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5)
,一天就學完了。”
不過他也是沒料到,真有用上的這一天。
老高載着小胡來接人,史添吩咐先回一趟村裏,就這麽直接走了不太好,要跟白家打聲招呼。
98以後有我
白家,白友前站在院門口,張望着村道上。
村裏人都在議論,白家祠堂裏出人命了,王杏香被白依依他們氣得一命嗚呼。
連白家的老太太也坐不住了,坐着板車,讓小叔從村南拉過來,此時正坐在白家前屋,喉嚨裏呼嚕呼嚕直喘氣。
白友前狠狠抽了一口煙,丢在地上踩滅了,院門前一地煙頭。
他盤算着王杏香要真是被氣死了,那也只能他們想辦法應對,要賠錢他們家也沒多少,要鬧事砸東西就讓他們砸。
想到王氏娘家那邊頗有幾個會耍橫的,白友前又回身去裏屋将存折拿出來。白依依手頭沒幾個錢,準備讓她拿着存折避到市裏去,三五年內都別回來。
徐小蘭見他進出裏屋,知道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默默倒了碗水端出來給他喝。
白友前低頭喝水,忽聽鄰人叫道:“回來了回來了!”
老高開車在村道上停穩,白依依下車:“爸,媽,你們怎麽在門口?”
白友前目光落在史添的石膏上,還沒答話,蹲在院子裏的白友合倒是立即站起來道:“奶奶叫你,屋裏說話!”
史添不解,望向白依依。白依依更不明白奶奶怎麽忽然來了,神色亦是遲疑。
“你咋那麽能耐呢?”白依依人剛進門,就聽到一聲蒼老的問句,“把人給活活氣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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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依依對奶奶的語調早習以為常,史添卻聽得頓時火起,這不分青紅皂白的,說誰呢?!
史添剛要上前,白依依立即按住他的胳膊,輕輕搖了搖頭。
“自打你撕壞了你媽的肚子闖到這世上,就沒消停過,你咋這麽能呢?”奶奶倚在廳中的大竹椅中,白發蒼蒼梳得一絲不茍,別着頭看白依依。
白依依以往都是低頭聽着,從不還嘴。
這次老太太也按照慣例要歷數她的“能耐”,白依依忽然打斷她道:“王杏香沒死,我們救活的。”
她是一個醫務工作者,治病救人從來都是本分,但是此時,她第一次擡頭挺胸宣告自己的成就,那是一條人命。
白奶奶頓時被噎住了,吭哧好一會兒憋出一句:“你這麽能耐?”
白依依看了周圍一圈,叔叔嬸嬸都在,母親站在門邊,欲言又止;父親從門外進來,沉默不言。
她的目光最後落在史添身上,而史添目光贊許地看着她。
白依依不再多說,同史添牽着手出門。
村道路邊,兩人坐進車裏,等小胡去将曬谷場的車開過來。司機老高不知道上哪去了。
白依依望着車窗外,史添看不見她的臉,卻看到細微的晶瑩墜落下來,打在她衣服上。
她掩飾地撣去,呢子衣料不吸水,只留下一個淺淺的印。
史添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這一次回村裏,訂婚的事情的确是澄清了,但是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
白依依吸了吸鼻子,輕聲道:“從小我奶奶特別讨厭我,我媽又不能跟她唱反調,也跟着嫌棄我,從小到大我不論做什麽她都是挖苦。”
“燒個菜就是打死賣鹽的,齁死人了;我紮個頭發就是臭美,長大了一定是狐貍精。
說歸說,我第一根發繩就是我媽給我的。
她就這樣,一邊嫌棄我,一邊偷偷給我塞東西。所以我感覺再不濟我也是她女兒,她還是愛我的。
上學以後,我接觸到越來越多的想法,跟他們完全不一樣,他們會罵我不切實際,我也不跟他們争,沒什麽好争的。
我們之間沒有溝通的習慣,他們從不聽我說什麽,我也覺得他們過時了,什麽事嬉皮笑臉就含糊過去了。
我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一直存在,從來沒有解開過。
以前我背着行李去上學,我媽都會站在院門裏站一會兒。她大概以為我看不見吧。其實我都知道……”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發顫而走音了,卻堅持說完:“門板上有塊豁呢……”
史添回頭,沒有人站在院門後。
“以後有我呢。”他道。其他的,就交給時間吧。
白依依極力壓抑着眼淚,此時再次淚崩。
史添望着車窗外土路,輕輕拍着她的背。
老高豁然打開駕駛座車門,喘着粗氣将一個竹籃子遞給史添,勻了一口氣正要解釋。
“什麽?”史添遲疑接過,揭開竹籃蓋子。老高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一只大公雞“騰”地彈跳出來,“咯咯咯”狂叫。
白依依驚呆:“欸?!!!”
老高涕泗橫流,剛才他從白友前那裏接過籃子,放在副駕座。
結果這只雞哥突然就頂開了蓋子跳出來,飛出了車窗,他挨了好幾下啄好不容易才逮回來,現在又蹦出來了!
車內空間有限,雞哥無處發揮,三人五手齊撲雞,雞哥一聲尖叫,跳上老高的肩膀,“嗖”地從駕駛座門縫鑽了出去。
聽說是白友前遞來的籃子,史添一邊笑,一邊摘去白依依頭發上的雞毛:“這是……嫁妝嗎?”
白依依從車後拿濕巾,抽了一張糊史添臉上:“是啊……下次宰了給你補補!”
車子發動,駛出村子,小胡開車在後面跟上。
晚上他們沒有回市區,而是去了郊區的一處房子。史添想帶白依依散散心。
白依依倒是覺得并沒有什麽不開心的,只是史添說去哪就去哪吧。
晚上白依依洗漱出來,躺在史添旁邊,史添從床頭拿過一本深紅色的存折給她看:“真是嫁妝。”
這本舊舊的存折別在籃子底下,竹條卡着,剛才提進來的時候發現的。
白依依打開存折,裏頭夾着一張紙條,字跡歪斜:密碼你生日。
白依依咧了咧嘴,眼淚就下來了。
史添吻去她的眼淚。白依依搞不清怎麽今天一直在哭,忍不住捶史添。
史添攬着她,輕撫她的脊背。
好一會兒,白依依才逐漸平靜下來,躺平,看着天花板。
卻見天花板忽然變得漆黑反光,圖案隐現,竟是一張白依依的彩妝照片,漸變着換成了另一張。
史添竟還存着這些照片?!白依依真不知道是該先感嘆着天花板的黑科技呢,還是該先将史添踹下床去捶一頓。
白依依望着天花板圖案變換,周圍的牆壁也跟着變換,簡直太過壯觀。
史添則一直望着她:“依依。”
白依依不理他。
“依依。”他還是叫。
白依依看他一眼:“幹嘛?”
史添笑笑:“沒事,就想叫叫你。”
白依依無語了,繼續看着變換的四周屏幕。
史添:“你爸媽嫁妝都給我了,咱們早點領證吧。”
現在已經是農歷十一月底,到正月初八也沒多久了,白依依不理他。
待畫面播放到白依依那十六幅素描拼成的巨大人物肖像,白依依捂臉。
史添忽然問:“依依姐姐你喜歡我什麽?”竟然那麽早以前就開始畫他的肖像,還偷偷地畫。
白依依翻身背對他,敷衍道:“喜歡你帥,喜歡你有錢。”
史添:“……”不死心地追問,“還有呢?”
白依依:“喜歡你器大活好。”
史添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臉色發紅。依依姐姐真的是,他拿石膏手箍着她的腰,恨恨道:“還有呢?”
白依依轉頭看着他滿含期待的眼睛,微笑道:“溫柔體貼、紳士風度……”見史添高興起來的樣子,她卻接道,“才怪。”
史添咧開的笑容碎了:“……”不高興道,“既然你這麽喜歡我的……待會兒就算你求饒我也不應!”
白依依扭身想躲,按着他作亂的手:“別鬧,胳膊還要不要了!”
可史添瘋起來不管不顧,仗着自己是傷員無法無天。
鬧到夜半,兩人抱在一起裹着被子,天花板已經變得完全透明,星鬥滿天。
感覺史添呼吸均勻已然入睡,她才輕聲道:“我喜歡你執着堅韌的少年心。”
“我聽到了。”他閉着眼睛輕聲道。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将她摟緊,道出自己的心意:“我喜歡你溫柔憐憫的天使心。”
【正文完】
番外:結婚記
大早上的,徐小蘭将刷鍋的水端出來潑在院牆角,就看到遠處有大車開進來,下來好幾個人,手裏拿着一些工具。
她回屋問白友前:“誰家要造房子嗎?大清早就來了工人。”
白友前端着碗往外張望:“沒聽說,哪呢?”
外面周叔回來了,手裏捧着碗,扒了兩口,邊吃邊道:“修路呢,外面的大土路修完了,現在要把全村的路全都修一遍,鋪上石板。”
白友前奇道:“村裏咋突然有錢倒騰這個?前些年修村中間主路,村長就到處籌錢,現在咋一聲都沒吭就開工了?”
老周道:“我也這麽問哪,你猜村長說啥?還是你家傻姑爺掏腰包,村裏一毛錢不用出!嘿,而且以後還要給村子搞開發,改革開放!”
徐小蘭:“搞啥開發,這窮鄉僻壤的,後山挖着礦了?”
老周筷子劃拉着,一副指點江山的派頭:“搞旅游!這你們就不懂了,我們這好山好水,風光好看着嘞!”
徐小蘭拿起鞋墊繼續縫,問:“風光可多少錢一斤?”
老周又揮了揮筷子,沒顧上揮飛出去的飯粒,繼續道:
“诶,不是這麽算的。城裏人就愛看這個!他們就花錢來看,我們把山頭圈起來,以後賣賣門票、瓜子汽水,就有錢賺了。”
徐小蘭将信将疑,天底下哪那麽多傻子?
村頭小賣部的老李頭過來捶了捶院門:“友前啊,你家的包裹到底取不取啊?不取我退了!”
白友前連忙放下碗筷,跟着去取包裹,兩人走遠了還能聽到老李頭抱怨:“忒占地方……”
最後白友前捧了兩個包裹回來,一箱打開,是好幾袋奶粉、茶葉,還有一盒月餅,好歹還沒過期。
另一箱打開了,裏面是每人兩套衣褲,從裏到外一應俱全。徐小蘭摸着呢子大衣的袖子,跟白友前相視一眼。
白友前看了半天,終于道:“……買都買了,你試試合身不?”
晚上柳飛白電話打過來的時候,白友前吭哧了一會兒,告訴她衣服收到了。
白依依知道爸媽講電話習慣開免提,不然總覺得聽不清,此時一定兩人都在電話前。
她問道:“試了嗎?合身嗎?”
白友前嗯了兩聲,沒什麽其他話要講了。徐小蘭就在旁邊小聲催他挂電話,擔心浪費電話費。
另外他們也覺得白依依幹護士工作辛苦,也不想多占用她時間。
白依依忽然有些感慨,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父母與她相處有種小心翼翼,像是小時候的她,唯恐被嫌棄。
“先別挂。”白依依出聲道。
她看了一眼在廚房區揮着鍋鏟做菜的史添,不自覺嘴角彎起,輕聲道:“爸,媽,我跟史添明天要去領證了。”
“……欸。”白友前應了。
之前白依依已經提過了。這段時間史添也時常到村裏來,這小子雖然總是看着白依依笑,有點傻氣,總得來說還是個精神的小夥子。
白依依既然已經認定了,他們也就不反對了。
“媽,你說呢?”白依依問。
徐小蘭忽然被問到,默了一會兒,道:“欸。領吧,領吧……”
挂下電話後,史添正在将菜端上桌:“跟爸媽說什麽呢?”
白依依抿嘴搖頭,不告訴他,走向餐桌道:“吃飯!”
史添撂了圍裙,過來勾住她的腰倒進沙發裏:“不告訴我,我就吃你!”
白依依立即捏住他的耳垂,笑得一臉“你奈我何”?史添扁嘴,只得松開她,乖乖去吃飯。
第二天一起床,史添就去櫃子裏翻白依依的證件,看到了她的卡通藥盒。
他将藥盒拿起來打開,數了數藥片,立即去客廳找白依依。
白依依正在煎雞蛋,打算搭吐司當早餐,擡頭見他快步過來:“怎麽了?”
“依依,”史添将藥盒遞給她看,“你是不是偷偷給自己停藥了?你怎麽能不遵醫囑呢?”
“我……”白依依愣了,“我忘記了,我不是故意停藥的,真的是忘記了。”
自從史添給她換了手機,之前設定的提醒吃藥的鬧鈴全都沒了,前陣子忙着寫工作報告,就更記不得了。
史添自己感覺近來白依依的狀态還不錯,是不是需要繼續吃藥還有待商榷,猶豫道:“那再去看一下心理醫生,做一下評估?”
鍋裏的雞蛋飄起一陣飽滿的香味,白依依關火,将雞蛋盛起來蓋到吐司片上,搖頭道:“那些評估試題我都會背了,測試沒有意義。”
史添繞過流理臺,到她身後抱着她,下巴墊在她的肩頭,皺眉道:“那怎麽辦?”
白依依轉頭親了親他的耳畔:“我感覺比以前好多了……”說着,她就笑了,“你是我的藥,以後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史添笑了:“你終于知道我的好了。”
白依依壓着嘴角,端着盤子去餐桌:“別得意啊,尾巴翹上天了。”
史添撈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身後:“沒有啊,你摸摸。”
白依依一巴掌拍過去,真是受不了他了。
實際上一整天史添的尾巴都是翹着的,跟撒歡的哈士奇沒兩樣。
兩人在民政局窗口排隊,史添不知道哪裏變出一捧花來,又求婚。
大廳裏十多對新人全都轉身看着他們,似乎在驚異這貨怎麽臨時抱佛腳,現在才求婚?
實際上史添之前已經在各種奇怪場合求婚多次,每次都搞得白依依想鑽地洞。
這次白依依生氣了,不答應了。不結了,這婚不結了,太丢臉了。
史添趕緊将人撈回來:“別鬧了,別鬧了,工作人員等我們呢。”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鬧。
然後進去拍照,史添又各種使壞,攝影師大叔說:“好的,別動,一二三!”史添突然就轉頭親白依依。
攝影師看着拍下來的照片:“……”史添撅着嘴正好親到白依依的臉頰。
攝影師語重心長道:“小夥子,我知道你很開心,結婚證照片不是結婚照,不能開玩笑的知道嗎?”
史添乖乖的:“哦。”
看上去乖寶寶的樣子,開拍時又是一連使壞,又是摟着白依依又是靠在她肩頭。
攝影師大叔怒了:“再給我亂動,那張斜眼的當你結婚照!”
白依依笑:“聽見沒有,斜眼?”
史添也笑。
攝影師立即抓拍:“哎呀媽呀,終于有一張能看的了。”
史添愣神:“啊?不行我還沒拍完呢!”
攝影師:“我拍完了!起開起開,別人還要拍呢!”
現場打印照片,鋼戳“啪”地蓋上,二人一看照片,兩人都笑得燦爛。
那笑容的明朗,仿佛能聞見陽光的味道。
史添拿了手機将之前拍的一連串亂七八糟照片一起拷走了。
終于走人的時候,大叔同情地看着白依依,那眼神仿佛在說:姑娘辛苦了,嫁給他真是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