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分崩

知李懷豐之死可能是陣法使然， 尋找線索時便要容易許多。

李懷瑾他們很快就找到曾在客院的侍者，說見到李元旭在剛來玉溪的幾日， 時常帶着自己的妖獸在屋子周圍行走， 那紅狼脾氣不好，偶爾會毀了院子裏的樹木和擺設。

若是什麽尋常弟子， 第一次參加老祖的結侶大典，覺得好奇而四處走動， 倒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但李元旭身為禦靈宗的大能， 多次來過太初門，論道大會結束之後又沒了道場可聯系其他宗門的修士，他本該像朔宗老祖一樣留在屋內， 卻常常在院中徘徊， 這行為如今看來确實有幾分不同尋常。

只不過那院子裏原本就住着禦靈宗的禦靈師，他們人人身邊都跟着妖獸， 再加上主人又在玉溪峰受氣， 縱容它們損些物件是常見的事。

李懷瑾和韓寧那時候沒時間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俗務， 就讓洞府的管事便宜行事，不用次次跑來回禀， 直接讓人處理了便是。

管事對這種修修補補也早就習以為常， 得了老祖的吩咐， 面對類似的情況自然不會特意上報， 他連是誰的妖獸又損了物件都沒問，便讓前來禀報的侍者把該修繕的修繕、該添置的添置起來。

李懷瑾安排的人也隐藏在侍者中掩人耳目，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看着客院、防止李懷豐等人在論道大會和結侶大典期間出什麽幺蛾子， 而非完全地監視對方，所以同樣忽略了此事，以至于讓李懷瑾錯過了這一情況。

現在李元蘊說出了一個涉及魔修的秘密，李元旭略顯突兀的行為便有了解釋之處，這也反過來證實了李元蘊的說法。

只是，這還不算是确鑿證據，頂多算是一條線索。

李元旭竟然選擇自己動手，李懷瑾對此其實并不奇怪。

“此陣乃魔修所創，又是要拿來害人的，李元旭必不會假他人之手，他雖是禦靈師，但道侶卻是陣修，自己布陣理所應當。”

只不過精妙的陣法并不是這麽容易布下的，稍有差錯便達不到理想的效果，所以李元旭再小心謹慎，也不得不花費很多時間來布陣，出現得多了，這才叫玉溪的侍者注意到。

李懷瑾覺得他們要找的證據，應該是有頭緒了：“讓妖獸弄出動靜來，一方面是掩飾他在布陣的行為，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個障眼法。”

就像當年在北源與真魔史镧一戰，魔修也是先用聲東擊西之計将哇哇哇九州修士都引到了西邊，來掩蓋魔修藏在東段山寨中的事實。

李懷瑾和韓寧都經歷過這次大戰，也是第一個發現魔修陰謀的人，十分清楚這種伎倆。

李元蘊這輩子把一半精力放在了勾心鬥角上，又怎麽會不明白李懷瑾的意思：“你是說，那些沒有被妖獸損毀的地方，便是陣法所在的地方。”

禦靈宗主峰一系的弟子，多半也是李元蘊當年繼任宗主之位時從郁木峰帶去的李氏子弟，他們對潭石這個掌峰或許沒有太多的尊重，但對李氏元嬰大能的李元旭卻有敬畏。

自李元旭來到太初門，他們主峰的修士便收斂了許多，連李懷豐也不敢太過放肆，免得被對方抓住把柄、借他的事對付其父李元蘊。

他們蟄伏于室內，給了李元旭很大的方便和空間。

但要把這陣布置得神不知鬼不覺，想辦法保證它的效果，不能讓人随時碰動了去，所以李元旭很可能會故意讓妖獸在別處破壞，将院子裏的侍者注意力都吸引開去。

今日碰兩處，明日碰一處，只肖把修繕之人困在別處，李元旭就不用擔心陣法被破壞。

要容納這麽多客人，光是禦靈宗門人待的客院規模就不算小，李元旭在玉溪峰待了十數天，毀了幾處地方，将需要搜尋的範圍縮小了許多。

李元蘊想通這一點，眼睛愈發因為激動而充血，看着極其駭人：“事不宜遲，我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證據！”

李懷瑾冷眼看了看李元蘊，突然道：“就算找到了陣法留下的痕跡，你能如何證明這就是跟魔修有關的殘陣？”

李元蘊一時激動，忽略了他語氣中的冷然，自信地道：“本座這裏有殘卷的拓印，就算他留下的證據不完整，但只要跟殘卷對上一對，總能找出共同點。”

李懷瑾等這句話等了好久，聞言不禁閉上了眼睛。

——等找到李元旭設陣暗害李懷豐的确鑿證據，應該也能說明你們曾以同樣的方式對待身為宗主的族弟了……

……

一直在禦靈宗發瘋的李元蘊突然偃旗息鼓，離開始豐山去了太初門，這不僅沒有讓李元旭松一口氣，反倒讓他焦急起來。

“難道他發現了什麽，才去了太初門，是想在玉溪峰找到我設陣的證據？”

李元旭不知道李元蘊為了找到報複他的證據，已經将當年那個秘密對李懷瑾和盤托出，但他很清楚李元蘊定然會懷疑陣法的事情。

李元旭的道侶安彤仙子也跟着緊張起來，只是嘴上還自我安慰道：“姐姐确實知道那陣的功用，但她隕落得早，根本沒有多少時間探尋陣法的奧妙，李元蘊就算有殘卷的拓印，也不敢随意拿出去給別人看，他自己琢磨不出來，否則當年看到我們布的陣，也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了。”

李元蘊的道侶與安彤仙子一樣，都是徐家的陣修，堂姐妹先後入了禦靈宗，總會生出攀比競争之心。

安彤仙子在陣法造詣上明顯高于自己這個族姐，但對方為宗主李元蘊生下兩個兒子，不僅常在她面前炫耀，就連李元旭自己也并非沒有想法。

弟子在商虛秘境找到這卷殘卷之後，徐安彤十分高興，夜以繼日地查探其中奧妙，卻在發現其強悍的效果後生出不安。

他們又發現了真魔印記，料定這是魔修所用的法陣，難怪能達到這等逆天奇效。

但是一個這麽好的陣法，徐安彤實在不想就此放棄，于是讓李元旭在禦靈宗銷毀殘卷之前拓印一份，留下來好作以後的打算。

讓李元蘊知道陣法有奇效，一方面是對方安插了人手在李元旭身邊，但也是李元旭故意透露給對方的。

那時候禦靈宗的宗主還是李扶風，李元旭和李元蘊的“對手”是一致的，所以彼此關系還算不錯。

李元旭覺得讓李元蘊也知道這件事，便可以與他一起承擔風險，所以明知對方動了手腳，也聽之任之。

事實證明，他們果然是一樣的人。

李元蘊沒有對宗主說他們郁木峰拓印了陣圖、并在繼續研究魔修殘卷的事，後來他用這個陣法對付前宗主李扶風，對方明明該有所察卻視而不見。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如今到了李元旭和李元蘊你死我活的時候，過去那和睦的假象早就被揭穿了。

“不過擺了十天不到的陣法，誰能想到這李懷豐如此不中用！”

十年前李元蘊被罰思過的時候，确實蟄伏了一陣，但他們師叔朔宗老祖從北源回來後元氣大傷，無暇再管之前為昭華正名的事，所以最後只有李寶璋和李懷暄被除族，李元蘊老實了幾日又出來了争奪權力。

兩人你來我往這麽些年，李元旭眼看朔宗老祖有意栽培李懷豐，不禁有些慌了。

再加上師叔回來以後就閉關了，說不準這次能夠順利，那就要閉關好幾十年，主峰和郁木的對抗繼續焦灼下去，不知何時是個盡頭。

在這種情況下，李元旭不能對李元蘊下手，只能想辦法對付李元蘊的寶貝兒子了。

他原本只是想讓李懷豐倉促突破然後失敗、最好跌落境界，這樣能讓李元蘊因照顧李懷豐而分身乏術。

論道大會中後，不少參加了論道的修士都有突破之意，大部分成功，也有少部分失敗，李懷豐這時候突破又失敗，并不會顯得奇怪。

就算李元蘊多疑，覺得事有蹊跷，想去太初門查探，卻很有可能铩羽而歸。

那裏畢竟是李懷瑾的地盤，當年李寶璋害了昭華、李懷暄又差點殺了李懷瑾，在結侶大典之後已正式成為玉溪峰主人的李懷瑾怎麽可能會任由李元蘊在自己的洞府自由來去。

李元旭料想李元蘊不至于因為兒子跌落境界就将魔陣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李懷瑾，誰知道李懷豐竟然會提前應劫、還因此隕落了。

只是因為突破失敗而跌落境界，還可以花時間慢慢休養；但人一旦死了，便如燈滅，長子灰飛煙滅的打擊勢必會讓李元蘊變成沒有理智的瘋子。

他為了找到證據，多半會将魔陣的事情說出來，以求得李懷瑾讓他在玉溪查探。

不過，想到了這裏，李元旭反而松了一口氣。

“李懷瑾連李扶風都沒見過，又不知當年的事，對李懷瑾來說，他與李元蘊一系才有仇怨，所以在這件事上未必會全力支持，只要李懷瑾不願意為李元蘊提供便宜，李元蘊就找不到證據，根本奈何不了我。”

在他看來，李懷瑾對李元蘊一系若有不滿，就得依靠他這另一個叔叔來與之分庭抗禮。

李懷瑾就算不幫他李元旭，也不會幫李元蘊。

但安彤仙子心中還是惶惶不安，總覺得有股不好的念頭壓抑在心中。

事實證明，女子的直覺總是比較準确的，禦靈宗很快就迎來了氣勢洶洶的一行人，甚至包括結侶大典之後便回去北源的昊炎老祖。

只是他和李元蘊并不知道，李懷瑾此番前來不是來為李懷豐報仇的，而是在為另一人抱不平。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可愛faseno的地雷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