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喧嘩與騷動
只見那人身上散發着些許還未收攏的英武氣息,面上也嚴肅了一些,不過還未等楚彌再思慮,便又回複成先前只有些幹淨的不引人注意的常人模樣。楚彌想道謝,那青年恰好出爐一個蛋塔,用油紙包好送給了楚嫣,并把楚嫣遞到了楚彌懷裏,便又繼續認真擺弄起自己的蛋塔來。
青年并未擡頭悶悶地說道,“這蛋塔當作給小弟弟壓驚地送與了他罷,公子不用再給錢。”楚彌受萍水相逢之恩,想着人家既已說明,便也不再拿些銀錢出來顯得別扭,只将随身攜帶的一塊玉飾遞與了青年。楚彌想這人定不簡單,以後若有來日,也全作一信物罷。青年接下玉飾,也不複多言。
楚嫣并不知道剛剛有多危險,還未反應過來,就看到對面的大哥哥送給了自己剛剛饞着的蛋塔。頓時顯得有些腼腆,在哥哥懷裏脆脆地朝青年說了一聲,“大哥哥,謝謝你,”就撲騰着下去邊走邊認真地吃起來。
街上行人少了些,大都擁擠在十字路口。待三人走到路口時,只聽周圍人議論紛紛道,“那明月樓的秦公子真是長得漂亮啊,今天出來果然是賺到了。”另一個人應道,“就你膚淺,秦公子何止是長得漂亮啊,瞧他那坐在步辇上的風姿,那一舉手一投足,多引人向往啊。”
楚彌只看到秦公子進入自來居酒樓的背影,很是綽約,但想來也就是因為這個人的原因,楚嫣才差點掉到爐子上去。一時不禁有些生氣,不就一個有點顏色的男伎而已。不禁心裏有些煩躁,忍不住又看了看無知無覺還吃得歡暢的弟弟,楚嫣感受到兄長郁卒的眼神,以為對自己手裏的蛋塔感興趣,有點不舍地将自己手裏還有一半的吃食遞過去。楚彌看着弟弟手裏黏糊糊還沾着口水的蛋塔,還有那心割愛的眼神,不禁覺得更為郁卒了。
卻說自來居臨窗的隔間內,景王子正好看到這一幕,嘴角忍不住彎了彎,正低着頭的黑衣人不小心瞥到一眼,心中忍不住顫了顫。窗外只剩下一團小小的背影,景王子才轉過頭,“你方才提到是厲王子身邊的人把楚嫣引到幽潭處,若厲王子想捉弄他,怎麽又讓人只是讓他呆在那就好?”
“回殿下,幽潭附近別有洞天,但布署嚴密,屬下也無法得其門而入。但聽說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那裏住着一個神仙一般的人物,裏面的衣食用物,陛下全都是搜羅全天下最好的供着那人。”黑衣人說着不覺興味更濃,更添神秘兮兮地說道,“那皇後好幾次為此事還大發雷霆呢!”
景王子聽得不禁瞥了黑衣人一眼,不怒自威,皇家秘辛,豈是能随意捕風捉影?!黑衣人被那一瞥,心肝又顫得慌。門外傳來腳步聲,黑衣人暗自慶幸,迅速隐去了身影。
定王子與肅王子徑自推開隔間門扉,分坐在景王子兩旁。景王子親自與兩人斟茶,問道,“玉姨最近身體怎麽樣?還是那樣卧床不起嗎?最近事情有些多,有些日子沒過去看望玉姨了。”
定王子平日性子有些魯莽,但聽得關于母親,也不禁顯得成熟穩重起來,“母親這些日子好了許多,每日還能起來走動一個時辰。”
“母親向來身體不是很好,又因為生下我和兄長落下這病根,等以後我長大後定要為母親尋得良方。”肅王子有些低沉地說道,平日的成熟老沉此時去了不少,倒顯得有些稚嫩來。
景王子安慰性地摸了摸肅王子的頭頂,轉道,“此番約你們相聚,是有要事相商。”說着拍了拍手,便見一身着紅衣男子從側門輾轉而入。那春水翦瞳,人面桃花,與那一身紅衣相映得十分豔麗,只見那人款款向三人行了一個禮。
定王子不禁有些看得癡了,他如今恰才十四,正是春心方萌的時期,宮中雖然不乏美人,尤其幾個殿下的母親各有千秋,不管是美豔不可方物還是脫俗如清水之蓮,但宮裏的女人多少都是與帝王帶點關系,或者說是帝王權力支配之下的。鄧小夫人經年多病,也難顧及兒子這許多需求,所以也并未指派專門的宮女。即使是那宮女,總有一些唯唯諾諾,哪能和如此張狂肆野的美人相提并論。
明月樓是長安城最為有名、繁盛的小倌館,而且還是個清倌館。清倌館的含義即是裏面的小倌無須強制性地身體償歡,但若自己瞧上了哪個人,館裏也不會反對,交夠了贖銀,有足以代替的新人,也便可恢複自由身了。
這明月樓平常人聽起來可能覺得可近觀不可亵玩,有些不夠盡興,但若是一座不禁奢侈淫靡的紅樓,長安城排的上名的就至少有四五家,更別說那些數不勝數的小館別院。那些或是識遍姹紫嫣紅或是嘗盡風花雪月的,那些淫靡的紅樓也不過顯得索然無味,哪有這要模樣有模樣,要哪般有哪般的來得勾人向往,說不定還能來段神魂之交。因而,這明月樓的檔次自然是同類不可相比。
而這秦公子,也才十五六的模樣,是明月樓現時最為紅火的清倌。這清倌可是真正意義上的都未開過苞的清倌,豔麗中還帶着一些稚嫩,從小被調教的不僅識些詩書,性格還很是狂肆。
那明月樓正是鄧允名下産業,而幼時鄧允多被長姐帶大,對鄧夫人感情比鄧老夫人與鄧小夫人還要好上一些,自認為得用的人也更多為景王子所用。景王子示意秦公子坐在下座,讓他将近日所得消息說與兩位兄弟聽。
秦公子每每見到景王子都不禁收斂許多,或是敬畏,可眼中經常難掩些許熱切,“前幾日,陳尹到我這來消遣,見他愁眉不展,便勸酒引得他多說了幾句。陳公子很是小心,并未明說,只是提到他有一個姑姑與丈夫的寵妾争寵,他姑姑向他父親訴苦,他父親想着要出手教訓那寵妾,但他覺得很是滑稽。他覺得那妾終歸是妾,嫡妻的名分與兒子的繼承權才是最實在的,他父親就是事事依他那姑姑的,讓他不禁有些怨怼。”
定王子與肅王子聽得眉宇都忍不住跳了跳,那陳尹可是當今皇後兄長的嫡長子,雖然皇後還有一個姐姐,可能引得當朝太尉出手的也就只有這個身份尊貴而又被兄長視若明珠的皇後妹妹了。大概陳尹還是年輕,以為小倌館裏的再怎麽受人追捧,也不會了解這些深宮裏的道道。
景王子想起楚嫣提及在墜湖前看到周夫子的身影,莫非?——但又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也許只是周夫子恰好那日經過罷了,或是父皇給了他令旨宣他罷。不過想想若真是周夫子,以周夫子那般的人物,他父皇也是好豔福。
在心裏調侃自己的父親與老師,景王子也沒覺得有絲毫不适應。但一個男寵,又生不了兒子,怎麽着也不會太過威脅太子之位,就算陳皇後再過妒火中燒,想必他那人前斯文的太子兄長,定也不會為此得罪父皇惹得父皇不快。所以才是那嬌縱過度不知太高地厚的厲王子派出耳目在那裏小打小鬧,不過,即便如此,若陳皇後真不識時務再想逞一時之快,那最心疼妹妹的兄長可能就不會那麽理智了。若陳家掌門人無法從其中摘出來,到時候想必他那太子兄長沒了最堅實的後盾再想獨善其身也無力為之了。
不過想到陳皇後的妒火,景王子也不禁想到當時提及幽潭那處母親不善的眼神,看來母親也早就心知肚明,心裏也惱恨得很,只是沒得着機會,也沒有實力而已。看來得稍稍提醒母親,免得作了無妄的出頭鳥,不過,想着以他母親那蟄伏算計的性子,應該也不會有大事。
秦公子後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些近日達官貴人的要事或是趣聞,景王子便擺了擺手讓他退下,秦公子有些不舍地眼神黏在景王子身上自是被忽視了,而定王子黏在秦公子身上的眼神自也是被忽視了。景王子見再無他人後,才與兄弟二人私下商量這次最為要緊之事。
轉眼旬沐休假的時間便過了,規律而忙碌之後的休閑總是過得如此之快而讓人無奈,此時楚嫣就是這般心情。雖然學堂的時光也并不是十分難受,尤其下午和周夫子呆在一起的時間更是舒适,可楚嫣還是很讨厭每天要早起收拾還要做身體位移的感覺,總覺得很累。他想着早晨醒來最困的那段時間能賴床是多麽幸福,他以前和老阿姆一起生活在屬于他的院子的時候,雖然有些寂寞,可是多麽自在啊,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雖然那時候也起得很早,但不會這麽戀床。而現在雖然身邊的人多了,可是也沒有不那麽寂寞,還做什麽事都覺得很累。楚嫣知道自己沒有拒絕任性的權利,可是他也不知道怎麽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