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人設它崩了
一夜寒涼。
許長安醒來便染上了風寒,好在并不嚴重,只是有點輕微鼻塞。
他在地上睡了一晚上,硌得渾身酸痛難受,揉着落枕的脖子半天才爬起來,“顧将呢?”
一早起來就不見人影,果然就算是癡傻了,軍人早起的習慣也還保留着啊。
頭發花白的老人恭敬答道:“回夫人,顧将在院中乘涼。”
許長安看了眼窗外寒風瑟瑟,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你确定是乘涼?”
老人顯然有些尴尬,“從前是晨練,如今……便只記得晨起去院中了。”
許長安自然明白老人的意思,也不再多問,“我去看看他。”
老人拿了件貂皮給他披着,“天寒,夫人多穿點。”
許長安道:“多謝。”
院子裏的花都凋謝了,草木枯黃,顧爻坐在蕭條的大樹下,遙遙望着池中游魚。
耳邊響起腳步聲,有人靠近,他也沒動,佯裝聽不見。
直到來人将一件大氅放在他的身旁。
“當心着涼。”許長安還端了杯熱茶和一盤核桃過來,“這是昨天許諾你的核桃,以後每天都有。茶是剛泡的,可以暖暖身子,不過有點燙,得吹着喝。”
顧爻可不敢碰這惡毒之人給的東西,也對那件大氅毫無興趣,便繼續裝着傻子。
許長安勸道:“拿着暖暖手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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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顧爻沒有反駁,他才将茶杯放入顧爻手中,還盡量小心避免了肢體接觸。
旁邊還有個空椅子,許長安在那坐了幾分鐘,便覺寒涼入骨,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他看向顧爻,顧爻仍舊目視前方,對他的存在視若無睹。
可他卻覺得,能在癡傻後日複一日地堅持起來,想必晨練已經成為了顧爻日常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如今卻因為癡傻懈怠,不免讓人覺得可惜。
許長安這人,最是見不得英才落寞,于是決定在被系統懲罰的邊緣瘋狂試探,“你每天起來,只在這裏坐着吹風,不覺得無趣嗎?”
顧爻看向他,沒說話,但明顯是在詢問他對自己的日常有什麽意見。
許長安試探道:“或許,你想不想練習武術?”
練習武術?
顧爻眸光流轉。
看來這人是養足精神了,就想着用練劍失手的理由來折磨他了。
譬如前世,顧爻就被許長安用這個借口跳斷了手筋腳筋,若非許長安只是個武藝奇差的繡花枕頭,沒能準确将他的筋脈盡斷,就算他詐死脫身後再修養多少年,都無法親手為顧子期報仇。
總算得到回應的許長安卻誤以為是他心動,立刻來了勁,撿起枯枝代替長劍,“如果你想練習,我可以陪你。”
顧爻微不可聞地輕“呵”一聲,接受挑戰一般地站起身來。
若是許長安能聽見,就會發現這一聲裏帶着無盡的嘲諷。
可惜他沒能聽見。
一盞茶的功夫後。
許長安看着不知道被顧爻打掉了多少次的枯枝,再一次意識到了什麽叫作小醜竟是我自己。
即使顧爻成了傻子,那一身訓練多年的武功都已經變成了刻在骨子裏的習慣,在受到攻擊時不需要經過腦子就能下意識使出來。
許長安穿書前拿了那麽多獎杯的劍術,在顧爻面前居然連一招都接不下來,遲鈍得就像個廢物。
戰神到底是戰神,是他僭越了。
連陪練都沒資格的許長安徹底放棄了,癱坐在座椅裏,問顧爻:“你侄兒呢?快到午膳的時辰了,他還沒起嗎?”
顧爻微微握緊枯枝,“……快起了吧。”
這人還在念叨着子期,只怕不見到人是不會死心了。
顧爻也知曉他不可能一直将顧子期藏着,奶娃娃黏人,他又沒能在昨日殺死許長安,以後總會有碰面的時候。
好在如今的他雖然不能暴露自己癡傻是假,但要護住顧子期,也并非難事。
既然許長安想見,那便見吧。
若是許長安除了見之外,還有其他手段要使,那就別怪他用武力親自教教許長安,怎麽在将軍府內安分守己了。
顧爻去叫顧子期起床,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了許長安一人。
許長安不願浪費,自己吃了核桃喝完茶,正要叫人引個路去廳堂吃飯,就遇見了歸來的曾厲害。
許長安道:“事情可都辦妥了?”
曾厲害自信道:“小的辦事您放心,決不會有一戶人家前來鬧事的。”
許長安想是他已經安頓好了,便也沒再多問。
如今陪嫁的奴才折損了大半,曾厲害也痛失了三個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心中必然難受。
許長安剛要伸手拍他肩膀,見他肩膀有傷,轉而拍了拍他的胳膊,“辛苦了,下去包紮一下吧。”
曾厲害一雙牛眼睛瞪得老大,差點被許長安這一拍吓得跪地求饒,卻見許長安并無異樣,猶豫着問道:“三公子,您……是不是私下習過武術?”
“私下”這個詞用得巧妙,令許長安身形一僵。
不會吧……
原身貴為丞相之子,還有那麽多虐待人的招數,竟然沒習過武?!
那昨天豈不是大型穿幫現場?
曾厲害沒聽見回答,怕惹怒了這位活閻王,當即跪地解釋道:“小的不敢越矩,只是好奇您平日不是最煩舞刀弄槍,習武時連教頭都趕走了幾位,可昨日……昨日……”
許長安該慶幸曾厲害自亂陣腳提供靈感,不然他還真找不到借口來圓這個謊。
“此事不提便罷了,你倒是着急領罰。”許長安猛地将手指粉碎器扔在地上,站穩了惡毒男妻的身份,“是你說的萬無一失,可那顧爻分明武藝精湛,若不是我曾私下學過一二,只怕早已死在昨晚!”
曾厲害見了那刑具,加之許長安的話,自動腦補了一場許長安教訓顧爻不成,反倒險些被顧爻教訓的場面,更是怕得直磕頭,“是小的考慮不周,讓您受驚了!請您再給小的一次機會,小的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許長安哪裏敢讓他再作妖,佯裝愠怒道:“這裏可是将軍府,你不要命了?還不快滾!”
“是是是……”曾厲害連忙爬起來滾了。
許長安又道:“站住。”
曾厲害當即跪下。
許長安道:“我會武功這件事,若是傳到別人耳中,你的小命也別想要了。”
曾厲害忙道:“小的一定嚴守口風,也絕不讓他們到處亂說!”
許長安放心了,“滾吧。”
顧爻站在轉角處,将他們的對話一句不落地聽進耳中,卻對許長安在曾厲害走後松了口氣的動作頗感疑惑。
這模樣,倒像是許長安方才所言,都是作秀給曾厲害看的一樣。
本色出演也會感到累嗎?
顧爻不明白,也對許長安沒有興趣。
許長安初來乍到,認不得路,好在遇上了上午的那位老人。
“餓壞了吧?”老人身子佝偻,笑容可親,“請随老奴過來吧。”
“多謝。”
許長安跟在他步履蹒跚的身後走了一截,對這位老人似乎有點印象,“請問,您可是馮管家?”
老人道:“老奴正是。”
許長安霎時肅然起敬。
不為其他,只因在原著裏,這位馮管家是為數不多的善角。
馮管家年幼時,家道中落,流浪街頭,是顧爻的父親給了他一個包子,将他帶回将軍府裏為奴,他便一直将這份恩情牢記于心。
顧家遭遇滅門慘案後,僥幸躲過的他更是一夜白頭,就算顧爻成了癡傻兒也不離不棄,盡心盡力地照料。在原身嫁入将軍府後,他知曉這樁婚事委屈了原身,也對原身的蠻橫要求任勞任怨。
直到後來,他發現原身虐待顧爻,怒而去找原身理論,就被四大閻王給活活亂棍打死了。
效忠了将軍府大半輩子,最後竟是沒能落下個好的結局,實在是許長安看書時的意難平。
這是許長安第一次慶幸自己穿書而來了,這一世的馮管家總算能夠安享晚年了。
廳堂離得不遠,過了幾道長廊就是。
許長安到的時候,顧爻和顧子期已經排排坐好了。
顧子期也看見了許長安,奶聲奶氣地問:“哥哥,他是誰呀?”
顧子期年紀小不懂事,總是錯把叔叔叫成哥哥,以前顧爻還會指正他,後來顧爻傻了之後,他們之間的輩分就徹底亂了。
顧爻傻聲傻氣地說:“是嫂子吧。”
顧子期眨巴着烏溜溜的大眼睛,口齒不清地重複:“餃子?”
顧爻本就不想承認許長安的身份,便順着顧子期道:“餃子。”
許長安糾正道:“是嫂子。”
說完就忍不住在心裏呸呸呸!什麽嫂子?就算成了親他也是上面的那個,叫顧爻嫂子還差不多。
顧子期重重地“嗯”了一聲,“餃、子。”
許長安:“……”
他實在不是很想記起某句俗語,但又奈何不了這兩個傻子。
湊合着聽呗,還能離咋的?
跟原著裏形容的一樣,顧子期長得确實很讨喜,臉蛋圓得像包子,小胖身子也肉乎乎的。真不知道原身怎麽下得了手去虐待這麽小的孩子。
許長安還挺喜歡這小胖墩的,初見就起了逗弄的心思,“我能抱抱你嗎?”
顧子期張開雙手,“可以呀。”
顧爻見許長安果真彎腰要抱顧子期,藏在袖中的拳頭青筋暴起,湊巧下人端來食物,他便迅速地将碗筷放在顧子期手中,打斷了許長安的動作,木讷道:“吃飯。”
顧子期搖頭晃腦,“吃飯,吃飯。”
許長安只好作罷,伸手想摸摸顧子期的肉臉,卻被顧爻給抓住了。
顧爻又說:“吃飯。”
連帶上昨晚那一次,許長安的這只手腕已經被顧爻捏了兩次了。
力道之大,把許長安疼得龇牙咧嘴的,立馬端坐在椅子上,顧爻才放開他。
看來顧爻保留下來的習慣還不止一個,他以後還是悠着點,不然保不齊哪天手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