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互換

樓月歌騎馬飛奔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她看着門口的白燈籠和白花,心裏“咯噔”一聲,頭皮隐隐發疼,下馬的時候險些摔倒。

樓朝雲和林千笑在門口接待客人,見到樓月歌過來,兩人都迎了上去,因為礙于身份,樓有個硬是忍住了噴湧而出的悲傷。

林千笑看得出她在忍着,忙将她往屋裏引 “林掌門,你來了,請進,去,去靈堂給大哥上一柱香吧。”

這句話猶如五雷轟頂,炸的樓月歌耳朵嗡嗡作響,因為家裏人多,她強忍着巨大的悲痛,指甲深深地嵌進了肉裏面,滲出絲絲血跡。

原來,人難過到了極點,是感覺不到痛的。

到了靈堂處,樓月歌站在門外,腳擡起來準備跨進去,最後卻又停住了,她只是倚在門框處,遠遠地看着。

“你不進去嗎?”

“不去了。”樓月歌轉身離開了靈堂。

林千笑連忙追了上去,直到後院沒有人的地方,樓月歌這才停下來,轉身過來的時候,早已經哭成了淚人。

她憤怒地抓住林千笑,大聲地質問他“你不是說會照顧好我的家人嗎?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大哥怎麽會出事,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解釋。”

“你想怎麽發洩都可以,千萬不要将悲傷憋在心裏,是我,都是我的錯。我願意用我的命,來賠給樓家。”

樓月歌臉上露出凄涼的笑容,雙手無力地垂下去,眼神空洞,整個人像是丢了魂一樣“我要你的命做什麽,我的大哥,再也活不過來了。我只是恨自己,不能去他身邊守着,不能好好哭一場。”

聽到她這樣說,林千笑心中滿是愧疚,如果當時不是自己有私心早些互換了回來,也許就不會發現這件事,也許一切都還來得及。可惜,自己為了留住那一點點眷念,終究是做錯了。

“我們現在可以換回來,我找到了方法。”

樓月歌有些不相信,她以為林千笑只是在安慰自己。

“我說的都是真的,戌時,我在城外月老廟等你,到時候你就明白了。”林千笑說着将她拉起來,遞了手帕過去“我知道你心裏難過,我保證會讓你恢複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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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我便信你。”雖然她很想進去看一眼,可心裏還是擔心別人看出異樣,咬牙轉身出了樓家。

夜晚,林千笑站在月老廟外面等着樓月歌,看着身後的月老像,他竟覺得恍如隔世。那一場雨,那一場相遇,讓他和樓月歌的命運聯系在了一起。如今,他們就要回歸各自的位置,他的心态跟以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今夜月亮很好,沒有雨,他看着天上滿心惆悵,說到底,其實是不舍。以後,自己和樓月歌肯定是不能常見面了,她是要和應天長在一起的。

“我祝你這一生一世喜樂平安。”

正發着呆時,樓月歌推門進來,“林掌門,你等了很久了嗎?”

“沒有,我剛剛到而已。樓,樓将軍,這些時日,氣宗給你添麻煩了,可你托付我的事,我一件也沒有辦好,心裏十分過意不去。他日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還請樓将軍直言。”

樓月歌其實根本就沒有怪過林千笑,長久以來,除了自己的家人,他是給自己最多照顧和溫暖的人。再某些時候,他甚至比家人更懂自己,好像這麽多年的孤獨,終于有人明白,也終于有地方可以安放。

“林掌門客氣了。”

她還準備說些別的緩和一下氣氛,卻見林千笑迅速伸出手在她脖頸處按了一下,人當即倒在了懷裏。

“樓将軍,得罪了。”林千笑抱着她進了月老廟,輕輕放在地上,之後朝着月老像的方向說道“江姑娘,你出來吧。”

江年年聽到後連忙閃身出來,遞給林千笑一顆藥丸,可看到地上暈倒的樓月歌後,她有些犯難“你該晚些點她睡穴的,這藥丸藥怎麽給她吃。”

林千笑也是一愣,“那不吃可以嗎?”

“若是木長老在可能會有辦法,但我能力有限,所以只能借助藥丸的效力,可她都暈了,這藥怎麽辦,要不明天再說。”

“不行,今晚必須把這件事解決了。”林千笑心裏明白,樓家出這麽大的事,她肯定很想快些回去守着。所以,不能再耽誤下去。

“可有別的辦法?”

江年年撓了撓頭,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要不你喂給她。”

“不行。”

“那要不我喂給她。”

林千笑還是不同意,“也不行,肯定還有更簡單的辦法。”

江年年忍不住嘆了口氣,“少主,我們是魔宗的人,沒必要在乎這麽多繁文缛節,當然是要選擇最直接的辦法。要不然,你化到水裏讓她喝下去。”

雖然覺得有些遺憾,可他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對她,對自己都好。

林千笑端着化了藥丸的水湊到樓月歌嘴邊,可是人處于昏迷狀态,水個呢不能沒有辦法喂進去,藥水順着她的嘴角流了下來。

“樓将軍,你能聽得見嗎?要将這個藥喝下去才有用呀。”林千笑一邊幫她擦着嘴邊的水,一邊跟她說話,希望她能聽得見,可惜,第二次水還是沒能喂進去。

“少主,要不你還是喂她吧。我先出去。”

等着江年年離開之後,林千笑端着碗猶豫了一會讓,最終還是妥協了,他用水漱了口,喝了一口藥水,俯身喂了下去。

這個辦法果然成功了,只是在碰觸到她嘴唇的時候,林千笑只覺得心跳很快,一股熱血直沖上腦門,讓他紅了臉。

“少主,就趁着此時,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借一半心力給樓将軍,便可以護着她。”

林千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開始吧,如何做對她最好就怎麽做。”

此時,天上的月亮被烏雲擋住,黑雲越積越多,一陣冷風刮過之後,天上竟然開始下雨,那淅淅瀝瀝的雨聲,正如他們在月老廟初見時一樣。

林千笑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從自己身體脫離出去,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他晃了晃身子,暈倒在地上。

中間的月老像依舊是笑眯眯的,他好像看着這一切,又好像什麽都知道,可它卻什麽都做不了。這人世間的緣分,本就是掌握在人自己手裏。

半個時辰後,林千笑醒了過來,劇烈地疼痛讓他沒辦法起身,他痛苦着掩着面,心裏知道,他和樓月歌已經互換了回來。

有一種失落感油然而生,像是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林掌門,你可還好?”

他身子一滞,這是樓月歌的聲音。當即頭也不痛了,連忙翻身坐了起來。看着面前端着水的人,這才确定,果然是她。

“樓将軍,你還沒走嗎?”

樓月歌将水遞給他“看見你沒醒來,有些不放心,就想着多留一下,你可還好,我看你昏迷着的時候,一直在說話。”

“啊?”林千笑心中一慌,自己不會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吧“那你可聽清楚我說了什麽?”

“沒有,聽不清。林掌門,這些日多謝你的照顧,既然已經互換回來,我該回去了,改日再見。”

林千笑其實想說那我送你回去,可惜,他來之前做了一件不知道對不對的事,他通知了應天長,讓他晚些時候來月老廟接人。

出月老廟的時候,樓月歌側頭看了看林千笑,正想說什麽,卻聽見門外有人喊道“月歌姑娘,我來接你回去了。”

“是你叫他來的嗎?”她的話裏面,似乎有嘆息和遺憾“我還以為……算了,林掌門珍重。”

林千笑見她轉身走了,想也沒想順手拉住了她,“樓将軍,我……”

“月歌姑娘,我在門外等着你,不着急。”

應天長的話林千笑的理智拉了回來,他緩緩松開手“先前出手打暈你,實非迫不得已,還望樓将軍不要生氣。”

“你覺得我會因為這件事生氣嗎?林掌門,我希望有一日,你能夠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很多事情一旦錯過,就永遠錯過了。”

樓月歌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轉身的時候,她用手擦了擦嘴,突然想哭。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是故意不喝那個藥,就是等着他來喂。可惜,那個吻太美好也太短暫。

門外的馬車越走越遠,直到完全消失在夜色中。而林千笑依舊站在月老廟的院子裏,連雨什麽時候停的都不知道。

“少主,你快洗回去換一身衣裳吧,免得着涼。再過幾天,我們就要返回魔宗。這兩日,元護法會先回去,在一路上打點好一切。”

“我能不要這個少主的身份嗎?”

江年年沉默了良久馬,這才說道“雖然我沒有少主這樣的經歷,但我多少能理解你。很多事,其實由不得我們選擇。在我印象中,木長老雖然嚴厲,可他一提到少主,臉上都是溫柔,眼裏都是慈祥,他一定很想見少主一眼,也很想看到少主回到魔宗。”

“我知道了,這些天不要跟着我,有些事,我需要去處理一下。”

“屬下遵命。”江年年說完,手一揮,幾個黑一人從屋頂上翩然而至,齊刷刷跪在林千笑面前“夜鷹參加少主。”

“他們是誰?為何會在這裏?”

江年年将一塊玉牌遞過去 “這是元休交給我的,說是木長老有吩咐,找到少主之後才能使用。他們是魔宗的影子護衛,夜鷹,也是木長老秘密培養,專門保護少主的。”

林千笑聽後只覺得呼吸一滞,胸口處隐隐作痛“那我救樓将軍的時候,你為何不讓他們出現?”

“少主恕罪,木長老有命令,只有在少主遇到危險的時候,才可以讓他們出來。如今,我既已經找到少主,這塊令牌便交由少主。有件事還請少主牢記,夜鷹只是用來保護你的,其他任何人有事,都不可以管,也不可以讓夜鷹救,哪怕是木長老自己。”

林千笑低頭看着手中的玉牌,只覺得一股涼意沁入心脾,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緊緊捏住那塊玉佩,語氣中有了妥協“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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