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找不到智能兒,就像頭頂懸了一把随時會落下來劍一般,叫賈母等人寝食難安。
一邊自我安慰淨虛威脅不到賈家和娘娘了,一邊又不斷的猜測着到底是誰想要害賈家和娘娘。
以及那個智能兒還能不能再起幺蛾子。
一時線索全斷,賈家不得不先将這些毫無線索的鬧心事都放下來,賈母和王夫人又不由想到了在這件事情上通風報信的左晞。
做得好,自然得獎勵。
于是賈母特意叫鴛鴦打開她裝嫁妝的私庫,找出好幾件貴重物件叫人給左晞送來。王夫人也大出血的叫人給左晞送了幾匹上用的料子。不過王夫人是知道薛家富貴的,加之薛家是皇商,本就領着內務府的買辦差事。指不定這些上用的料子,有多少是從薛家這邊送進宮去的呢。因此打發周瑞家的來送東西時還叫她說些什麽‘知道你們家不缺好東西,不過是個意思。’
“憑他什麽好東西,又不是沒見過,再沒有為了這個就多心的。我收的是老太太和太太待我的那份心,旁的再難比得了的。”左晞笑着跟周瑞家的客氣了一番,先按套路問候了那一家老小,随後才笑眯眯的問起省親別院的進度。
雖然銀子還有個不小不大的缺口,但榮國府這邊的進度卻挺喜人。另外在與周瑞家的聊天過程中,左晞也發現了榮國府的資金缺口已經完美解決了。
賈家本就在吏部有些人脈,幫着安排個官職,像是當初安排賈雨村的那般。或是像鳳姐兒幫人辦事收好處,也或是包攬些訴訟什麽的,又有一些投機取巧之輩上門奉承迎合,一時間到也叫王夫人将修建省親別院的銀子都湊齊了。
不光湊齊了前期的費用,連後期的軟裝修費用都預備下了。
左晞:賈家作死時走的都是無人區的高速路吧?
這速度,用五筆吐槽都追不上呢。
╮(╯▽╰)╭
上次出門踏青遇到了周允,緊接着就是周允生病,尋找智能兒,代表月亮消滅淨虛,一連忙了一個多月,這會兒都四月中下旬了,再不出門走走,春天的尾巴都要抓不住了。
又想到王夫人見縫插針的本事,擔心這位為了省銀子再以照顧薛家生意的由頭忽悠薛姨媽賒賬。
那生意可不光是薛家的,還有人家九爺的呢。真大筆大筆的賒賬,九爺那張挺好看的臉還不得黑成鍋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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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左晞就叫人将薛家在城外的莊子收拾出來,然後纏着薛姨媽和薛蟠去莊子上小住。
“城裏又吵又亂,眼瞧着這天一日比一日熱,不妨去莊子上住上一陣子。”
薛蟠想到每次打獵都得出城,時間晚了也是在城外的莊子上住,便覺得住到莊子上打獵跑馬更自在。薛姨媽到是真正的古代內宅婦人,除了必要的應酬往來,人家是真能宅得住的。不過見左晞想去,薛蟠也覺得好,這個慣孩子的家長就直接叫人收拾行李了。
原本出門前還想着這一走好幾個月,應該跟王家和賈家那邊說一聲。左晞一聽這話,連忙攔住了。
“媽也真是的,多大點事呀,還巴巴的派人去說一聲。不說姨媽那邊忙成什麽樣了,只說舅媽那邊也未必就樂意聽到你這番話。”話罷,左晞還故意的小聲嘀咕了一句,“像是故意顯擺你有兒子,日子過得清閑嘛。”
薛姨媽狠瞪了左晞一眼,“越大越不像樣子了。”
小嘴巴巴的,乍聽都是道理,仔細一品卻全是歪理斜說。
不過薛姨媽也沒為了這麽件小事就跟左晞擰的來,不讓通知就不通知呗。真要是有事,不過是再打發人去城外找他們便是。
随即薛姨媽就叫來了大管家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通,轉天才跟着兒子閨女去了離城五十多裏的莊子。
那大管家得了薛姨媽的吩咐,又得了左晞的指示,不管是王家人還是賈家人來找,只說大爺帶着老奶奶和姑娘出門查帳了,方向不知,歸期不定。
王家那邊倒沒什麽事,不過是王仁又輸了銀子,上門來求他小姑媽施舍幾個。賈家那邊的人就來了不止一次。
先是四月二十六,寶玉生辰。賈母想借着給寶玉辦生辰,在家裏熱鬧熱鬧,其次是王夫人打發周瑞家的過來,想請薛姨媽過去說話。
王夫人想跟薛姨媽說的話,還真叫左晞猜着了。
如今京城各處都在建省親別院,早就将一應物件的價格炒上去了。王夫人她想從薛家鋪子這邊拿貨,一是希望薛家這邊給個成本價,二一個便是希望薛家能賒欠一二。
這種事情吧,別說在古代,在現代都常見。誰家家裏開了個小超市什麽的,家裏的親戚都會想着去小超市‘買’東西。
小零小錢的,能免就免了。不能免的,也非要叫你給個上貨價。更有甚者都是來了就拿東西,說是回頭給錢。等到要錢的時候,他要麽就是一副‘啊?還有這種事’,要麽就是一副‘真是越來越摳了,這麽點錢也值得張嘴要’。
王夫人是弄到了錢,可能占便宜的時候不占便宜,也不是她的風格。
也曾打着親戚旗號去薛家鋪子支借東西,可問題是薛家鋪子裏的那些夥計,連薛家真正的主子都沒放在心上,能将外八路的薛家親戚放在眼裏?
沒辦法,只得陸續派人來薛家,發現薛家仨口仍舊沒在京城,也就不得不放棄了。
今年是閏四月,不用等五月,在第二個四月的時候,天就已經熱起來了。
莊子上的生活與在京城宅子裏也沒什麽兩樣,若說有,那無外乎是出門比以前更方便了。
住在莊子上,出門也不用坐車轎,左晞日常便會戴上一頂帷帽,然後帶着丫頭下人出門閑逛。
開始時,是有目的的閑逛。她為薛姨媽挑了三五個上了年紀,說話明白,心思瞧着也正的鄉下婦人,叫她們帶着薛姨媽玩。等薛姨媽有了自己的小圈子後,左晞便開始漫無目的的在這一片閑逛。
薛家的莊子就在小湯山腳下,當年買下這莊子時便引了溫泉水進莊子。就算薛家在小湯山上沒有溫泉莊子,想泡溫泉也是可以的。
日常泡泡溫泉,再在莊子附近走走,不知道是真的有所改善,還是心情所致,左晞總覺得自己的身體輕快了許多。
前一日下了雨,樂不思蜀的左晞聽說可以采蘑菇了,立即換上一雙小靴子,戴上帷帽就帶着人去進山采蘑菇了。
因山裏不怎麽通風,左晞便将帷帽摘了下來。跟着出門的婦人早就見過左晞的容貌到不覺驚奇,只在左晞摘下帷帽時下意思的看了好幾眼。
這天下竟還有這般俊俏的姑娘,怕是天上的仙女也就這樣了。
“……也不知何故,這種狗尿苔有時有毒,有時就沒有。同桌吃飯,有的就會中毒,有的便不會。”一個婦人陪着左晞來采蘑菇,見左晞又一次蹲在那裏看樹下的一種叫狗尿苔的蘑菇,笑着與左晞介紹這東西,“這東西姑娘看看便罷了,可不敢吃。”
主仆三人聽說莊上人家春天都會去挖野菜,便也想去湊個熱鬧,只是這個熱鬧不太好湊。一是左晞從小在城裏長大,壓根就不認識什麽野菜。莺兒自小進府侍候原主,自然也是不認識的。文杏分到左晞房裏時,年紀更小。于是就只得找那識貨的莊戶上的婦人幫忙。
左晞也知道這些人放着自家的活計不做陪她出來玩,有些難為人,于是便與這些婦人商量,按鋪子裏的夥計月錢标準付日工資給她們。
早起左晞想出門了,就叫小丫頭去莊子上吆喝一聲,今天誰陪着左晞出來玩了,那晚上的時候就可以去莺兒那裏領一份日工資。
如此一來,皆大歡喜。
聽了那婦人的話左晞一邊點頭,一邊慢慢站起來,眼睛在這片區域掃了一圈,幾乎每兩三顆樹下就會有這麽一堆狗尿苔。不禁心裏生起一種疑惑來,“也不見莊子上養了這麽多狗呀。”
‘噗呲~’
“哎呦,姑娘這是說的什麽話。誰跟姑娘說這叫狗尿苔就一定是狗尿上去的。”
“呃?”
“罷了,罷了,管他是為了什麽呢。休要再提這些粗鄙話來。”左晞還沒覺得怎麽樣呢,到是一旁的莺兒見這些婦人毫不收斂的在左晞面前提什麽狗尿,還當衆笑左晞沒見識,當即拿出大丫頭的範,不叫她們說了。
左晞見狀,到也沒在人前說什麽。畢竟大丫頭的權威還是要維護住的。
婦人們見了,立馬收了笑容,繼續領着主仆幾個去找蘑菇和挖野菜。
野菜到是時時都有,就是蘑菇要等到雨後才會有。走在人群中,左晞想到這還是他們來到莊子上第一次采蘑菇,不由問莺兒,“今年的雨水是不是比往年少了許多?”
雨水少了,會不會造成幹旱?
然後糧食減産,饑荒民怨……
莺兒不妨左晞問她雨水,想了想回道,“三月初還下了場小雪,沒站住,落下來就化了。三月末那會兒到下了兩場。進了四月後,竟只下這麽一場。”
“莺兒姑娘好記性,可不就是這樣。聽我們家那口子說,河道的水都不及往年呢。”一個婦人将一把野菜放進胳膊上挎着的籃子裏,一臉心有餘悸的說道,“好在聽了我婆婆的話,家裏今年種的都是紅薯。”
紅薯比棒子抗旱,棒子一但缺了水,那就影響收成了。
左晞聽了,不由有些擔心的問那婦人,“一定會旱嗎?”
“這也說不準,總要看天老爺的心情。我還記得我小時候,那一年真真是書上說的風調雨順,誰知可眼瞧着就要收麥子了,竟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雨,雨裏還夾着雞蛋那麽大的冰雹……”
這就是靠天吃飯仰‘人’鼻息的代價了。
先在心裏同情了一回古代農民,後又為現代科技亂驕傲了一把後,左晞才開始後知後覺的擔心起旱災的事。
一時沒了游玩的心情,左晞叫上衆人轉身回莊子。旁人不知道左晞怎麽了,莺兒卻知道她家姑娘的心情可能受到了那個旱情的影響,又開始悲天憫人了。
以前姑娘瞧着聰慧知禮,可心卻是冷的。不想自老爺去了,姑娘越大越有人情味了。
天災人禍的事,也不是左晞能左右的,不過她卻覺得自己并非什麽事都做不了。
回到莊子上,左晞便派人去将留在城裏看宅子看風向的大管家叫了過來。
一時大管家到了,左晞先問了大管家自己家祭田那邊有沒有受旱情影響。大管家想了想對左晞說道,“上個月那邊的莊頭到是上來回過老奴一回。好在當初挑的那個地方是有河道的。再加上去年姑娘說河道的水不安全,叫打幾口深水井吃。想來問題不大。”
左晞聞言,問大管家,“咱們弄個打井隊怎麽樣?專門給各村各戶打井。”
“姑娘是想做打井的生意?”
你家姑娘我是缺錢的主兒嗎?
左晞言道:“那倒沒有,就想積些德。”
大管家:薛家到底做了多大的孽,才叫姑娘這麽居安思危?
有時候打井可能還要進人家內院,一群孔武有力的大老爺們再鬧出點什麽事,積德沒落下,竟造孽了。
“……老奴聽說每年都有不少淨了身,卻沒能順利進宮不差的。若姑娘不嫌棄那些人,老奴便去那邊挑些人手?”
“這有什麽可嫌棄的,只要踏實本份,沒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行。”
“姑娘說的是。”大管家見左晞是真這麽想的,還将世人對那些淨了身之人的種種嫌棄說了一回。
“只要不主動傷害他人,每個努力活着,遵紀守法的人,都應該被尊重。”做為現代人,左晞還真弄不懂那些人的優秀感從哪裏來。
想不明白。
一時商量了一回組織打井隊的事,左晞又留大管家在莊子上住了一宿,這才放人回去。
如今的薛家明面上還是薛姨媽管家,可實際上,薛姨媽卻差點被左晞弄成了睜眼瞎。
因有意瞞着薛姨媽,大管家來莊子的事,愣是沒叫薛姨媽聽到半點風聲。
等大管家離開,左晞的情緒又緩了兩天,這才繼續沒心沒肺的過她富家千金的散漫日子。
自打來了莊子,薛蟠就跟撒歡的野馬似的,見天的見不着人。
騎馬打獵,下水摸魚,怎麽高興怎麽玩。
左晞也樂意薛蟠玩這種既可以健身,又不會移了性情的東西,而且有周允陪着薛蟠,左晞就更放心了。
周允在淨虛的事情結束後,先是回了一趟長安,與父母簡單的說了一回淨虛和水月庵的事後,又說服父母去山海關投奔長兄周準。之後祭拜了一回張金哥,發現張金哥的埋骨之處已經長了荒草,想到未嫁夭折的女兒不能葬入祖墳的說法,一時心中不舍,便将張金哥的棺椁挖了出來。火化後送到紅螺寺寄存,待來日與他合葬一處。
等處理了自己的事,周允便來了薛家。
在薛家月餘,他已經知道薛家最缺什麽了。他雖不是聰明絕頂之人,但他自認也算熟讀四書五經,大清律例之人。不說能做個為薛家排憂解難的謀士,但做個文書先生卻還能勝任。
周允要報薛家救命之恩,也要報達左晞為他報仇的恩義,他要賣身給薛家為奴,左晞卻沒要。
一紙奴契,約束不了心存歹意之人。反之,若心存良善,也無需那一紙契書。
左晞沒說自己的顧慮,只用一種我相信你的态度将周允留在了薛蟠身邊。
薛蟠不聰明還魯莽,他身上還遺傳到了薛姨媽的一些特質。
比如耳根子軟,偏聽偏信這一點。
将周允這樣的人留在薛蟠身邊,有好有弊。但左晞之所以願意賭一把,是因為左晞發現薛蟠有旁人都沒有的能力。
他能叫聰明人心甘情願的為他操心,被他使喚。
左晞小時候看過一部叫《大染房》的電視劇,薛蟠的這個能力就有些像裏面的男二號盧家駒身上所擁有的那種。
……
閏四月二十六日,距離驿駕返京還有兩日。九爺從城裏出來一路朝着小湯山的溫泉莊子而來。
離溫泉莊子不過一二裏路的地方遇到了帶着人打獵的薛蟠,九爺笑着喚薛蟠進莊喝酒。
薛蟠也沒跟九爺客氣,笑呵呵的跟在九爺身邊說他早就知道這是九爺的莊子雲雲。
又說今兒打了兩個斑鸠,給九爺下酒如何如何。
周允跟在薛蟠身邊,不動身色的打量九爺。這還是他第一次見這位九爺,說實話,有些意外。
天潢貴胄的氣勢,他有。商人的精明,他也有。滿人骨子裏的豪爽,卻沒怎麽在他身上體顯。一直到薛蟠說起斑鸠,才從他身上看到游獵民族的氣息。
自打留在薛家,周允也全面的了解了一回薛家的情況。
不是很妙,卻又微妙的處在一個平衡點上。
不過以薛家娘仨的情況,能有這樣的局面,也算不易了。
如今,大爺一心從武,想要以武入仕,光宗耀祖,那這個局勢就完全不需要打破。
一時,周允跟在九爺和薛蟠身後進了莊子,又走了一射之地,便見到幾株花樹旁站着位面如冠玉,俊逸清瘦的青年。
青年自帶一股尊重氣質,看起來清淡又韻味悠遠。憂郁的氣質和病弱無力完美的糅合在了一起。笑着看過來的樣子,莫名的叫人心軟。
這是十一給周允的第一印象。只是不等周允多想,便見那人溫聲喚了九爺一聲‘九哥’。
“太陽這麽大,怎麽就出來了?”九爺見到十一,忙上前兩步迎了過去,不滿了的看了一旁侍候的田果幾人一眼,便要訓人。
“九哥別惱錯了人。是聽宮人說九哥來了,我才出的屋子。”笑着攔下九爺,十一扭頭看向被九爺丢在對面的薛蟠等人,“他們是?”
“皇商薛家的哥兒,姓薛,名蟠,字文起。陪着母妹在下面的莊子上小住,我來時恰巧碰到了。這人蠻有趣的,你若悶了,叫他過來陪你說說話也好。”與十一說完,又轉頭對薛蟠介紹道:“這是十一阿哥。”
至于周允等人,都沒被九爺放在眼裏。
畢竟生來就是皇子阿哥的他,身邊從來就不缺侍候的人。再加上薛蟠見了九爺,只顧着說他的斑鸠和打獵心得,也沒跟九爺介紹周允。也是這般,九爺才将周允也歸在了薛家下人那個行列裏。
不過就算介紹了,估計以九爺往日作派,也不會如何。
“皇商薛家?”聽到九爺的介紹,十一不由給了薛蟠一個相當燦爛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