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生活共|犯
近乎于“屠|殺”的慘劇,随着凄厲哀嚎的消失而落幕。
太宰治踩着四濺地血液向前邁進,鞋底在地面留下一個個鮮紅的印記。
……最後一個企圖奪取他|性命的人,此時已倒在了地上,手裏的木倉因為脫力掉在了一旁,失焦的眼睛仍執着地死死凝望着他。
氣氛死寂,時間仿佛在這死寂中被凍結了。
世間每一個人都仿若一枚枚棋子,而命運就是一位看不見摸不着的執棋者。
執棋者無聲無息地移動着棋盤上的小小棋子,促使一些人分離,再使得一些人靠近。
說不上是意有所指,還是随心而為。
五條悟此時就仿佛是那枚被挪動地棋子,墨鏡後好似附着白霧的蒼藍眼眸垂下、又擡起凝視少年瘦弱的背。
滿身瘡痍的少年就像是給自己設置了一道看不見的屏障,親手将自己阻隔在了世界之外,以第三人的視角不為所動的看着一切。
……為了避免的結束,少年拒絕了一切的開始。
五條悟頓了頓,終于邁開了步子,一腳踏進那個屏障中,同少年站在了一起。
猶豫着擡起手,又動作遲緩地撫上少年纖弱的肩頭。
被凍結着的仿佛随時都會就此崩塌的空間,被五條悟的動作無聲化解。
太宰治忽地一僵,又緩緩地放松下來,他揚起臉去看白發青年,而後……他好似獲得了一個來自雲端的注視。
……他默許了五條悟無聲的安撫,也近乎自我放縱般的默許了五條悟強勢地闖入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荒蕪一片,不存在半點生機。
怕了,也就逃了。
太宰治并不知道,糟糕的大人方才一腳踏進去,便已是一副“诶!這裏風景不錯,住下了!”的姿态了。
就在這時,代表着高層一方的樂岩寺嘉伸帶着人姍姍來遲,被津島宅邸內慘不忍睹的景象震在了當場。
“呦!樂岩寺老爺子來得……”五條悟停住了語調,笑眯了一雙眼,擡手推着墨鏡繼續說:真是快啊。”
五條悟只是這樣說了句,接着便退到太宰治身後。
他相信這種局面,少年一定有所預料,也一定有所準備。
樂岩寺看着并排站立的高層最為忌憚也是最感恐懼的二人,斂着下垂的眼皮,拼盡全力壓制了惱怒,開口時卻仍然掩不住氣息的不穩。
“這是為何?作為內務省派遣而來的監察官,竟制造|滅|門慘劇嗎?”
被指控的太宰治詫異地眨了眨眼睛:“樂岩寺老先生在說什麽呢?這裏不是津島本家的宅邸嗎?據我所知,津島本家的話,不是四年前就被|滅|門了嗎?”
話音落地,太宰治的鳶眸漫不經心的掃過樂岩寺,沉聲說:“污蔑監察官的罪名,可一點都不小呢,樂岩寺老先生擔得起嗎?”
“……”樂岩寺屏住了呼吸,本能的躲閃太宰治投遞過來的視線。
那并不是一個帶有危險意味的眼神,卻仍舊令他感到心悸不已。
好像在眼神投來的瞬間,他的腦中一切所想就已經完全的曝光在了太宰治面前。
“何況……”太宰治歪了歪頭,笑道:“即便是我做的,樂岩寺老先生又能拿“津島修治”怎麽樣呢?”
這句話,不知戳中了樂岩寺那一根神經,突然沒有了半分對持下去的力氣:“你究竟,想怎麽樣?”
“這話該我來問樂岩寺老先生才對吧?”
太宰治輕輕一笑,走到至死都沒能合眼的分家人身邊,半蹲下拾起木倉,沖樂岩寺晃了晃:“這裏竟然有人預謀|謀|殺|監察官,敢問咒術師高層究竟寓意何為?”
樂岩寺緊皺眉頭,陷入沉默。
他明白了他知曉了,這又是其他高層的手筆,甚至将毫不知情的他推了出來被鍋。
方才五條悟的嘲諷印證了這一點。
他得到通知的時間太晚,恐怕野澤是被當作負擔給舍棄了。
自從在茶屋确認內務省派遣入駐咒術界的監察官是“津島修治”後,樂岩寺便決意不再參與高層有關“津島修治”的布局。
……沒有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津島修治”的可怕。
“還請監察官先生不要信口胡言!”樂岩寺沉默,不代表跟随而來的人也會沉默:“木倉而已,說明不了什麽問題。”
太宰治嗤笑,他不對搞不清狀況的人講話,繼續将話頭遞給樂岩寺。
“我的術式是什麽,你不會不清楚吧?”太宰治眯起眼來:“前日下午,野澤老爺子向港口黑手黨購置了熱|兵|器。今日邀請我前來後,便急忙召集了津島的咒術師趕來本家,我實在很難不多想啊。”
“你……沒有證據。”樂岩寺擡眸看向少年人,這種時候他只能負隅頑抗:“沒有證據證明野澤是針對你才購置熱|兵|器。”
“哦?”太宰治丢開木倉站了起來,在那些人戒備的眼神中上前兩步,睥睨地瞥向樂岩寺:“我有說過我要和你講證據的嗎?”
漠然的目光掃視對立而站的所有人,忽然明朗了語調說:“真是抱歉呢,我可擅長颠倒黑白啦~!”
“噗——”一直看戲從未離開的五條悟笑出了聲來,他預想了很多種少年應對的方法,卻沒想到原來是最簡單粗暴的“不講道理”。
嘛,很管用就是啦。
樂岩寺嘉伸帶着一句[耐心些,很快就輪到你們了。]快速帶人離開,立刻前往高層所在地。
顧不上質問他們,只為将這句話傳達清楚,就已經耗費了他的所有力氣。
咒術師高層是怎樣如臨大敵,太宰治不感興趣。
此時,太宰治正被五條悟纏着往市區走,去酒店取行李箱,然後重新住回咒高去。
太宰治一直面無表情,叫人看不出情緒。
“津島少年的話會接手津島家嘛?”五條悟突然問道。
“嗯?”太宰治奇怪的看了眼他:“我為什麽要接管垃圾場?”
這話沒有說錯,自打野澤成為家主,津島家就幾乎是爛透了,再沒了從前的低調行事。若非津島家逐漸落寞,早不知道搞出多少事情來了。
“嘛,也是。”五條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他的腳步不着痕跡地微微一頓,而後很自然的說了句:“之後,嘛,我們可以開啓同|居生活了吧”
明明是問句的形式,卻被高高大大的青年以肯定為結尾。
太宰治停滞了步伐,揚起臉向青年望去。
糟糕的大人卻在此時變本加厲起來,把整個身子|都向少年貼了過去,先是用腦袋蹭了蹭,随即拿下巴抵着他的肩膀,笑着說:“兩個人總好過你一個人吧。”
過了好久,太宰治才僵硬地流露出嫌棄的表情:“你是狗嗎?真是有夠惡心的。”
少年在試圖轉移話題。
五條悟看出這一點,不輕不重地啧了聲,他退離少年的身邊,大掌卻始終握着少年纖細的手腕,不叫人有一點逃走的機會。
接着,五條悟擡眸認真的回望他。
從相識之處,他便有所察覺,少年仿若一直隐居在深山老林的人,初入人群、努力融入,使遍渾身解數卻始終不得要領。
少年看起來是那樣的茫然、那樣的手足無措,卻仍舊是幼兒學步似的,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再次沖進人群。
前一晚鬼使神差脫口而出的話語,冷靜後再想想,他可以确定自己喜歡少年的。
這喜歡突如其來,玄而又玄的直覺十分強硬的告訴他:錯過了就找不回來!
他現在要做的只是抓緊不安定的少年。
他也有試着除去種種外因在看,然後發現還是喜歡的。
“我不會叫你難過。”他又說。
正午明媚的陽光灑在青年雪白色的短發上,許是光線過于刺眼的緣故,染上了點點跳動着的金色光彩。
“……嗯。”迎着青年含笑的凝視,太宰治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輕忽地似是要在陽光下融化成一灘。
聞言,前一刻還是一片空寂雪原的眼眸,猝然間就蕩開了粼粼的波光,如同風雨以後的天空。
因為輕輕的一聲“嗯”,高高大大的白發男人|肉|眼可見的開心起來。
太宰治平靜的看着他,就這樣吧,誰叫此時的五條悟看起來那樣的暖,而他又是那樣的冷……
沒有喜歡,沒有愛。
只當一對“生活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