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匕首

泠寒的身子太冷,又抱得她太緊,還好女子有了充足的準備,悄悄在裏側被子底下摸出一個湯婆子來。

泠寒摟着她,她摟湯婆子,溫熱頓時在胸口緩緩蔓延至全身,除去了一身的寒冷,女子暗暗得意自己得回留了個心眼,不然怕是要像前幾次那樣被凍成冰塊。

孫傾婉一夜未睡,聽到身後男子均勻的喘息,不知不覺自己也在泠寒的懷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她再次有意識醒來的時候,懷裏的湯婆子不翼而飛,換來的是泠寒冰涼涼的胸膛。

她整個人被泠寒沒有溫度的身體壓着。

唇齒間充斥着男子獨有的氣息,可最令她睡意全無的,并不是泠寒的吻,而是那再次憑空出現的冰涼匕首!

女子起初被吓了一跳,但轉瞬便也恍然大悟過來,小姑娘雖懵懂,但也知人之所以有男女之分,便是這男女之間是有區別的。

這區別就在于結構的不同。

難怪泠寒說這麽厲害的兵器是用來刺殺她的……

“有兇器,還不快抱緊朕,要朕護着你?”

泠寒見孫傾婉醒了,唇角勾着淺笑,嘴裏說着逗弄她的話。

這一覺他睡得很好,心情也很是愉悅。

可孫傾婉心情卻不好,她自然知道泠寒是在故意逗她,就連之前也都是故意的!

女子嘟起了唇,絲毫不信他的大灰狼言論,“兇器就在陛下這,陛下才不會護着我!”

不光不會護,只怕還巴不得吃了她,他屢屢索吻就是很好的證明。

“呵,還挺拎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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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寒瞧着她眼中閃爍精明的樣子,腦海便不自覺的浮現出了那只老狐貍,呵,也對,她可是孫仲青的閨女。

戶部尚書這職位,可不是只會巴拉算盤就能做穩,她那精明的爹……他差點就栽了他的跟頭。

提起孫仲青,男子收了思緒,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孫傾婉的身上。

大掌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光滑的秀發,手指穿過她的發間,一直到發梢。

“你父親不願你嫁給我,特意為你安排了一場逃婚。”他語調慢悠悠的,仿佛是在給她講睡前小故事,“他千算萬算,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卻沒料到有人會給他下毒,更沒料到你是個孝女,甘願入宮,最終還是落到了朕的手裏。”

他的眼眸陰恻恻的,孫傾婉雖看不到,卻已經察覺到了寒意。

她早就所有察覺,泠寒已經知道她當初有意與人私奔這件事,可真的聽泠寒一字一句的講出來,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父親并非不願我嫁給陛下,只是不願我這般不明不白的入宮侍奉陛下,可憐天下父母心。”

試問這天下的父母,誰會甘願自己的女兒無名無份的跟了一個男人,寧做貧家妻,不做富貴妾。

她入宮不過是皇帝的一句話,一道聖旨,可于她來說,于疼愛她的父母來說,卻是毀了她的一生。

莫說父親不願,就是她也不甘。

可這話聽到男子的耳朵裏,便看作是在和他要名分。

“想做皇後?”男子目光灼灼,直穿心底。

孫傾婉抿唇:“臣女不敢。”

泠寒呵笑一聲,起身扯了一旁的衣袍覆在身上,叫了宮人進來伺候,淅淅瀝瀝的水聲過後,他離開了。

泠寒走後,孫傾婉便懊悔自己不該逞一時口舌之快,說什麽父親不願自己無名無份的跟他。

想着壽宴即将開始,她卻在這個時候惹得泠寒生氣,母親入宮這事肯定是泡湯了。

可若她不這樣做,這樣替父親辯解一句,聽着泠寒的口氣,已經對父親表現出不滿了,她怕泠寒到時候會怪罪父親。

也不知泠寒剛才好端端的,怎麽就提起了她父親,難道是她不夠努力,不能勾住泠寒的心,引他走神?

孫傾婉覺得自己的确不夠稱職,作為皇帝的女人,她連侍寝到底是怎麽回事都沒弄清楚,還怎奢望抓住男人的心。

“姑娘,該起來了。”

這時奇嬷嬷燃着小燭燈走了進來,她身後跟着兩個宮人,手裏端着洗漱的用品,還有一條潔白的月布帶子……

孫傾婉見到那東西,愣了下,結果奇嬷嬷的話更讓她意外。

“陛下說您來小日子了。”奇嬷嬷的目光落在女子被被子遮住的小腹上。

孫傾婉仔細的想了想,“沒有吧。”

她并沒覺得有什麽不适,于是狐疑地去确認。

結果掀了被子,榻上還真的染了紅,孫傾婉有些尴尬。

奇嬷嬷道:“陛下對血腥味敏感,時辰不早了,姑娘該起來梳洗梳洗,一會還要去太後的壽宴。”

提起壽宴,女子免不得有些失落。

“我求了陛下,可是陛下沒應。”她也不為何,許是周圍實在沒有說話的人,竟和沒有表情的奇嬷嬷說起話來。

奇嬷嬷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讓孫夫人入宮這事,天子的心思,誰能猜得準。

“無論結果怎樣,姑娘也沒有什麽損失。”奇嬷嬷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宮人為她挽發,淡淡回到。

孫傾婉嘆了口氣,這倒也是,不管成與不成,她的确是沒損失什麽,除了後來她的話惹了泠寒不悅。

歸根結底,還是自己哄人的功夫不到位。

“嬷嬷,您可能幫我找些那種書來看看?”女子咬唇想了想,複又解釋道,“就是曉事的冊子,我想學學怎麽哄陛下歡心。”

孫傾婉想她誤認的匕首,還有這段時間和泠寒在一起時發生的種種意外。

她還真的是傻乎乎如一張白紙,什麽都搞不懂就待在了泠寒身邊。

她想要把男女之事弄得清楚明白,這樣就不會再有昨日那般的尴尬,再說泠寒不是說,她什麽時候把侍寝弄明白了,他就答應讓母親入宮。

雖然這次未成,但也許日後把泠寒哄的高興了,他就肯了呢。

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雖厚着臉皮,強裝淡定的要這種東西,但實際上臉頰已經羞紅的快成火燒雲了。

“有呢。”奇嬷嬷面色如常,仿佛這種事沒什麽可避諱的,“姑娘若早些開竅,肯在這方面多花些心思取悅陛下,您今兒這事也就成了。”

奇嬷嬷讓人備在竈上一大壺的熱水,原是備着給孫傾婉和泠寒事後用的,可沒想到她老馬也有失前蹄的時候,想她在皇宮裏二十餘年,經驗豐富,結果被一個小丫頭給忽悠了。

這殿裏鬧出那麽大的動靜,換任何人都以為是陛下臨幸了孫姑娘,誰又能想到她一夜沒睡,想破了腦袋,竟想出了一個擀筋棒這樣舍近求遠的玩意。

還擀筋,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就是那擀勁棒,随便在陛下身上滾個兩圈,還不是說什麽都應了。

奇嬷嬷對孫傾婉的擀筋棒頗為嫌棄,孫傾婉也後悔,自己怎麽沒在泠寒臨走時再給他擀一次,沒準他舒服了,這事也就成了。

“嬷嬷說得是,我的确對這方面不太開竅,現在學應該還來得及吧?”

奇嬷嬷瞧了眼這她張如花般盛放的容顏,十分中肯的回答:“只要陛下不厭棄你,就還來得及。”

孫傾婉換上了昨日挑好的那套水藍色宮裝,再配上一整套水晶頭面,晶瑩剔透,不靈不靈的,就算是在昏暗的殿內,也同樣能夠折射出閃耀光芒。

“真好看。”宮女翠香忍不住驚嘆,“姑娘美的就像東海龍宮裏的三公主。”

旁邊的宮女茗香也看的癡傻:“這哪裏是公主,這分明就是天上的仙女呀。”

奇嬷嬷管教的嚴,兩個小宮女平時都不敢吭聲,今日是見着孫傾婉和奇嬷嬷聊了起來,她們才敢說上兩句。

“好了,都去做別的事去吧。”

奇嬷嬷一句話,翠香和茗香便一刻也不敢逗留,紛紛下去了,離開的時候,翠香還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眼,心裏暗暗感嘆,真好看!

臨走前,奇嬷嬷在一個小盒子裏拿出了一顆小藥丸。

“姑娘,陛下吩咐,讓您把這個吃了。”

藥丸落在孫傾婉手心,半個小指腹那麽大點,她有些疑惑,“這是什麽?”

奇嬷嬷道:“是陛下的血制成的丹藥。”

孫傾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這個瘋子!

“嬷嬷,我對血過敏。”她試探的問,“能不吃嗎?”

想着他的血有毒,這麽吃下去,自己離死翹翹也不遠了。

奇嬷嬷怎麽可能放水,“這是陛下的命令,姑娘還是吃了吧。”

孫傾婉擰着眉頭,不情願的把藥丸含在了舌頭底下,一股子血腥味很快遍布整個口腔。

那滿滿一碗的血精煉成的小藥丸,濃縮的都是精華啊。

“姑娘,飲杯水好咽些。”

奇嬷嬷自然瞧出了她沒有咽下去,而是含在嘴裏,想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吐了。

結果一杯清水入腹,帶走了口中腥甜之外,那該死的藥丸也被沖進了肚子裏。

“嘔……!”

血的味道一點都不好聞,孫傾婉忍不住幹嘔。

“姑娘要是吐了,還得再吃一顆。”奇嬷嬷覺得她有必要善意提醒。

聞言女子忙捂住嘴,漲紅了雙眼,有淚忍不住滑落下來。

孫傾婉自入宮以來,後宮總是冷冷清清,死寂沉沉的樣子。

她還從沒見過這般熱鬧過,到處張燈結彩,甬道上來來往往的小轎,平添了不少人氣。

從啓承殿到太皇太後的長壽宮這段距離并不近,即便是披着厚厚的披風,手裏抱了湯婆子坐在轎子裏,在入長壽宮的時候,還是有些凍紅了臉。

此刻正殿裏已經來了不少人,男賓女賓分坐兩側,她剛跨過門檻,旁邊就有太監就操着尖細的嗓音,高亢報名:“孫家女孫傾婉入殿。”

誰人不知孫家獨女入宮侍君,且還奇跡般存活下來這事。

入宮的人,一半是參加壽宴,還有一半是存着好奇只心,想要瞧一瞧,這能被陛下看上的女子,到底長什麽樣。

一時間幾十雙眼睛紛紛投向了門口,殿內燃着數不清的蠟燭,把大殿照得燈火通明,猶如白晝。

地下燒着地龍,一跨進去便熱乎乎的直烤臉,可再熱的地龍也比不過衆人投來的目光灼熱。

女賓席上的夫人們,除皇室外,個個都是身負诰命的貴婦,頭戴珠冠,身披石青色霞帔,華麗至極。

而在一衆诰命夫人中,卻有一夫人身單影只的坐在前排矮幾上,那婦人雖也衣着華麗,舉止優雅,卻并不是诰命夫人。

坐在清一水的诰命夫人中,倒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入殿中後,便不曾與人有過交談,有人與她招呼時也只是颔首回敬。

她眉宇間似總是有一團揮之不散的愁雲,有着許多的擔憂。

直到孫傾婉跨入殿門的那一刻,那夫人才擡了眼眸,遠遠的望過去。

只一眼,卻再也忍不住簌簌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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