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撫

孫傾婉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

有一瞬她以為自己是到了陰曹地府,甚至覺得連老天都在跟她開玩笑,竟連陰曹地府也沒有燈。

直到奇嬷嬷走過來,熟悉的聲音在身側響起,“姑娘醒了。”

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自己沒死,竟還在這啓承殿。

她不是用發簪紮了自己?為什麽沒有死?

後頸處的疼痛令她蹙眉,難道是泠寒?

她一心求死,這樣他竟然還不肯放過。

那一刻她心中只有絕望,活着對她來說只有屈辱。

孫傾婉尋死之心已決,便在床榻間細細摸索着。

“姑娘別找了。”奇嬷嬷垂眸看着她在床榻上摸索的手,道:“您身邊能傷人的利器都被收走了,您還是斷了這心思吧。”

女子沒說話,心裏卻并不肯服軟。

若人一心想死,便有千萬種尋死的辦法,又怎是旁人能夠阻止得了的?

女子咬唇,便是一頭撞上了床榻裏側的牆上,她疼得眼冒金星,結果那牆竟是軟的,毫不傷人。

孫傾婉不信邪,起身想要去別的地方,剛下床就被翠香和茗香二人給攔住了,苦苦勸阻,無論怎麽都掙脫不開。

孫傾婉絕望,她不想再順從泠寒,也不想再讨好他,難道連生死都不能自己選擇了嗎?

“姑娘!”奇嬷嬷見她這這樣,向來不露喜怒的她也忍不住心疼,“姑娘和陛下之間存有誤會,您可願聽老奴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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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嬷嬷鮮少這般動容,她覺得姑娘對陛下的誤會頗深。

可此刻的孫傾婉一想到泠寒強迫着她吃下那血腥的藥,一想到無論自己怎樣順從和讨好,都躲不過死亡的結果,那一刻女子還哪裏肯聽什麽解釋。

她和泠寒之間能存有什麽誤會?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她不過是泠寒至于鼓掌中什麽都不是的玩物,他們之間沒有誤會,只有他的冷漠,和她的乖巧和順從。

可是眼下她不想了。

“我不要聽!”

她捂住耳朵,自是一句和泠寒有關的話她都不要聽。

什麽誤會回讓泠寒把她囚禁在這漆黑的宮殿裏?

又是什麽誤會、會被迫着吃下他的血?

他明就是個瘋子,毋庸置疑的暴君。

她也不想聽奇嬷嬷的解釋,他們無外乎都是在替泠寒說好話,說服她繼續留在他身邊,做他身邊乖巧溫順的玩物。

“嬷嬷,去備膳吧。”

就在衆人不知所措,孫傾婉杜絕一切的時候,不遠處傳來泠寒清冷的聲音。

奇嬷嬷便不再多言,福身退了下去。

孫傾婉聽到泠寒的聲音微怔了下,因為她沒想到泠寒還在。

但轉瞬女子咬牙,仿佛将他恨進骨子裏,狠狠道,“我恨你!”

女子一心尋死,就在發簪即将插入胸膛的那一刻,他一掌打昏了她,也奪了她手中的利器,而女子昏迷前,歇斯底裏與他說的那些話,令泠寒陷入了沉思。

“朕知道你恨我。”泠寒幾步上前,叫退了攔着她的宮人,看着她淚眼婆娑的面頰,他默了默才道,“如你所想,朕的确對你還存有興趣,不想你死。”

她就知道他還不肯放過她!

“陛下覺得你能左右一個人的生命多久?”女子的眼中盡是絕望和空洞,了無聲息,“就算陛下不想我死,可我若一心赴死,終會如願。”

“是嗎?”男子微微挑眉,對上她如死人一般絕望的眼,“朕的确無法左右一個求死之人的生命,但你別忘了,朕是皇帝。”

他一步上前,兩人幾乎只有一息間的距離,孫傾婉能夠明顯感受到男子呼吸,他如地獄修羅一般盯着她眼睛,散發出危險的氣息,逼迫着她,“若你死了,朕會讓整個孫家為你陪葬!”

他注視着她的表情,一絲一毫,見她絕望的眼眸終于有了微動,他唇角勾笑。

“泠寒!”

孫傾婉急了,一巴掌打在男子的胸膛,“你簡直就是個禽獸!”

她歇斯底裏,原本空洞的眼眸因為觸及到了她的底限而變得恨意滿滿。

泠寒似并不在意女子的冒犯,他一把攔住孫傾婉的腰,将她拉進懷裏,大掌強制的将她按在剛剛被她敲擊過的胸口。

低沉的聲音從胸腔發出,是更進一步致命的威脅,“乖點,你該相信朕能說到做到。”

守在外面的宮人們聽到孫傾婉直呼陛下的名諱,一口一口禽獸的叫着,一個個吓得肝顫。

大家都以為陛下會降罪孫姑娘,結果心驚膽戰的等了許久,方才還鬧出好大動靜的殿內卻異常的平靜了下來。

“我不要再吃你的血。”良久,女子平複下來,她的理智不允許她做出傻事,牽連家人。

男子的大掌始終摩挲着女子柔順的長發,一下一下,仿佛是在安撫一只炸了毛的小貓兒。

泠寒挑眉,慢悠悠道:“你覺得以你現在的處境,資格跟朕談條件嗎?”

孫傾婉當然知道她沒有任何資格,眼下她的命運,家人的命運都掌握在泠寒的手上。

“可若是這樣,我活不久,陛下舍得?”

“你還存着自缢的心思?”男子眸子一緊,看着她的眼睛,直穿心底。

“我沒有!”孫傾婉一字一句,鄭重的回答。

男子似乎陷入了沉默。

”陛下,姑娘,早膳布好了,可以用膳了。”這時,奇嬷嬷走了過來,打破了兩人的僵局。

“朕帶你去吃飯。”男子轉移話題,說着緩緩抓住女子柔荑般的手。

漆黑中,孫傾婉被泠寒帶着坐到了桌前,雖看不見,但卻能聞到飯菜的味道,很豐盛,可她卻沒有胃口,一口都吃不下。

待孫傾婉坐穩,男子才轉身坐到她的對面。

見她始終未動,泠寒才想起她看不見,無法吃飯。

“嬷嬷,去點盞燈來吧。”

奇嬷嬷眼中閃過一瞬震驚,轉而又是激動,剛要應下,卻被孫傾婉打斷。

“不用。”她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然後拿起面前的筷子,找到裝有米飯的碗。

她故做輕松的樣子,夾起一些米飯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證明着她沒有光亮一樣可以用膳。

她不想見到泠寒,黑暗可以讓她掩耳盜鈴一般忽略掉他的存在。

可奇嬷嬷卻并不死心,要知道自先皇後去世這十餘年,陛下幾乎從未走出過黑暗。

可奇嬷嬷剛剛燃起的希望卻被孫傾婉一口回絕,她怎能罷休,于是勸慰道:“姑娘什麽都看不見,如何吃菜呢,老奴還是去燃盞燈吧。”

奇嬷嬷怕一會泠寒會變卦,極其迫切,巴不得自己現在就是一盞閃亮的明燈。

孫傾婉哪裏知道奇嬷嬷的想法,她以為是奇嬷嬷體恤她,可眼下她半點不想看到泠寒那張人神共憤的臉。

“無妨的,雖看不見菜,但也不耽誤用膳,只是要勞煩翠香幫我夾些到碗裏。”

一旁的翠香聽聞連連應下,姑娘是主她是仆,莫說是夾菜,就是做別的也是應該的。

奇嬷嬷瞪了翠香一眼。

翠香雖看不真切,可那駭人的寒意還是叫她她不由打了個哆嗦。

這時始終未作聲的泠寒在黑暗中夾了一塊小炒肉放在了孫傾婉的碗裏。

女子察覺有菜入碗,便夾起來放入口中吃了。

她吃飯的樣子就像是吃貓食,一小口一小口的,還要咀嚼很久,才會緩緩咽下。

屋裏安安靜靜地,仿佛落下一根針都能清楚聽見。

泠寒挑眉,見她乖乖吃了,于是又加了一塊雞肉放進她的碗裏。

孫傾婉自然而然的以為這都是翠香夾的,所以就心安理得的把雞肉也吃了。

雞肉剛吃下,碗裏就又多了魚肉的味道,她也沒多想,夾起來放入口中。

奇嬷嬷瞧着這情形是半點用不上他們,于是悄無聲息的帶着一衆人都退下了,只留下孫傾婉和泠寒二人。

泠寒一邊自己用,一邊瞄着小姑娘的碗,幾次之後他有些品出了這姑娘愛吃魚。

于是他就多夾了幾塊魚,果然她都吃了,唇瓣沾染了些油性,亮亮的,就仿佛是一只吃了葷腥的貓兒。

男子忽然覺得心情大好,仿佛剛才與他要死要活鬧脾氣小姑娘,根本就不是眼前這個安安靜靜地女子。

呵,果然是只貓,就連吃的東西都一樣。

孫傾婉吃的不多,只勉強吃下了一小半碗的米飯,倒是把碗裏泠寒夾得魚肉都吃了。

她将碗筷輕輕放下,摸索着桌邊,想要拿帕子擦擦嘴,結果并沒有摸到。

“翠香,幫我把帕子拿來。”

她自然而然的認為翠香就在她身邊,結果屋裏壓根就沒有人回應她。

男子也吃飽了,放下碗筷,他想了想,将自己的帕子遞給她。

因為上面帶着龍涎香,又繡着龍紋圖樣,着實無法蒙混過去,泠寒解釋道:“翠香才出去。”

“哦。”孫傾婉應了聲,拿起帕子擦着嘴,也沒再說什麽。

泠寒見她興致不高,他默了默,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解釋下比較好。

于是坐直了身子,認真道:“其實朕從未想要将你囚困在這宮殿,也從未限制過你。”

他雖不喜光亮,可他從未想過要強制任何人,更從未想過限制她的自由。

孫傾婉昏迷後,他一直在想她因何會這般的歇斯底裏,又是那般的絕望,于是他問了奇嬷嬷,才知她生有夜盲,看不見夜裏的東西。

而她幾次想要出去都正巧趕上他回來就寝,便被奇嬷嬷拒絕了,之後的幾日她一直呆在這殿中再未出去。

思來想去,許是她誤解了。

“所以你想出去,随時都可以。”

女子擦着唇瓣的手微微頓住,她沒想到泠寒會跟她解釋這個。

随之男子又道:“至于那藥丸……”

孫傾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姑娘太倔犟,可瞧着她蒼白的臉,泠寒決定退一步。

“你不願多吃,那便依舊只吃一粒吧。”

他能看到女子眼中掩蓋不住的失落。

她是一粒都不想吃的。

她之所以這般抵觸,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全因泠寒迫着她吃下他的血。

他的血有毒,吃多了她會死。

“好了,趁着天還未黑,出去轉轉吧。”

泠寒說完,便起身叫人備水,他要沐浴就寝了。

孫傾婉意外泠寒這個時候會放她出去。

而方要跨去浴房的男子又駐了足,想了想對呆坐在桌前的小姑娘推薦道:“禦花園的樹開的不錯。”

這話似乎有些奇怪,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是早梅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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