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安在線卑微
一頓午膳吃得異常安靜,曾厲害和馮管家各自站在兩邊伺候着。
許長安壓根不敢去碰酥脆的食物,就連吃飯的咀嚼都控制得很小聲,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招惹了顧爻。
偶爾顧子期因為吃不到遠處的食物而哼哼唧唧時,他才會幫忙夾一筷子。顧爻則會在此時偏頭看他一眼,但好在沒有什麽其他的反應。
畢竟飯菜都是将軍府裏的人準備的,幹淨得很,誰也動不了手腳。
飯後,許長安漱完口,發現顧爻在喝黑乎乎的湯汁,那東西味道并不好聞,便好奇地問馮管家:“這是什麽?”
馮管家道:“回夫人,這是給顧将治病的藥,每日一次,午膳後服用。”
顧爻能有什麽病?身強體壯,除了癡傻再無其他。
許長安想起原著裏,顧爻确實每天都在喝藥,又苦又難喝,關鍵是還沒什麽作用。
但對于馮管家而言,這藥是他全部的精神寄托,只盼着有朝一日顧爻能夠清醒,那就什麽都值了。
許長安不能說這藥無用,但看着顧爻受罪也挺難受的,得想個兩全的法子才行。
許長安稍一思忖,道:“往後煎藥一事,就交給我吧。”
馮管家忙道:“庖房腌臜,夫人金貴之軀怎能去那種地方?還是讓老奴負責吧。”
許長安道:“沒什麽去不得的。如今你年事已高,應當多加歇息,往後也不必事事親力親為,多讓其他人幫忙分擔着些吧。”
顧爻不動聲色地喝着藥,垂眸掩去陰冷神色。
這才剛入府,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奪權了,莫不是真把自己當成将軍府的家主了。
馮管家也不争,笑笑,“多謝夫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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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厲害順勢道:“今後若有什麽力不從心的地方,就交給小的來吧。小的年輕力壯,不需要歇息。”
馮管家還未回答,顧爻先看了曾厲害一眼,不鹹不淡地道:“你的眼睛很大啊。”
許長安一怔。
曾厲害此人,長得尖嘴猴腮,銅鈴大的牛眼睛好像稍有不慎就會脫落眼眶,确實很大。
而在原著中,他被恢複神志的顧爻抓住後,也是這雙眼睛最先吸引了顧爻的注意力。
“初見時我便在想,世間竟有如此碩大的雙目,也不知究竟與常人有何不同?”
話音剛落,只見顧爻手指翻轉,竟是将他的雙眼活生生地挖了出來!
顧爻對他的慘叫聲置若罔聞,瞥了眼掌心裏血肉模糊還泛着餘熱的眼珠子,像是倍感失望,“摘下來細瞧,倒是與常人的并無不同。”
爾後五指收攏,猛然捏碎。
“呯!”
秋風吹關窗戶,吓得許長安虎軀一震,險些叫出聲來。
想哭,想逃,但是不敢,嘤!
曾厲害還當顧爻是在誇他,沾沾自喜道:“自然是你羨慕不來的。”
許長安:“……”
哥們,你可別說話了。
顧爻喝完藥,許長安看着藥碗,倒是記起一件事。
這個世界的神醫擁有無所不能治的技能,也許能把顧爻的癡傻提前治好也說不定。
許長安興奮道:“說到治病,我倒是知道有個法子——”
話沒說完,顧爻臉色倏地一變,“不要。”
許長安疑惑道:“我還沒說是什麽。”
顧爻卻突然開始劇烈嘔吐,把剛才喝進去的藥和吃進去的飯全吐了出來。
顧子期慌張道:“哥哥!哥哥你怎麽了?哥哥!”
“來人啊!”馮管家也連忙讓人取來漱口水和面巾給顧爻擦拭穢物。
這一下把許長安吓得夠嗆,“行行行,不要就不要,你別激動啊。”
他跟着忙裏忙外,卻沒看到顧爻眼中難掩的殺意,以及害怕得大哭的顧子期被顧爻捏得通紅的小手。
在前世,顧爻經歷顧子期的死亡之前,其實神志已經隐隐有要恢複的征兆,但真正讓他恢複的并不是顧子期的死,而是許長安每天讓他日夜服用的治病良方,直到吃完,才告訴他,那是顧子期的屍體。
比起遭到許長安的虐待,在知道唯一的至親被自己吞咽入腹後,詐死脫身的那幾個月裏,才是顧爻最生不如死的日子。
前世的許長安有多殘忍,今生的顧爻就有多憎恨。
顧爻換了一身幹淨衣裳出來,許長安正在不遠處跟馮管家一起哄顧子期。
顧爻沉聲道:“狼火。”
領完罰還沒痊愈的刀疤男趔趄着從暗中出現,半跪在地,“顧将。”
“看好子期,我不在時,若他膽敢靠近……”顧爻的字裏行間都染上了濃重的血腥味,“殺無赦。”
狼火頓了下,确認道:“‘他’是指……夫人嗎?”
顧爻道:“做得幹淨點。”
狼火應道:“是。”
許長安瞧見顧爻出來,連忙帶着顧子期過來,“你沒事吧?”
顧爻沒應,在許長安想要抱起顧子期時,猛然捏住他的手腕,直到将顧子期牽到自己身邊才放開他。
第三次了!
疼到想哭的許長安在心裏咆哮。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一定要讓顧爻好看!
擡頭面對上顧爻冷漠的臉,許長安又慫了,“那個,我們能打個商量嗎?”
顧爻看着他。
許長安小聲道:“以後可不可以……別捏我的手腕了?”
顧爻說:“不可以。”
許長安:“……”
嘤。
協商失敗,面對顧爻一而再再而三的防備,許長安就是再傻也看出來了,“你為什麽不讓我碰他?”
顧爻心說你究竟存着怎樣的肮髒心思,難道自己不知?
面上仍是不顯,甚至反将許長安一軍,“核桃夾。”
“什麽?”許長安第一次沒聽明白,直到顧爻又說一遍,他才恍然大悟,手指粉碎器還在他的身上。
他說過這東西危險,所以顧爻擔心他傷害到顧子期,就不讓他動顧子期。
沒想到啊,顧爻也有好好聽話的時候。雖然聽話的方式有點廢手腕,但許長安還是感到十分欣慰。
馮管家問道:“什麽核桃夾?”
許長安哪裏敢說,立刻道:“我這就去把它放好。”
然後一溜煙回到房間,把手指粉碎器扔進了最角落的櫃子裏吃灰。
再出來的時候,顧爻還是攔住了他,那模樣明顯是不放心。
許長安道:“你可以搜身。”
顧爻也不客氣,将他搜了個徹徹底底。
手法之熟悉,讓許長安懷疑昨晚顧爻給自己脫衣時,是不是也在借故搜身。
但是瞧見顧爻笨手笨腳的樣子,他又覺得應該是自己多慮了。
馮管家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還以為二人同床過後關系越發親密,心裏美滋滋的,也不枉他事前悉心教導顧爻如何與男子洞房了。
直到确認許長安身上連根針都沒有,顧爻才準許許長安抱顧子期,但也一直守在旁邊,保證許長安若是有什麽動作,他都能在第一時間制止。
許長安對顧爻的小心思毫無所察,跟顧子期在花園裏玩得開心,追逐撒潑了一整天,還順利從“餃子”榮升成了“好餃子”。
雖然依舊是餃子,但是升了級的餃子,已經不再那麽普通了。
夜裏躺下時,心滿意足的許長安已經累癱了,給顧爻掖好被子就呼呼大睡起來。
半夜,顧爻看着被許長安裹住一起摔到地上的被子,真不知道他每天給自己掖被角的意義何在。
次日,許長安又是從冰涼的地上醒來,身上照舊連條可以遮蓋的被子都沒有。
他的風寒也從輕微鼻塞,變成了嚴重鼻塞,并伴随着時不時的咳嗽。
馮管家擔心他身體抱恙,“夫人,還是讓老奴喚大夫來為您瞧瞧吧。”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許長安擺擺手,爬起來洗漱穿衣,“顧将在院子裏?”
馮管家答道:“是的。”
許長安又問:“從前顧将晨練,有人陪着嗎?”
馮管家搖頭,“顧将都是自己晨練,沒有人陪着。”
許長安也就不再糾結晨練,專心着手于眼下的事,“勞煩您帶我去庖房煎藥吧。”
馮管家還欲再勸,見許長安意志堅定,便不再多言了。
煎藥須得幾個時辰,期間不僅要注意添加柴火,還要防止火勢過猛,故而整個過程都離不開人。
雖然許長安說過不用幫忙,但馮管家擔心他受不了煙熏火燎,仍舊堅持守在外面等候吩咐,卻沒想到許長安竟然當真一句怨言也沒有,直到将湯藥煎好,從頭到尾的處理都很得當,全然不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丞相之子。
吃完午膳,許長安也不着急,避開馮管家把顧爻叫到屋裏,才說是要給他喝藥,門一關,卻當着顧爻的面把湯藥全倒進了痰盂裏。
顧爻面無表情地看着許長安,袖中的拳頭捏得死死的,已經知曉這惡毒之人接下來要怎麽羞辱自己了。
許長安卻把痰盂遞給了曾厲害,“尋個沒人的地方,偷偷把它倒了。”
曾厲害萬萬沒想到,許長安包攬煎熬一事竟是為了阻礙顧爻康複,心中直豎大拇指,“三公子放心,小的一定處理幹淨。”
臨走的時候,還輕蔑地看了顧爻一眼。
有三公子在,這人只怕是永遠都別想康複了。什麽狗屁戰神,安心當個傻子去吧!
顧爻也沒想到,許長安此舉居然不是想逼迫他喝下痰盂裏的湯藥?
待曾厲害走遠,許長安才坐在顧爻面前,一邊用手指粉碎器給他夾核桃,一邊認真地告訴他:“別擔心,雖然你因為受到刺激變癡傻了,但以後一定會痊愈的。只是你的痊愈不是因為湯藥,那東西對你沒用,所以喝不喝都不礙事,明白了嗎?”
顧爻沒說話,呆傻的模樣像是在反問什麽才有用。
許長安語塞。
殺死顧子期?原諒他做不到。
許長安只好打哈哈,“總之你一定會好的,相信我就行了。”
顧爻不知道許長安是從哪裏來的信心,光是聽到許長安提起痊愈的事,他的胃裏就是一陣翻滾,根本不想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