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要感謝你自己,為什麽那麽好……
“嘛,既然兩校校長都在……”太宰治頓了頓,鳶色眼眸含着清淺的笑意從兩位校長身上輕輕拂過:“那麽,我宣布,即日起請兩位配合監察官的工作,進行現有咒術師登記。”
樂岩寺已經自閉了,也不知聽清沒有。
夜蛾正道問:“津島監察官的意思是?”
“我的任務是搜集用于咒術界“正規化”的備案材料,将所有咒術師編輯在冊是很重要的一步。”
太宰治想了想,又簡單的補充道:“兩校不僅是學校,也是很多學生畢業後展開咒術師工作的中轉站,手上咒術師的資|料應該不少。”
“編輯在冊的意思……”京都校三年級生加茂憲紀突然出聲:“是連同使用術式解析與造成影響的範圍在內嗎?”
太宰治笑了笑:“不然呢?所謂“正規化”就是要根據咒術界的整體力量進行衡量,研究并制定相關|法|律以及設立相關職|能|部|門。”
“等等。”
“安靜。”太宰治不再理會加茂憲紀,方才的解釋已經很慷慨了,他看向兩位校長:“有沒有問題?”
夜蛾正道推了下墨鏡:“東京咒高會全力配合津島監察官的工作,兩星期會将東京咒高這邊的咒術師全部記錄完畢。”
夜蛾正道這番話,等同于将東京咒高和內務省綁定在了一起。
他清楚之後會在高層以及各個世家那裏遭遇怎樣的責難,可與之相比,咒術界的發展、未來孩子們的生命可以得到更好的保證,顯然更為重要。
這時,樂岩寺嘉伸突然出聲:“京都咒高也會全力配合津島監察官的工作,時間……就以一月為期。”
京都校的學生震驚地看向他們的老校長。
樂岩寺緩緩嘆了口氣,他不是固執到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老家夥。
事實上,早在得知“內務省派遣監察官入駐咒術界”的消息時,他便清楚,咒術界若想長久并有序的存在下去,就必須接受正規化的轉型。
這的确很難。
對高層來講,對各個世家來講,這等同于将攥在手裏的權|利與利益拱手讓人。于一部分人而言,這簡直比被活生生地|割|肉還要難受百倍。
可是強撐着不改變又能怎麽樣?迎來內務省的徹底清算只是時間問題,能力再強難道還能鬥得過整個|國|家嗎?
就像當初未被正規化時的異能者。
異能者能力弱嗎?當然不。
異能者的力量與咒術師不同,是沒有邏輯可言的,以至于有些異能者強的不講道理,但最後還不是接受了“正規化”的轉型、接受了內務省的管理。
內務省此時還樂意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已經是萬幸了。站在他的角度去看,甚至認為“先清算,摧毀,再重建”更輕松些。
想到這,樂岩寺看向少年:“我也會負責游說各個世家。”
一方面是為咒術界,一方面也想……不能說是補償,他只是希望讓因他們這些老東西而沒了家的少年,能更輕松些。
他自然也明白,自小便将人事物看得通透的少年,大約是與“輕松”兩字無緣的。
樂岩寺滿是歲月痕跡的面容有歉意、有深知有所虧欠卻償還不了的苦楚,不過他不會道歉,道歉無用,聽在少年耳裏,恐怕也是“嘲諷”居多。
“多說無益,我只能告訴你,當初我做出那個決定,是真的認為[反咒力術式]屬異端,會破壞咒術界的平衡。”
樂岩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中氣十足的說:“我不後悔!”
……這話,聽在少年耳裏,才算得上是好聽話吧。
兩校的學生整齊劃一地呼出一口氣,知情者震驚于樂岩寺敢這麽說,不知情者則是直覺不妙。
天氣瞬息萬變不講道理,晴朗天空已被層層疊疊的陰雲籠罩,堪堪展露在外的太陽光顯得黏膩不淨。
萬物被映照成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令人窒息般的感到呼吸不暢,視線都開始泛白了。
“那就好。”
太宰治唇角揚着疲倦的斜弧,轉身離開。
五條悟對夜蛾正道點了點頭,邁開步子追了上去,他不能不追上去,他怎麽能不追上去?
目光所及地那道背影,仿佛剪紙般單薄的令人難過。
夜蛾校長自會幫他拖延時間。
“我不喜歡粘人的哦。”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白發男人,太宰治勾着唇挑了挑眉。
五條悟扯着唇角,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上前,輕輕地将少年擁進懷裏。
這個擁抱仿若擊碎時間。
太宰治感覺自己像是化作一縷魂魄,穿越時間的斷層,回到了曾經、回到了久遠的記憶原點。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記憶,洩洪般的湧上了腦海。
樂岩寺以為他早就知曉高層的計劃,其實是有猜到一點的。不過,那時年幼,他不曾想到原來人壞起來真的可以毫無顧忌。
……“他們”真的是很好很好的父母。
笑着将“生”的機會留給他。
笑着“為他”甘願奔赴|死|亡。
“我不配擁有他們。”
不配到連為人子女“為父母報仇”,都自覺沒有資格;不配到連稱呼“他們”一聲父親母親,都自覺是辱沒了“他們”的名聲。
太宰治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聽在五條悟耳裏卻是立刻明了了,他擡起手來,撫在少年的後腦上。
他說:“你值得。”
他說:“歸根結底,你要感謝你自己,為什麽那麽好。”
這番話不知勾動了哪根神經,使太宰治眼眶發熱。
他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
努力的在無視心底的兵|荒|馬|亂泥沙俱下;努力的假裝一顆冷硬的心髒,并為因五條悟的話語而産生哪怕一瞬的崩塌。
可是猝然間,想要逃去黑暗的一角,咬緊牙關、蜷縮起身體|痛哭一場的感覺卻是那樣的真實且強烈。
……無法忽視,但可以逃離。
太宰治遲緩地退離白發青年的懷抱,面龐上是全然鎮靜的模樣,眯着鳶眸沉聲道:“別動不動就抱上來,膩膩歪歪的好惡心。”
“……”五條悟半露在外的蒼藍眸子眨了眨,投|降似的舉了舉雙手:“我的小男朋友是要出門嘛?什麽時候回來?要不要車送?”
太宰治帶着一身森然的冷意越過他,一句話也沒留下。
目送少年遠去,直至消失,五條悟無聲的一嘆。
喜歡少年是一件容易又艱難的事情。
容易是他無法抗拒對少年的喜歡,艱難是因為少年總是推開他獨自跑開。
上一秒,還滿懷期待少年要對他敞開心扉了;下一秒,少年便再度成為那個連靈魂也散發着寒氣的人間亡靈。
……真是任重而道遠啊。
家庭餐廳——
“老板!”
看見太宰治進門那一刻,夜鬥冰藍的眸子猛地點|燃|火|苗。
他積極的和太宰治打招呼,對于這個和他達成長期合作、并且沒有将他遺忘的存在,他可上心啦,恨不能一天問候八百回的那種上心。
這是普通老板嗎?
不,不是!
這是去往“擁有神社”之路的直通車啊!
太宰治眼角微微一抽,真是神奇啊,無論見多少次,他都覺得夜鬥卡密那貧窮的氣息和他如出一轍。
……自己怕別是被夜鬥這個禍津神給禍害窮的吧?
雪音捂了臉:“真是抱歉太宰先生,夜鬥這家夥太丢人了。”
“沒事哦。”太宰治坐到他們對面,也不理會餐廳衆人看他和空氣對話的糟糕眼神,“結果怎麽樣?”
談到正事,夜鬥随手布下結界,防止被偷聽:“那個天元11年前與星漿體同化失敗,開始衰老加速,結果就是與天地融合為一體。”
“所以?”太宰治挑了挑眉,活了幾百年的老家夥是個什麽心路歷程,他可不在乎,他只想聽重點。
夜鬥不自覺壓低了聲音:“比起人類,天元現在恐怕更接近咒靈一些。他現在完全躲在薨星官不出來的。”
聽見這個,太宰治也不禁瞳孔一震,沒記錯的話,原本的夏油傑的術式是|操控咒靈一類的吧?這樣一來,全知的天元是指望不上了。
“另外,老板讓我找的可以解放獄門疆的“天逆鉾”和“黑繩”……”
夜鬥頓了頓,扶額無語的說:“全都被那個五條悟給玩沒了。黑繩倒是有,但問題是找不到啊。”(乙骨憂太在國外就是為了找黑繩。)
沉默了三秒,太宰治露出商業互吹式的微笑,情不自禁地拍起了巴掌:“哇哦!真是好棒棒,把家門鑰匙都玩沒了呢。”
夜鬥&雪音:“……”老板崩潰的心理他們感同身受。
就五條悟那|騷|操作,誰聽了不想罵聲崽種?天神在天滿神社裏頭都不知道跺腳罵了多少回“崽種”加“不肖子孫”了。
“不過不過!”夜鬥積極的為老板排憂解難:“不是還有老板你嗎?再不濟五條悟的老祖宗說了,有個活了一千年的……”
“停——”太宰治打了個暫停的手勢,滿臉的一言難盡,現在的問題是五條悟就不能被關好嘛?
很多事情的展開不過是瞬息之間,五條悟被關一分鐘,不知道會發生多少事。
而且,漫畫最常見的套路:有能力又活了幾百年的人,不到萬不得已時,通常絕不會現身。
太宰治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算了,還是我來吧。”
說完,太宰治眼睛一眯,他為什麽要跟着“夏油傑”的節奏走?
封印五條悟——在“夏油傑”那裏是必須執行的,無論目的如何,都說明五條悟的存在會成為他的阻礙……
“夜鬥,兩件事。”
“嘿!有事您吩咐!”
“優先找一個神格,即将消散的那種就好。”
“其次調查從古至今“六眼”的手下敗将。”
天元躲避只能說明忌憚自己被控制,那麽有了神格就能避免全知術士被控制的可能。
五條悟很強,但若是沒了“六眼”,他的強也只會大打折扣。所以“夏油傑”本質上要封印的是“六眼”,而非五條悟本身。
那“夏油傑”的身份,只要在古往今來敗給“六眼”的人中篩選就好。
當然,得了神格的全知術士沒了躲藏的必要,應該會很樂意談談個中情由,只不過……
天元所說,他未必會信。
和夜鬥告別前,太宰治問:“夜鬥,你能斬緣嗎?”
夜鬥和雪音對視一眼:“能是能的,老板你……”
“沒事哦。”太宰治勾了勾唇角:“只是在想,人和人的緣分真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