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模樣。

吳雨嘆了口氣,哎呀呀,真是不省心啊,為什麽她明明是個混吃等死的貨色,卻要操着老媽子的心擔憂別人的感情生活?

欸,這世道。吳雨一邊搖頭,一邊擡頭将手中的啤酒喝幹。

丢開罐子,她抹了抹嘴。得嘞,她也就這麽一個老朋友,只能委屈自己多擔待吧。

55醫護矛盾

第二天早上手機鈴響起,白依依翻了個身差點從床鋪上掉下來,好歹抓着吳雨的衣服撐住了。

兩人都偏瘦,窩在一米二寬的小床、開着電熱毯也能湊合。

這一天是白班,早上八點前就得到。

白依依迅速将自己拾掇完畢,走之前晃了晃吳雨:“中午你自己搞定,晚上我從醫院食堂帶飯菜回來。”

吳雨嗯了一聲,眼睛都沒睜開,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

坐了公交到醫院後頭,走小門。這是她某天研究醫院消防地圖的成果,醫院南側消毒中心邊上有個小門。

就算張力偉還讓人在醫院門口蹲守她,應該也不知道這裏的小門。

一路到達科室,沒有人跟着,倒是她自己不停地四下張望,顯得神經兮兮的。

換好衣服、交接班。看到張有志的時候白依依才想起來劉桂華的事不知道查得怎麽樣了。

交班結束後,白依依推着治療車先去了劉桂華那間六人間病房。

劉桂華正躺在床上,她那個老實巴交的兒子正給她按摩腿上的肌肉,以防血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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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白依依過來,劉桂華便主動道:“屁放了。”

屁放了,說明腸道恢複蠕動了。白依依笑了:“好的,待會兒跟醫生說一下,給你改飲食。”

劉桂華點頭,沒再管她。白依依便開始給有鹽水的患者挂水。

等十餘袋鹽水全都挂上、白依依在走廊上收拾治療盤,就聽護士長走過來道:“依依中午留一下,止痛片的事有結論了。”

白依依應了一聲,也沒追問。

快到中午的時候,白依依從護士站出來,不自覺望了眼門口。擔心望見什麽,又希望望見什麽。

張力偉像個定時炸彈,希望他長點腦子不要再糾纏她。而史添則像個已經爆炸的炸彈,只剩一片白地,空落落的。

結果她卻看到馬曉從科室大門走進來,脖子上的絲巾還在飄動,簡直走路帶風。

她不是在度蜜月嗎?怎麽回來了?

馬曉也看到她了,過來拍了拍她的胳膊:“沒事,別擔心。”

白依依不明所以。怎麽回事?她要擔心什麽嗎?

劉珊珊在護士站收拾,也奇怪道:“馬曉,你怎麽回來了?”

馬曉卻道:“別管我,你們先忙,待會兒跟你們說。”說着就進了醫生辦公室。

直到中午時候,幾人都換下護士服準備去吃飯,到醫生辦公室裏叫馬曉。

林主任和幾個醫生從手術室回來時,就見馬曉坐在辦公室裏,旁邊站着幾個護士。

馬曉站起來直接問:“張有志呢?”

張有志後腳進門,還沒來得及搞清楚怎麽回事,馬曉對着林主任直接道:“主任,張有志他撒謊,就是他開的兩顆西樂葆,我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

林主任:“你是說……”

護士長進來了,将門帶上。

馬曉将53床劉桂華腹痛那晚的事敘述了一遍,起先是她去上廁所,聽到男休息室那邊有嗚咽聲,好像是張有志在裏頭大哭。

她回女休息室躺下沒多久,就聽到白依依敲門、被張有志訓斥的聲音。

張有志立即争辯道:“那天我是心情不好,可是我根本沒有開醫囑,我就是叫她繼續觀察!”

“你說謊!”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護士長将門打開讓人進來。

只見來者是個長發女孩,身上穿的是常服,下穿護士的制服褲,是其他科室的護士。

鐘巧先叫出了來人的名字:“萬怡?”

萬怡走到馬曉身邊,挽着她的手,迎視張有志道:“我也可以證明。我聽到張有志開了兩顆西樂葆。”

衆人皆是不解,萬怡接着道:“四個月前我在這裏輪轉的時候,張有志追我,但是相處下來我覺得我們不合适,那天晚上我跟他談分手來着。淩晨的時候他又給我打電話,他開止痛藥的時候我們電話還沒挂。我還聽到有個聲音勸他去看一眼,他還罵人家。”

張有志突然就打斷她:“你有病嗎私事也拿出來說!”

他萬沒想到,居然連萬怡都被叫來了,當時他在跟誰打電話別人是怎麽知道的?!看到萬怡和馬曉兩人挽着手,他忽然就明白了,她們一定經常在背後議論他!

萬怡笑了:“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什麽嗎?自己是醫生就感覺高高在上,看不起我,好像你追求我我就必須接受一樣,你以為你是誰啊?”

林主任擡手示意兩人安靜,又問了萬怡幾個細節,同白依依和馬曉兩人所說的都相符。

他轉頭與護士長相視,護士長點頭。

林主任又道:“那天的走廊監控我看過,小白一晚上跑了四五趟病房去看劉桂華,又是測血壓又是量體溫。若她只是想偷懶了事的話,何必如此折騰。”

所有的人都在跟他作對,張有志難以接受,吼道:“你們不能這樣!我讀醫十年了,你們憑什麽否定我!”

他退到桌邊,眼眶紅了。萬怡跟他鬧分手,他已經煩透了,如果再在這件事上栽跟頭,他怎麽都接受不了。

白依依一直冷眼旁觀張有志的辯解,并沒有什麽情緒波動,此時她開口道:“那你又憑什麽否定護士呢?”

衆人一時無言。

“說得好。”護士長從門邊走到白依依旁邊,衆人都看着她。

護士長續道:“在大多數人眼裏,護士只是醫生的附屬,病治好了從來只是醫生的功勞,沒有人會記得護士。”

“但每天率先回應患者一切需求的,是護士;一趟一趟往病房跑完成各種治療操作的,是護士;每夜為患者守着的,是護士。”

她拉起白依依的手輕輕拍了拍,看着張有志一字一句道:“治療要靠醫生的精湛醫術,卻也不能沒有護士的照顧,誰都不能否定護士的價值,連醫生都不行。”

護士長楊愛芳五十多歲了,兩手因常年接觸消毒液而粗糙皲裂,別有一種厚重感。

白依依瞬間體會到這小動作中表達的支持,心下觸動。幾個護士聽了都頗為動容,都簇擁在護士長周圍。

林主任點頭:“醫生和護士應該是相互信任的戰友。”

事情終于水落石出,林主任道明早晨會會公布這件事的處理結果,張有志留下,其他人先去吃飯,不能耽誤下午的工作。

馬曉等人從辦公室出來,相攜去食堂,還小聲讨論着張有志該怎麽罰。

白依依來到胃腸外科之前,經常是馬曉上責五的班給張有志的患者管床,每天給他各種善後。幾次他醫囑忘了寫,後面的醫囑寫上來串行了,她就得整張重抄,所以怨氣頗大。

所以這次知道張有志誣賴別人,她真的是氣不過。加上史添給她報銷機票、延長假期,她沒什麽理由不站出來。

只是史添讓她不要提他,她也只好不說,挽着白依依的胳膊道:“以後有事別自己硬撐,多問問我們。”

白依依笑了笑,點頭應了。

之後林主任那邊接到院長電話,院長嘆了口氣道:“那個護士上頭有人,這事你知道嗎?”

56小心做人

“張有志得開除,你跟他談談吧。”院長頗為張有志惋惜,因為他自己也是臨床出身。

一個醫生本科五年,碩士三年,八年苦讀又披荊斬棘才擠到嘉欣來,住院醫師又是兩年。十年學醫還只是個小醫生。

林主任道:“調查組不是叫來了兩個證人嗎?現在情況已經清楚了,的确是張有志的問題。”說着将中午的情況轉述了一遍。

院長這才了解其中始末,他想起史添電話來時的場景。

昨天早上他剛到醫院,就接到史添電話。

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胃腸外科有個醫生叫張有志,開除。”

院長前一天剛給劉桂華簽了手術,因為當時她家屬不在身邊,自是知道張有志是誰,便回道:“這件事還在調查,醫護二人各執一詞……”

史添卻道:“張有志三天兩頭忘了寫醫囑,這事連我都知道。而且值夜班不去看患者,這叫值夜班嗎?這是一個合格的醫生嗎?別廢話直接開除。”

史添連珠炮一樣轟轟轟過來,院長知道這事已經沒有餘地,連聲應下,卻又聽他道:“我沒有濫用職權……欸算了,我會讓人調查清楚的。”

原來事情拖到今天,就是他派人調查去了?

林主任聽院長這麽一說,兩人就都明白了,史添若沒有證據就将人開除了,難以服衆。查清楚始末,免得讓人以為白依依是有後臺才免于承擔責任。

不僅幫她,還要顧慮她的處境,也真是用心良苦了,旁人也的确無話可說。

此時用心良苦的史添正苦哈哈地趴在桌子上,将手機翻過來覆過去。

白依依搬走了,他整天泡在公司辦公室裏,小胡給他帶的飯,兩個保溫盒堆在辦公桌上沒動。

最終他咬咬牙,給小胡打了電話:“去查你嫂子搬到哪裏去了。”

小胡應下。史添挂了電話。

兩分鐘後他又打給小胡:“還是不要查了,別查別查,她知道了一定更生氣。”

電話那頭,小胡猶豫道:“……好的。”

三分鐘後,史添又打給小胡,磨叽了好一會兒,道:“……沒什麽,沒事,挂了。”

小胡:“……”

扔下手機,史添翻看筆記本裏同步的幾個項目倉庫。各項目的開發進程一目了然,他又每個項目吐槽一遍、吐槽完又催一遍。

昨夜他看了幾個項目的程序,各種挑三揀四,幹脆自己寫。第二天組員們上班,頓時感覺要集體失業了,趕緊将他趕回他個人的辦公室裏。

所以現在他只有吐槽和催活這麽兩項工作了,實在是煩悶,開始攻集團核心技術防火牆。

史思推門進來,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飯也不好好吃,整天窩在公司裏,你在自虐嗎?”

史添眼皮也沒擡,腳架在桌面上,筆記本放在腿上敲敲敲。

史思幾番斟酌,終于道:“你書房抽屜裏有個黑色紙袋,我給拆開了,依依可能生氣了。”她聽陸敏說,白依依跟史添鬧掰了,她思前想後,還是過來老實交代。

這坑得,這是親姐姐嗎?史添擡頭擰眉看着她:“你拆了?你怎麽知道裏面是什麽?”

史思:“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好奇拆了。”說着,概述了那天的經過。

史添皺眉想了一會兒,對着筆記本發呆。

按照史思的說法,白依依早幾天就知道了那個文件袋,但是她還住在他家,窩在他常坐的沙發裏就像是在等他回來一樣。

她也許猶豫過,但是她起碼沒有馬上離開,她還是願意給他機會的。

在他抱起她的時候,分明看到她眼裏的明亮的情緒,她一定也在想念他。

她臉色緋紅、抱着被子緊張的樣子,窘迫而嗔怪,但他知道到她并沒有真的生氣。

他能感到,他們已經非常近了,如果他再耐心一點,再多顧慮一點她的感受,她會心甘情願的。

只是最後他沒控制好,直接搞砸了。

史思眨眨眼睛,意外道:“你不怪我?”到嘴的媳婦兒被她整丢了,史添居然沒有發飙?

史添心不在焉道:“怪你有什麽用……”話音一轉,他道,“當然要怪你,你把我媳婦兒氣跑了,你得賠給我。”

媳婦兒又不能折價,史思擰着眉毛:“怎麽賠給你?”

史添立即抓過便箋本丢給她,示意她記筆記,一邊嘴裏念叨:“先問到她住在哪,去她現在住的地方做客,看看她過得好不好……不用說一定過得不好,給她買些吃的用的。”

史思無奈,誰叫她自己手賤呢,也只能奮筆疾書記下來。

她發微信問白依依地址、能不能去拜訪的時候,白依依正在翻書備考。一周後科室裏有理論考,再之後是年底護理部大查房、先進集體評選。

忙碌起來也好,不會想那麽多。

但是晚上洗漱後點開手機,還是看到了史思發來的信息。她還是不免多想,是史添讓她問的嗎?她該給她地址嗎?

最後白依依沒給地址,只說下次有空約出來玩。

次日白依依上班,路上手裏還拿着書,已經看書看得頭昏腦脹,只盼早點考完了事。

一出電梯,迎面就見張有志拿着他的東西出來,身上穿的是常服,他看到白依依的時候眼神倏然敵視。

“你以後做人小心點!”他指着她的鼻子道,惡狠狠的語氣。

白依依站定了,迎視他道:“該小心的是你,再不改一改壞習慣,不論你去哪裏都容易出醫療事故。”

張有志立即近前兩步,白依依就站着不動,看他能如何。張有志最終只是指了指她,嘴裏嘀咕着悻悻走了。

白依依想笑。即便是打架她也不怕,現在的她甚至希望自己出事故,重傷躺進ICU便可以打破自己現在沉悶的處境、脫離所有人好好休息一下,什麽都不用再憂思、再顧慮。

轉瞬驚覺自己這般想法,白依依立即禁止自己再這樣瞎想不負責任的事,頗有些心神不寧。

中午與同事一同午飯,根本食不下咽,旁裏鐘巧和劉珊珊都調侃她節食減肥,她只得再吃一些。

聽她們聊起張有志被開除的事,晨會裏林主任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劉老太的手術部分費用由醫院、張有志分別承擔,而白依依由護士長批評教育。

雖不至于就此不能當醫生,但是被開除和自己主動請辭總有差別,無怪張有志那麽生氣。

做人小心些?她還要怎麽小心?

一行人午餐吃完,回到科室,忽見在科室門口看到有個男人在張望,白依依心裏一驚。

只見那人回過身來,問向劉珊珊道:“你好你好,我想問一下,胃腸外科二區在哪裏啊?”

不是張力偉,想想身高也不對。白依依心下稍定。

劉珊珊給他指了對面科室,那人連忙道謝。白依依快步回到自己科室裏。

午間休息白依依是睡不着的,只能躺着閉目養神,此時便拿出手機來刷在線題庫。

科室考試未必也考這些知識點,但也沒有什麽其他可準備的,只求安心吧。

雖然以前也早已經習慣三天兩頭科室考試、護理查房,可是畢竟是來嘉欣的第一次考試,且她還在試用期總得表現好些。

可是刷着刷着卻翻到了相冊裏去,輸入密碼解鎖相冊,裏面全是史添的照片。

看到那張“愛心小象”的照片,她彎起嘴角。照片裏史添的鼻孔裏塞着兩卷紙巾,鼻子上交叉貼着創可貼。

還有他嘟嘟嘴、剪刀手的照片,還有他坐在橋上說“想你想得想死”的照片……

就這麽就着史添刷考題,白依依刷完了三套題庫,如此充分準備,考試當天還是出了岔子。

57變态本态

考試作弊這種事,大概大多數人都有過經驗。

白依依小學時也作弊,只是後來發現別人的答案還不如自己寫的正确率高,也就不作弊了;只偶爾為了維護跟小夥伴的友誼,把自己的答案給別人。

只是後來漸漸長大,越發覺得只能靠供應答案維持的友誼也沒什麽了不起的,不要也罷。

到了高中時成績并不拔尖,沒人拜托她給答案,她也不要別人的答案。到了大學倒是年年考前幾,只是室友跟她鬧掰了,她直接搬出去住,也就沒人好意思向她要答案。

因此白依依對作弊已經生疏了,以至于陳菲菲用手肘碰她的手肘的時候,她并未領會她的意思。

考試這一天下班後白班護士留下,其他中夜班和休息的護士明天再參加考試。

幾個護士進談話室時還在嬉笑,說白依依從冀銘醫大出來的,理論考可要多多關照了。

此種考前的客套玩笑,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白依依只是笑笑,沒答應也沒拒絕,以免鬧得尴尬。

等到護士長楊愛芳進談話室,衆人立即安靜下來,分開坐好。

發下卷子後護士長就站在考場的後頭,也不做聲,不知道是在看手機還是在認真監考。

陳菲菲以前待的醫院就已經夠煩了,哪想到嘉欣的檢查和考試更嚴格,她準備不足,好幾道題目毫無頭緒。

她想看看坐在旁邊白依依的卷子,餘光模糊,看不清楚。又想确認一下護士長的位置,她幾次側頭都瞧不見,又不敢完全回頭。

于是只好暗示白依依,希望她将考卷挪過來點。

可惜白依依做卷子太投入了,根本沒會意,她只好伸長胳膊肘又碰了碰她。

白依依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抄她她可以假裝不知道,抄她還要讓她自己送上答案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她自己都沒答完,哪顧得上別人。

護士長過來點了點白依依的桌子,白依依立即低頭看卷子。

四十分鐘後,護士長将卷子收走,離開談話室,白依依整理筆袋。

陳菲菲掏出手機慢慢點着,聲音不道:“有意思麽,讓人看一眼會死麽?”

作弊還理直氣壯,真是嘆為觀止。白依依不想跟她掰扯,只是陳菲菲仍坐着擺弄手機,堵着路。她只好道:“讓一下。”

陳菲菲斜了她一眼:“這麽有本事自己出去啊?”要是她試用期不通過,一定是白依依害的。

白依依坐到桌面上,兩腿移出去,跳下桌子走了。

鐘巧追過來挽着白依依:“別理她。”

“上次陳菲菲還叫我頂班來着,”劉珊珊也出來了,湊上來道,“結果你猜她什麽事?回去相親!還在朋友圈裏發照片,什麽餐點什麽酒,啧啧啧……”

楊媛笑着插話道:“她要抄就給她抄呗,讓她考個一百分,替大家去參加院裏的護理理論競賽。”

衆人都笑,白依依不明所以:“什麽競賽?”

楊媛在嘉欣醫院六七年了,自然知道往年都是怎麽個流程,便給衆人講往年護理部評選先進集體的事,其中一個評分項就是理論考比賽。

白依依覺得自己應該不至于考科室第一吧,收拾東西回去了。

結果當晚護士長在微信群裏公布成績,白依依以99分拔得頭籌,代表科室參加全院護士理論考競賽。

護士長獎勵她一天的休息時間,好好備考。

有一天休息時間也算不錯,可是還得為科室裏參賽,又覺得真是自讨苦吃。

沒辦法,硬着頭皮上吧。回到家背書背得簡直想死。

電話鈴響起來的時候,白依依已經要口吐白沫了,趴在小桌上有無力氣地按下接聽。

是主卧租客于玲打來的電話,她在超市裏買打折的柚子,瞧着不錯,問她們要不要買點。

白依依想她帶着個孩子不方便多提東西,便自己去超市買,吳雨閑來無事,也跟着。

白依依直接往超市去,沒注意旁裏,吳雨卻是閑閑散散東看西看,兩眼就發現一人戴着棒球帽和墨鏡。

大陰天的如此裝束甚為古怪。只見此人在小區街道上的小茶館坐着,手中端着茶杯卻沒喝。

再一看身形,這不是那個地傻兒麽?終于還是忍不住找來了?吳雨笑笑不說話,且看他要幹什麽。

轉眼兩人進了小區斜對面的大超市裏,史添立即放下茶杯跟過去。

超市頗大,明明看見白依依進來了,可是史添卻見不到她人影。

他找了一圈,正四處張望着,忽然見白依依抱着個寶寶走在貨架間,他立即閃身躲回貨架後。

雖然知道不可能是白依依的寶寶,但是史添看着卻覺得心頭莫名柔軟。她抱孩子的姿勢好自然,好像女孩子天生就會照顧孩子。

以後她抱着他們的寶寶,也會是這樣吧?想想就覺得好溫馨。

卻忽然注意到白依依身邊多了個人,是……那個“小李子”!他過來跟白依依搭話,不知道說着什麽,還笑得那麽呆傻。

白依依也對他笑,還點頭來着,不知道答應了什麽。

史添努力支棱着耳朵,隐約聽到“AHA發布”“最新版CPR指南,我院裏已經推行”什麽的。

醫生和護士麽,真有共同話題。史添心裏酸溜溜地想着,手上提了個購物籃,不知道都拿了些什麽塞在裏面。

依依是不是喜歡這種白斬雞類型的男生?還是看上去溫良無害對誰都好的中央空調?腫麽辦……

他一路跟,一路冒着酸泡泡,最終跟到收銀臺,收銀員一臉尴尬地給他結了賬:“一共四百四十元二角。”

史添刷卡簽字,轉頭見白依依他們已經走遠了,追到門口張望。

“你的東西。”旁邊有人戳了戳他。

史添一回頭,就見吳雨提着一個大袋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史添:“……”只顧看着白依依了,根本忘了防備被吳雨看見。

他立即道:“不要告訴依依。”意識到自己語氣太硬,他又認真道,“拜托了,她知道了一定會生氣。”

吳雨将購物袋塞還給他:“既然知道那你還跟着她?變态本态麽你?”

史添:“……”有那麽變态嗎?

他只是想到白依依的大姨媽快來了,實在忍不住想來看看她……好吧,順便尾随了一小段,真的只是一小段嘛。

吳雨臉上嚴肅,看着史添憋屈的表情心裏笑得打跌,這個地傻兒好逗啊。

最後吳雨慢慢悠悠踱步回去,将史添瞎買的一大袋東西提回去塞給白依依,其他什麽都沒說。

白依依:“這麽多,買了什麽?”打開袋子翻了翻,有點想笑,“你大姨媽來了,買這麽多衛生棉?”

吳雨:“嗯?”湊過來一看,她忍不住嘴角抽搐,大半袋都是各種衛生棉,日用夜用加長超長……這是要用到明年去嗎?

除此之外,還有兩瓶紅糖、整罐的奶粉和一大包暖寶寶。這變态真可謂非常貼心的變态了。

含糊應了,吳雨晃出房間去逗于玲的女兒小貝貝去了。

白依依則苦哈哈地繼續背書,還得複習背誦各項護理操作的要點。明天開始為期一周的時間,護理部領導随時可能來科室檢查、打分。

次日晨會後,科室衆人都沒想到,檢察員在第一天的一大早就來了。而白依依“光榮”地被抽查了。

58扣分加分

護士們每個月科室裏考、每季度院裏護理查房,每年年底的檢查更是重中之重,總之就是沒完沒了的考核和檢查。這次的檢查事關先進集體評選,全院所有科室的護士長組成評分小組,去其他科室裏打分。

護士工作本就繁重,又關系着患者預後,職業壓力大;又以如此頻繁的考核來檢查衆人的工作,考核結果又直接跟科室挂鈎、跟個人職稱評選挂鈎,年年如此,無人不叫苦。

就像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小護士熬成老護士之後,成為考核者,又開始維護這種制度,嚴苛地管束後輩小護士。

胃腸外科的護士長楊愛芳去檢查其他科,其他科的三個護士長戴着袖章來到科室裏檢查她們。

三個護士長每人都拿着一個計分的本子。其中有一個帶頭的,自稱姓賀,她走到職工一覽表,随手一指,道:“這個護士在哪?”

劉珊珊正在護士站,見她指着馬曉的照片,便道:“她結婚了,正在休婚假。”

賀護士長又指向兩個沒有照片的姓名欄道:“這兩個是輪轉護士吧?人呢?”

陳菲菲見她們過來,早就躲到準備室裏,白依依聽見外面鈴響,放下病歷出來。

就見外面幾個陌生人,衣着和帽子标志都是護士長,白依依立即知道其來意,徑自去将鈴按滅。

劉珊珊不想害白依依被抽查,只是待會兒找不到陳菲菲,還是得去找白依依,只得老實道:“這個是依依。”

那賀護士長便道:“那就抽查你吧。”

白依依也知道在這眼前晃過肯定得中招,只得答道:“我先接個鈴。”端着治療盤去了病房。

賀護士長便跟着她過去看看,另兩個護士分別去檢查科室裏的各項消毒登記表格、巡夜表格、急救車登記冊、病歷、護理記錄等項目。

總之各種護理工作無所不查,凡是能給挑出錯處的,都立即給予扣分。

白依依被要求操作胃腸減壓,賀護士長在旁邊看着。

這是胃腸外科最常見的操作,考這一項雖然熟悉,卻更要注意細節。

尤其是考核者就愛挑那些常人覺得沒什麽關系的事,比如用手電筒照病人口中,查看胃管是否有盤曲在口中。

如果盤曲在口中,病人一定早就張口發問了,測試胃管是否在胃內的時候也肯定測不出來。

無奈教科書上是這般寫的,就只好按部就班,以免被抓住扣分。

每個護生在校時早已練過、考過多次,白依依工作後也多次插過胃管,是以并不緊張,很快便去準備了用具放在操作盤內。

而後她又去醫生辦公室裏拿病歷。那個檢查的護士長率先去了病房。

陳菲菲瞥了一眼,剛要經過,又頓了頓。

白依依翻着病歷從辦公室出來,陳菲菲立即回手拿了膠帶緊緊握住,若無其事地走開。

白依依看過病歷确認無誤,便拿上病歷和操作盤,去了病房。

當着檢查員的面查看病歷、核對患者、解釋操作後,白依依便要開始插胃管了。一看盤中,卻發現沒有膠帶。

她定了定神,此時說自己沒準備膠帶必定會扣分。

她習慣了插管前先撕膠帶,但步驟并不是死的,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調節順序也沒關系,她便先給患者清理鼻腔,一邊苦想解決辦法。

科室經營不易,護士長和藹可親,同事們工作也都盡心盡力,往年胃腸外科也都被評為先進集體,她絕不想因為自己的疏漏拖了大家後腿。

可是沒有膠帶就不能固定,插管再完美也功虧一篑。難道分數竟要扣在這低級錯誤上了嗎?一念及檢察員就在身後盯着她,随時準備扣分,兩手竟忍不住發抖。

她垂眸剛要跟檢查員坦言,見病人吊着鹽水,腦中一閃。

她立即将輸液貼拿出來,撕掉外封當做膠布備用,危機頓時解除,動作流暢就好像她本來就是這樣打算一般。

之後的插胃管就非常順利了,患者也配合得不錯,他有咽炎,本想嘔吐,聽白依依耐心引導,便忍住了。

待插管完畢他還疑惑道:“插胃管似乎也沒他們說得那麽難受?”

白依依笑笑,跟他宣教注意事項。

待收拾了東西出了病房,檢查員問道:“你怎麽拿輸液貼當膠布?”

白依依便答:“每個輸液器都附贈輸液貼,但大多患者打了留置針就不用再貼輸液貼了,口袋裏就存了不少下來,不用也是浪費。”

白依依的确覺得這些沒拆封的輸液貼丢棄了浪費,不過今天湊巧一用罷了。

檢查員點了點頭,低頭在本子上寫了一會兒,輸液貼畢竟不是教科書上規定的用品,只希望這個檢查員不要那麽死板扣分吧。

衆護士唯恐被揪到錯處,待三個護士長總算都走了,紛紛松了一口氣聚到護士站來,說自己剛才被查問、考察什麽。

有的說考了無菌操作,有的說考了洗手法,都自覺應該沒扣什麽分數。

平日裏大家都按照規定辦事,幾百條成文不成文的規定早已都死記在心形成了職業習慣,要錯也錯不到哪裏去。

卻聽劉珊珊問向陳菲菲道:“你在準備室待着幹嘛?”

劉珊珊剛才被一個護士長叫住查問,陪同着四處查看,進準備室裏時就碰見陳菲菲在裏面拿着個灌腸袋,三人大眼瞪小眼萬分尴尬。

陳菲菲當時立即出去了,也沒解釋什麽,不知道會不會被扣分。

陳菲菲本想走了,見衆人聞言都看着自己,随口道:“準備灌腸液不行啊?”

劉珊珊卻揭破道:“下午才術前準備,你現在灌什麽腸?”液體要控制溫度的,現在備下也要涼了,何況根本沒見她調制液體。

陳菲菲懶得跟她扯,直接走了。

護士長人還沒回來,就在微信群裏發問了:【其他被扣了三分也就算了,每個科室都差不多,可有一項‘人員閑散扣兩分’怎麽回事?】

她是科護士長,比一般護士長還要大一級,此時應是看到了分數彙總。

衆護士都不明所以,外科節奏快大多只有寫護理記錄的時候能在電腦前坐一會。

即便是今日考核,大家也都在病房間忙碌,該做的事都沒落下,呼叫鈴也從未響起超過三聲,怎的莫名其妙說她們閑散?

群裏無人應聲,護士長也沒再追問。

衆人面對檢查唯恐哪裏做得不對,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科室裏晨會教訓、被護理部記上一筆、被拉到全院職工大會上當反面案例。

明知今日考核,大家絕對不敢在檢查員面前偷懶,裝也裝得勤奮些,所以真是想不通。

而且“人員閑散”這一項在評分标準裏規定是要扣四分的,這又如何只扣了兩分?除非……是輪轉護士,不算做科室裏的正式成員。

雖則這扣分上沒有記名,衆人都已心中有數。

陳菲菲也懷疑是自己在準備室裏被撞見扣的分,好在沒人有什麽憑據指責她,但見別人眼神,也許是心虛的緣故,總覺得不甚友善。

沉默半晌後,護士長又發了一條:【‘操作考核’項倒是加了一分,奇怪了?】

各個護士長到其他科室裏打分,自然是其他科室扣分越多越好,以利于自己科室評選先進集體。真是極少見還願意給人加分的。

衆人也都不覺得自己的操作有什麽可加分的,群裏還是沒人接話。

晚上臨睡了,白依依翻看這些聊天記錄,只覺得氣氛壓抑。

房間裏只有電熱毯的紅色指示燈亮着,窗外風聲呼呼。

她又回想了一遍自己上班時的表現,“人員閑散”說的應該不是她。

退出科室群的界面,她想去看跟史添的聊天記錄,就看到那只虎斑貓的頭像上有未讀紅點。

59采血手抖

史添:【依依,這些天我好好反省過了。我只是想親近你,結果卻那麽唐突。】

史添:【我絕對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珍惜你,珍惜到我不知如何表達自己。】

史添:【如果你接受我的道歉,回複我吧。】

史添:【小添添每天都在等依依姐姐原諒他。】

史添:【不然他沒辦法原諒自己。】

白依依不知道該怎麽回複。他沒有錯,是她太敏感了,又談何原諒呢?

幾番輸入又删除,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發送。

她點開史添的頭像,想看看他最近好不好。她沒有刷朋友圈的習慣,現在才發現他這些天每天都發一張小貓布偶的照片,趴在吊籃坐墊邊上,像是在等誰回去。

隐約體觸到他想聯系卻又不敢打擾的小心翼翼,白依依淚目。

如果将自己的抑郁症告訴他,他還會毫不介意那麽喜歡她嗎?如果不介意她的任何事,為什麽又調查她?

她不想去設想,熄屏,閉上眼睛。

每天唯有忙碌成了她的港灣,逃開紛擾,專心做事;下班就背書,或者寫建議書。

回想起今天自己插胃管時突然的手抖,白依依有些心悸。如果連專心工作都沒辦法做到的話,她該怎麽辦……

次日早上大輸液剛結束,護士劉珊珊跑來找楊媛幫忙采血氣,不然就趕不上早上的送檢了。

楊媛年資高經驗足,但一聽是1床那個大爺蔣立業,立即道:“還是等阿長回來吧。”大爺肺不好,脾氣更不好。

護士長外出打分去了,要回來也是下午了。

陳菲菲正在護士站的電腦前點着鼠标,狀似不經意便道:“去找白依依啊,她采動脈血從來沒失手,急診護士長還誇過她呢。”

劉珊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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