偏是她。
白依依移開目光落向遠處,因情緒波動胸腔起伏,雙手握得死緊垂落身側,掐着自己指尖極力抑制內心的慌亂。
一陣靜默,史添握住她的手,垂眸道:“對不起,你別掐自己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稍微用了點力氣将她的手攤開,輕聲道:
“對不起,我浪過頭了。我有點控制不住,我……”太喜歡你了。這半句他咬住,不想再給她壓力。
她不看他,可是他話語裏的小心翼翼又如何能忽略。
白依依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她不喜歡這種被戳中敏感點的感覺,可是史添的每次觸碰她都無法抗拒。
她知道自己淪陷了,越是知道就越害怕,害怕自己的情緒被掌握在別人手中。
抑郁多年久病成醫,她習慣了自我審視,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冷靜能控制所有情緒,不被裹挾,不會沉溺。否則她早就因重度抑郁症自殺了。
而史添的出現,逐漸瓦解了她的努力,他總能輕易撩撥她的喜怒,情緒越來越脫離她的掌控。
感到眼淚即将跌出眼眶,白依依掙開史添,一步一步穿過客廳,上樓。不疾不徐的背影顯得那麽冷漠。
待她走進房間關上門,她已經完成又一輪的自我審視,恢複平靜。
一片黑暗中,只有落地窗透進來滿地月光,落在毛茸茸的白色地毯上。
必須做出決定了。
如果她願意接受史添,願意讓他這個不确定因素,一直存在于她的生命中,那麽她應該改變自己,放下戒備,不要再憂慮不确定的未來,更不要再傷害他。
如果她不願意接受他,不願意讓他攪亂自己平靜的生活,不願意陷入這一場感情的旋渦,那麽她就不能再拖延他,不能再給他希望。
明天他一早就走了,在他回來之前,她有充足的時間做出決定。
不再拖泥帶水的決定。
第二天清晨,史添開門進來的時候,白依依其實醒着。
說是客房鑰匙都給她了,結果他手裏還有鑰匙呢。不僅是變态,還是會說謊的變态。
史添并不知道白依依心裏怎麽吐槽他,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
床榻微微下陷,是他坐下來了。
他輕輕撥開她的發縷、吻了吻她的額頭,她是知道的。但是她閉着眼睛,假裝在沉睡。
厚厚的窗簾拉着,房間裏昏暗而安靜,什麽聲音都沒有。她聽到一聲幾不可察的嘆息。
心頭沒來由地一陣收緊難受,她鼻子發酸。他總是撒嬌賣萌,在人前表現正常的時候則舉止自若,整天穿着護工衣服也像是禮服一樣。她之前從未見史添嘆氣過。
他起身了,床榻緩慢反彈複原。他要走了。
額上又是一道輕柔的親吻,小心翼翼,流連眷戀。
瞬間有淚盈滿她的眼睫。
門輕輕關上的聲音,又從外面用鑰匙輕輕鎖回原樣。
白依依睜開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
43你開個價
早餐在保溫盒裏,旁邊還有一個保溫杯,裏面是紅糖水。
白依依一個人安靜吃完早餐,端起盒子的時候,才發現底下壓着一張紙條:早呀。旁邊還畫着一個笑臉。
明明不可能不在意,他卻總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格外讓人心疼。
亦或者,他明知道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最戳心,還要故意這麽做。此時此刻白依依審視他,揣度他,就像她對待自己那樣。
可是最後她放棄了,如果他這麽條件優渥的人願意為她這樣耍心眼,也不過是因為在意她吧?
關鍵不在于他究竟如何,而是她自己的心意如何。
時間還早,她走到落地窗邊坐在吊籃裏。
三只小貓的窩和食盆就在對面,它們吃着貓糧的聲音隐約傳來,在澄澈的陽光中咯啦作響。
它們吃飽了又到處跑跳,有一只趴在吊籃下的圓地毯上曬太陽,眯着眼睛的樣子看着就很惬意。
白依依拿着本子放在腿上,慢慢想,慢慢寫。
寫一些醫院裏觀察到的事物,她看到的那些問題。比如病房架子上的書報過于陳舊、患者日常坐在床上無聊發呆,也許可以組織病友交流互助……史添說過他需要這些。
很多事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決,但是先記錄下來,然後才能慢慢思考。
也許最後這些問題也無法解決,但是起碼不能當做它們不存在。也許史添會有辦法的,也許以後會有辦法的。
在她放下筆去拿水杯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時間,正好九點剛過,大多數人開始上班的時間。
白依依翻到通訊錄,點開一個號碼。
小林:“您好,心蓮心理咨詢,有什麽可以幫您?”
白依依靠在陽臺門邊,望着下方樓宇重重,街道交錯,她道:“你好,我做個預約,賬戶是我這個手機號。”
小林:“白小姐您好,周老師最早的時間是下周,您什麽時候方便呢?”
白依依回想了下周的排班,跟小林将時間約好,像是完成一件任務一樣心頭略松。
挂下電話後,白依依随手翻開微信,陸敏發來了幾條未讀跟她确認今天的約會。
下午的時候,她出門去了植物園,按照約定來到了花月臺。
這是一處圓形亭子,裏面擺了三副桌椅,周遭被小徑切分為四塊,種滿了月季。
在澄澈秋光中,花朵顯得明豔剔透,散發着深紅、正紅、柔粉、淡橙的缥缈香氣,花苞花盤,大朵小朵,風裏輕輕搖晃。
時間還早,白依依望着遠處的石楠林子等了一會兒,卻見一個陌生女孩過來坐在了她面前。明明周圍還有其他位置。
“白依依是吧?”她道,摘下米色寬沿帽子,一頭深酒紅色短發如同酒液柔亮。
白依依有點茫然,猶豫道:“你是?”只覺得這人長得有點眼熟,她的眉眼輪廓……像史添!
史思笑笑,靠上椅背看着她:“我是史添的姐姐。說吧,要多少錢你才能離開我弟弟?”
陸明軒把史添跟在她身邊的照片發到家族群裏了,勾起了她強烈的好奇,今天特意過來會會。
白依依猝不及防被這種狗血問題糊了一臉,有點愣愣地。
史思兩手自然搭在身前,眼神犀利地看着她:“你開個價,不要再糾纏他,他以後可是要迎娶豪門千金、為家族聯姻的。”
白依依終于确認,這人的确就是狗血豪門電視裏那種意思。
她淡定迎視史思,道:“這件事我只想說三點。其一,我跟史添并不是戀人關系。其二,即便是,也輪不到他人插手。”
史思挑眉,就聽她緩緩續道:“其三,我相信你也不想造成‘羅密歐與朱麗葉效應’,如果這個名詞聽不懂,自己回去查。”
兩人沉默對視。
史思的面部緊繃着,艱難地維持着,最後實在繃不住了,她突然扶着桌子大笑出聲。
只見史思跑過來坐在她的藤椅旁邊,一把攬住白依依道:“妹紙你好好玩呀!”攬着她的肩膀晃來晃去,“合我胃口,我喜歡!”
白依依:“……”這畫風突變的,她有點接受不良,誰能告訴她這人怎麽回事嗎?
她想起時間已經過了,而陸敏還沒現身,剛要給她打電話,卻見史思豎起手指搖了搖:“走走走,我帶你去看好戲。”
史思帶着白依依繞過來到旁邊的園區,只見陸敏坐在一片草坪,上面撐着白色遮陽棚,對面坐着一個女孩子。
那女孩……好像陸明軒那天的一個女朋友?那三個女孩大鬧病房的事,白依依還印象深刻,衆人都說果然是VIP的富二代作風,招惹那麽多女孩子。
陸敏問了史思剛才同樣的問題,只聽她對面那個女孩道:“一千萬。”
陸敏笑了笑:“我那個倒黴弟弟可不值這個錢。”就算他是純金的,稱斤賣了也賣不了這個價。
“你還是找他要吧。”說着,陸敏微笑起身,擺手再見。
過來同白依依和史思打過招呼,陸敏又去了另一個園區。
史思拖着白依依跟上,遠遠看着,只見那裏已經有個女孩坐在木制長椅等着了,也是陸明軒的女友之一。
還是同樣的問題,那個女孩霍然站起來憤怒道:“我喜歡他又不是為了錢!你們太侮辱人了!誰都不能将我們分開!”說完跺着高跟鞋啪啪走了。
第三個園區,陸敏問了同樣的問題,女孩哭訴道:“我跟明軒是真心相愛的,都沒辦法離開彼此,我會努力做得更好,不要拆散我們!”臉上的妝都花了。
陸敏給女孩留下一包紙巾,施施然走過來:“一號、二號、三號,你們喜歡哪一個?”
白依依:“……”她們這是在面試未來弟妹嗎?有錢人真會玩。
陸敏一邊說着,一邊挽上白依依的手,帶她們離開。
此時她有點苦惱,一號明顯是沖着錢跟陸明軒交往的。二號如此憤怒也不一定是多麽愛他,也可能是覺得以後懷了孩子能要更高的籌碼。
三號哭唧唧的,弱雞一個,跟白斬雞的陸明軒倒是很相配,可惜他們家又不是開養雞場的。
白依依卻道:“我不喜歡這樣被試探。喜歡一個人還要接受考試、被人品評。”
44兩處相思
白依依的話讓陸敏和史思面面相觑,的确,誰會願意自己的感情被人拿出來當戲看呢。
史思沉默看着白依依,好一會兒,她道:“你說你不是史添的女朋友對吧?”
白依依倏然心裏刺痛,沉下一口氣,道:“不是。”她的确不是史添女朋友,更沒有承認自己喜歡他,沒資格說這些。
史思一聽,大喜過望,猛地抱緊她的胳膊:“跟了我吧!我比史添那坑貨可好多了,我很溫柔、很憐香惜玉的!”一邊說還一邊湊過來蹭了蹭她的臉頰。
白依依被面前這個突然化身大型八爪章魚的女人驚呆了。
這是什麽神奇的腦回路?這人病得比史添還重吧?史添還算比較好的,起碼剛見面的時候可沒這麽動手動腳。
陸敏解救白依依于水火,撥開了史思:“你別揩油了,信不信史添立即從德國殺回來?”
史思撇嘴,只好松手。攪黃了收購談判她可賠不起。
三人在喬木林區避風的玻璃房裏坐下來曬太陽聊天,陸敏帶了茶具和茶點,擺上,保溫壺裏倒出熱水。
深秋時節,外圍滿地銀杏金黃,三位美人坐在林中,一盞果茶袅袅飄香。
陸敏和史思兩人聊得可嗨,偶爾白依依被問及的時候,答一句,更多的時候她有點走神。
“你不是史添的女朋友對吧?”剛才史思的這個問題始終在她的腦中徘徊。
她不是他的誰,她同他之間,除了高中同桌,完全沒有任何可以命名的關系。
史添一直在得寸進尺,一直在試探她能接受的觸碰。他是不是感到不安?一直想确定他在她心裏的位置?
以至于他上次都要故意假出差,甚至丢過來三只貓貓,硬是要拖住她。他害怕失去她,害怕她一旦離開就不再有理由介入她的生活。
“我家的貓貓是不是在史添哪裏?”史思轉向白依依,一臉的相思成疾、眼神哀傷,“它們過得好不好?我想帶它們回家。”
白依依回神,點頭:“在。它們挺好的,很乖,你來取吧。”
陸敏和史思相視一眼,陸敏一臉的揶揄:“唷——果然住在一起~”
這麽聲東擊西的問句,就為了驗證他們住在一起。白依依想辯解,卻張口結舌。他們的确住在一起。
這兩個女人真的是,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史思則心痛的表情,握住白依依的手道:“小白你一定要堅持住,等我去解救你。”
陸敏笑得一臉有內容,端着茶杯故作遮擋,小聲道:“你家老三的德性你還不知道嘛?小白再堅強,也遲早要被撲倒……”
白依依瞪着陸敏,她都聽到了好嗎?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吐槽她才好,末了蹦出一句:“為人師表。”陸敏當年是他們高中的美術老師來的。
陸敏和史思兩人聞言大笑,史思擡起白依依的手背蹭了蹭:“我現在就想将你撲倒,我不是為人師表。”
這天沒法聊了,這兩個滿腦子邪惡思想的女人!
終于從兩個邪惡的女人魔爪中逃離回到史添家,白依依覺得這簡直是世間最好的地方,有舒服的沙發,沒有人打擾。
她躺在長沙發上,想起史添時常坐在這張雙人沙發上,一手搭着扶手,兩腳開立,別有一種凜然的氣場。
每次他坐在客廳裏,都巴巴地望着她,希望她一起過去坐下聊聊天。但是她都裝作沒看見,盡快回了樓上房間。
不知道史添現在在幹什麽呢?這個時間,在德國大概是早上七八點鐘。
他有應該起床了吧?大概晨練都結束了。西方國家都是吃面包的吧,據說那邊的面包很硬啊……
事實上史添最近将晨練的時間縮短為半小時,早飯也只是在車裏随便吃了兩口。
此時他正在走訪艾沃德醫械廠的廠房。
大清早的,廠長滿頭大汗,一邊拿手帕擦汗,一邊快步跟在史添身後。
史添人高腿長,一路快走,愣是将一衆人帶得小跑。
明明不是工作時間,卻非要參觀,醫械廠的管理層都滿腹怨言,又不敢發作。
史添:“既是參觀也是考察,當然要這個時間來,難道等你們工作時間準備好了再來查嗎?”
翻譯利索地将話翻過去。
“你不信任我們?”廠長不高興了,臉上卻還是平時那副古井無波的平板面容,“我們可沒有貴國那種弄虛作假的習慣。”
史添笑笑:“是啊,我們最愛弄虛作假了,這個世界上就我們最愛鑽營取巧。”
翻譯為難了一下,還是如實地将史添的話直譯出來。
卻見史添倏然停住腳步,望向一排元器件貨架,過道中間有一個正在工作的機器人,機械臂靈活地在貨架中穿梭。
只聽他直接用德語道:“醫械我不懂,但機器人我總是認識的。”
翻譯大驚,史添竟然自己就會德語,說得還無比流暢,那要他這個翻譯有何用?!
史添自顧自說下去:“剛才我們從北廠一直到這邊,我一共看到五臺機器人,其中三臺正在工作。”
“機器人之所以是機器人,那是因為它們能無休止工作,相較人工更為廉價。四年前你們廠引進機器人的時候還大肆報道過,一共有十二臺,現在只有五臺在外面溜達,其中兩臺還在打盹。”
“請告訴我,你們的其他機器人在哪,在夏威夷度假嗎?”
翻譯不合時宜地想象了一下龐大笨重的機器人穿沙灘褲的樣子,低頭掩嘴。
廠長一腦門的汗,都來不及擦就墜落在衣襟上。
而史添則不緊不慢續道:“亦或者,是你們廠并沒有那麽多的國際訂單,出貨量并不如你們談判團所形容的那麽可觀。”以至于機器人都在倉庫裏閑置。
廠長看了看旁邊的同事,跟着的其他四人都是臉色鐵青。他們都知道來談判的總代表并不是醫械方面的專家,還以為他進來只是看看恢弘的廠房規模,結果弄巧成拙。
史添:“我這一場弄虛作假、鑽營取巧各位看着還滿意嗎?”
他說完,點頭致意,徑自離開。身後的翻譯和助理跑步跟上。
小胡在外面已經等着了,一共四輛車,三輛載着談判團的同事們,等史添出來。
史添出來上了中間那輛加長,其餘兩人上後面的車。司機立即發車前往另一個醫械廠。
這後面兩家廠商不在談判計劃內,是史添臨時加的行程,車隊載着衆人一路疾行。
“這兩家工廠沒要賣身。”小胡忍不住提了一句,他并不是懷疑史添的計劃,而是太好奇了,添哥這次又想幹啥。
史添笑笑:“我沒讓他們賣身啊,去上課罷了。”
小胡:“……”上課?去醫械廠上什麽課?
史添沒再說話,低頭拿出手機,攥了一會兒,突然道:“小胡,快拿把刀來。”
45傻瓜抓狂
小胡立即雙手去奪史添的手機:“手機我幫你保存!添哥您的手可千萬不能剁啊!”
史添攥着手機跟他搶:“啊!!!我要打電話!我要依依姐姐!我要看她的小視頻!”
前面開路、後頭跟着的兩輛車裏的同事們都好像聽到了什麽奇怪的叫聲?竟有點像他們的領隊史添的聲音。
可是怎麽可能,他們的隊長如此英武剽悍,怎麽會叫得那麽凄慘?一定是幻覺……
小胡:“不能看小視頻,依依姐姐會生氣的!”
什麽小視頻啊,就是醫院樓道裏的監控,那破畫質,人臉就跟一大坨馬賽克似的,史添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剛下飛機那兩天能看得整晚不睡覺。
小胡見他滿眼血絲,勸了一句,早點完成任務,就能早點回家團聚了。
結果史添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發瘋得投入工作,簡直是人形戰鬥機,分分鐘起飛沖出大氣層的作死節奏。
今天說什麽來突襲視察,實際上是他将三天的行程壓縮到一天裏排得太滿了。
小胡要是看到史添理直氣壯地溜了一圈廠方的人,還噎得他們無話可說,一定會為廠方抹一把辛酸淚的。
史添吼他:“‘依依姐姐’是你叫的嗎?!叫嫂子!”
小胡滿腦門瀑布汗:“是是是!嫂子嫂子嫂子!”他轉念一想,立即道,“添哥你快擺個pose,我給你拍照,讓嫂子看看。”
史添每到一處,都要小胡搜羅好看的街景或者什麽标志物,要拍合影發給白依依。
果然史添聞言,立即不跟他搶了,坐正,将車窗降下來,眼神憂郁望着窗外,擡手扶額,形成一個憂郁的剪影。
小胡剛要按快門,史添深沉道:“把我的思念拍出來。”
小胡:“……”拍思念是拍什麽鬼,他此時真想從窗子裏跳出去。
以前的史添也就是開開玩笑,像個無憂無慮的陽光大男孩。自從在醫院裏遇到他的依依姐姐之後,簡直一路狂奔在沖向精神病院的路上。
想着大不了待會兒給他P圖弄上“思念”兩個字,小胡拍了好幾張。
史添就猶豫着選了其中一種最能代表他的思念的側臉,讓他給發過去,然後就讓他保管自己的手機。
幾天過去,白依依的手機裏已經收到了好幾張滿是這樣“思念”的照片。
一張比一張讓人無語。一張照片中他擺出這樣一個沉思者的姿勢;一張照片中他又躺在駿馬的巨大銅綠雕塑下,馬蹄高高擡起,他腦袋歪向鏡頭,舌頭挂在嘴邊。
他不會想用這張照片表示自己相思欲絕吧?白依依叼着筷子不自覺想笑,一縷發絲落在頰邊。
午間醫院食堂嘈雜,只聽“咔嚓”一聲,旁邊拼桌吃飯的劉珊珊趕緊收起手機。
白依依擡頭,馬曉湊向劉珊珊:“我看看我看看!”
白依依明白過來是劉珊珊在拍自己,看着她道:“删掉它,不然我生氣了。”
劉姍姍摸着心口:“美呆了,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手。我發到群裏了,你們看看再說要不要删。”
馬曉立即放下筷子,打開手機去下載圖片。
白依依還是看着她:“撤回。”
劉珊珊:“好吧。”慢動作操作撤回,“啊,我不小心點了删除!我這裏撤不了了!”她一臉“誠懇”地遺憾道。
白依依:“……”這故意得也太明顯了吧?
點開手機,白依依以為她是發到護士群裏,結果是發到科室大群裏去了。
照片裏是她筷子輕點唇瓣的側顏,垂落的發縷微微卷曲,襯得膚色若雪,羽睫垂斂,淺笑盈然。
午餐時間,大概大家都在刷手機,就連史添這個出差的,竟然第一時間發了個發呆的表情。按照時差,他那邊應該是早上五點。
科室裏其他醫生護士紛紛發送鮮花,有的發感嘆號,一時間群裏全都是符號,沒有人說話。
她看着迅速刷動的屏幕,有些無奈,随後就見史添發了一排抓狂的表情。
白依依:“……”傻瓜,你抓狂什麽?
算了不管了。她放下手機繼續吃飯。
下午連着接了兩個術後患者,白依依一趟一趟地往病房去,記錄生命體征、回答家屬疑問。
給53床劉桂華換鹽水袋的時候,白依依環顧了一下周圍:“護工阿姨呢?”患者身邊得随時有人陪護,尤其是老年人。
劉桂華床頭擡高,她半坐着,被子蓋在腿上,木然道:“去送大便了。”
白依依想起張醫生又開了糞便标本檢驗,大概是劉桂華錯過了檢驗科來取标本的時間,只得讓護工送去。
這本沒什麽,但是她沒來由地覺得劉桂華今天精神不怎麽好。
平時一天起碼按鈴六七回,今天鈴都不按了,這瓶鹽水輸完了還是白依依經過自己發現的。
“奶奶昨晚上沒睡好嗎,怎麽沒精打采的?”她微笑問道。
劉桂華沒應,看着床腳。
外面走廊又有鈴響了,不知道是哪個組的,白依依剛想出去接,無意瞥見劉桂華的床鋪上一道淡藍色的邊沿。
她立即想到這是醫院常用的護理墊,許多患者都有使用,鋪在病床上,防止污染床鋪。
但是她記得劉桂華生活基本能自理,之前并沒有使用護理墊,怎麽今天就用上了?
白依依放下治療盤走回床邊,道:“劉奶奶,你有哪裏不舒服沒有?我看看?”一邊說着,一邊稍稍掀起被子。
“沒事沒事,你去你去。”劉桂華壓下被子,不讓她看。
但白依依已經看到了,劉桂華光着腿坐在護理墊上,墊子上有一片淡褐色污漬。
白依依走了,劉桂華轉頭望向窗子發呆。這一天多雲,天空茫茫一片。
燈光閃爍,劉桂華擡頭,頭頂上三盞日光燈同時亮起。轉頭見是白依依按了開關。天光還亮着,她卻開了那麽多燈。
她拿着一條病號服褲子、成人尿不濕又回到床邊,将劉桂華的床簾拉上,一邊道:“劉奶奶你的換洗衣服在哪裏?”
劉桂華看着她,沒說話。
白依依打開床頭櫃,找到了放內衣褲的袋子,拿了一條出來,放在旁邊備用,又拿床下臉盆去打了熱水過來。
劉桂華知道她這是要給她清理,頓時叫道:“阿萍會幹的,阿萍就來了!”阿萍是她的護工阿姨。
白依依從兜裏拿出一副手套戴好:“我會很輕的別擔心,盡早清理好一點。”
老年人失禁,會陰保持幹淨幹燥尤為重要,弄髒應盡早清理,否則皮膚反複受到污物刺激容易造成濕疹、潰破。
劉桂華撥開她的手,推她:“阿萍馬上就回來了!你別管,你去、你去!該幹什麽幹什麽……”
白依依忽然有點感動,劉奶奶這是不希望她沾手吧,她笑道:“哎呀劉奶奶,配合我們工作,不然我要挨護士長罵的。”
以前她在重症監護室的時候,那些失去意識的患者根本沒法配合,護士的工作比這還繁重還仔細呢。
劉桂華不知道護士長為啥會罵白依依,她只知道現在的小姑娘挺嬌貴的,誰在家不是父母捧着,這些髒活怎麽下得去手?
白依依給她多穿了件衣服以防清洗時着涼,一邊将床放平,一邊哄她乖乖配合、詢問她具體細節,以便提供給醫生參考。
她給劉桂華清理了身體、用擰了毛巾輕拭,又給她穿好褲子。
有的護工懶得多次換洗衣褲,就不給失禁的患者穿褲子。但是不穿褲子對任何一個稍有自尊的人來說都難以接受。
白依依能感到劉桂華有些赧然不安,這個一向嘴毒的老太太大概真的被失禁這件事打擊到了。
白依依就輕聲跟她講,這種失禁可能是感染造成的腸道問題,治療好了可以恢複;或者嘗試複健,讓她要有信心。
劉桂華看着她湊近的臉,眼裏眸光晃動。
之後護工阿姨回來了,她又叮囑了幾句。護工阿萍連說知道了。
從病房出來,白依依丢棄垃圾,準備去聯系劉桂華的家屬,就感到自己褲兜裏的手機在震動,不知是誰電話打過來。
46黑色紙袋
等查看過術後患者、錄入生命體征後,白依依又感到兜裏手機在震,不知是誰,是有什麽急事?
她去洗了手,在準備室裏接通電話。
這是一個座機號碼,應該是吳雨,她常在報刊亭用付費座機打給她。
白依依接起來直接笑道:“小雨,你怎麽還沒來看我?”
對放卻道:“我很快就會來看你。”
白依依一驚,這個聲音!
是張力偉,她那個所謂的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