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論演技誰怕誰

佯裝喝完藥,實際是吃完核桃,許長安便陪顧爻一起在府裏散步。

走至涼亭時,遠遠看見曾厲害站在一旁,小心伺候坐着的兩個人。

滅門慘案後,如今将軍府裏就只剩下顧爻和許長安兩位主子了,許長安倒是有些好奇,還有誰能讓那狗仗人勢的曾厲害站着服侍。

馮管家也很意外,圓場道:“想必是有客人來訪吧。”

曾厲害上手很快,已經接管了他手中的大部分事宜,現在他有權管轄的事項已經很少了。

許長安走過去,見主人家還沒來,那兩位客人已經享用上了美酒和佳肴,倒是半點不客氣。

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等顯赫的身份,竟敢在将軍府裏丢了規矩。

許長安拿捏不準,不好發脾氣,先問曾厲害:“有客來訪為何不報?”

曾厲害卻一反常态的顯得有些卑微,“小、小的正要去報,您就過來了……”

許長安懶得戳穿他撇腳的謊言,剛要問這兩位姓甚名誰,就聽其中一人嘴裏嚼着花生米,口齒不清地道:“三弟怎的如此生分?倒像是不認識哥哥們了。”

三弟?

許長安一怔。

什麽三弟?

“這個時辰才從房中出來,怕是還沒睡醒罷。”另一人打量着顧爻,言語間的惡意毫不加以掩飾,“癡傻歸癡傻,身子倒還壯實,想來三弟這兩日應是盡興了。”

言罷,二人淫.笑出聲。

許長安終于反應過來,這兩人壓根不是什麽身居高位的大人物,而是原身的兩個哥哥,許安.邦和許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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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在剛穿書時見過一次,由于當時原身害怕得一直盯着腳下,連頭都沒敢擡起來,他才完全不知道這兩人長什麽樣。

許長安極快地調整好态度,賠笑道:“大哥二哥說笑了。”

殊不知,他方才疑惑的表情,全然落入了顧爻的眼中。

有意思。

這人除了說錯自個姓名,竟是連自個兄弟都不認識了。

“誰跟你說笑了?”許安.邦倏地翻臉,“如今小妹的屍骨還沉在河底不知所蹤,你倒是跟這傻子翻雲覆雨得快活!”

他憤然扔了筷子,卻不慎砸翻了熱茶。

“小心!”許長安眼疾手快地将顧爻推開,自己卻來不及閃躲,被那茶潑了個結結實實,燙得倒吸冷氣。

顧爻微怔,還不忘扮演好傻子的角色,專心摳挖着亭柱的紅漆。

“夫人!”馮管家連忙為許長安擦拭臉龐,對他們的惡行欲言又止。

但兩位主人都沒說話,他是沒有資格出頭的。

“無礙。”許長安擺手讓馮管家退下,免得誤傷了老人家。

他算是明白了,今天這倆人是來故意刁難他的。

許安.邦所說的小妹,便是許大小姐許安棠。

聖旨下來時,因為她不願意嫁給顧爻,跳河溺亡。許丞相必須緊着聖上的旨意,只能先讓許長安代嫁進将軍府,再去撈許安棠的屍體。

可惜幾番耽擱下來,許安棠的屍體早就不知道被河水沖去了哪裏。

要說責任在誰,許長安覺得自己也是個受害者。

許安棠看不開,你們不怪許安棠,倒來怪我。怪我什麽?怪我沒把河水喝幹,才讓許安棠尋死成功?什麽狗屁道理!

雖然許長安也知道,道理就是,許安棠是正妻所出,而他不是。

他只是妾室之子。

妾,便是那小的,沒權勢的,不嬌貴的。

而她們的孩子,則比她們更小,更沒權勢,更不配嬌貴。

許安.邦和許安定也是正妻所出,和原身壓根不在一個級別,待遇自然也不同。

自從前些年原身的母親病故,丞相府裏就一直盛傳是原身克死了他的母親,兩個哥哥更是張嘴閉嘴都是晦氣的東西,原身在丞相府的日子更加不好過,怪不得年紀輕輕就能将兩幅面孔切換自如。

許長安不是原身,演不來兩面三刀,卻也不敢輕易崩了人設。

他已經在不知情的狀态下崩過一次了,再崩一次不知道會産生什麽後果,得悠着點才行。

風吹多了,本就染了風寒的喉嚨有些發癢,許長安掩嘴輕咳兩聲,低眉順眼道:“大哥教訓的是。但三弟不敢隐瞞,自從阿姊跳河,心中甚是悲戚,确實從未快活過一日。奈何回門之時未到,不敢輕易返家,只能日夜在屋中祈禱,盼望阿姊是被人救走了,而不是……”

他說着,因為受不住嚴寒,微紅的眼眶顯得像是他真的很難過,一個字也無法再說下去了。

若不是昨日親眼看見許長安與顧子期玩得酣暢淋漓,顧爻都差點要信了。

這個人嘴裏說出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許安.邦聽了許長安的解釋,微微挑眉,又用折扇挑他下巴,“你當真未與這傻子盡人事?”

許長安垂眸,抿唇,用委屈的表情告訴了許安.邦答案。

心裏卻在大罵這他媽是重點嗎?你們一家子什麽毛病,不羞辱人日子就過不去了?等着吧,總有一天我非得把你這把破扇子折斷!

“那還真是可憐。”許安.邦明顯心口不一,瞅見他雪白的脖子上沒有任何痕跡,心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愉快起來,好像許長安的不快樂就是他最大的快樂。

許安定連多看許長安一眼都嫌礙眼,提醒道:“大哥,別忘了正事。”

“行吧。”許安.邦這才收回折扇,又扔了兩顆花生米進嘴裏,“我們今日來,正是為了回門一事。”

許長安安靜地等待他繼續。

許安.邦也不繞彎子,“父親說了,傻子娶你為妻,聖上很是重視,要你明日跟着傻子去上朝,就算是回過門,不必再返家了。”

自從顧爻癡傻後,上朝便免了,聖上再要見他,都會專門派人來知會一聲。

許長安很懂事,“三弟一定謹言慎行,不為父親丢人。”

許安.邦滿意地點了點頭。

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離開時,許安.邦還提了一嘴,“這酒不錯,晚些時候送兩壇到浮水臺來。”

許長安不敢不應,待送走兩人,立刻就冷了臉。

将軍府裏珍藏的酒,全是千金難求的好酒,這兩兄弟倒是會占便宜。

馮管家連忙去拿燙傷藥,曾厲害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許長安怪罪自己沒有通報就将兩位公子接入将軍府招待。

可是比起許長安,他更不敢得罪許安.邦和許安定,畢竟這兩位是連許長安都要乖乖藏起獠牙的正妻之子,平日裏能避則避,實在避不開就只能算自己倒黴。

許長安卻連看都沒看曾厲害一眼,扭頭問顧爻:“你沒事吧?”

剛才那一下猝不及防,他也不确定傷到顧爻沒有。

他有事沒關系,主角可不能有事。

顧爻看着狼狽不堪的許長安,茶水濕了他大半的衣裳,凍得他瑟瑟發抖咳嗽連連,脖頸上的燙傷還泛着紅,卻先擔心起自己有事沒事。

這樣的許長安,還是許長安嗎?

顧爻越來越分不清,眼前站着的究竟還是不是前世的那個人了。

許長安等不到他的回答,只好自己檢查起來,還小心地注意不碰到顧爻,确認人沒事才松了口氣。

馮管家拿了藥回來,正好見到這一幕,憋不住的心疼,“夫人您也真是,那杯茶……那杯茶……”

他說不下去了。

因為那杯茶本來傷不到許長安,可許長安若是不推開顧爻,此刻受傷的就是顧爻了。

許長安笑道:“沒事,我不疼。”

顧爻卻記得他之前分明疼得倒抽冷氣。

馮管家化心疼為動力,打開藥瓶的蓋子,“夫人請往這裏坐。”

許長安便乖乖坐下,“有勞了。”

總算是艱難地維持了人設,許長安一邊由着馮管家為自己上燙傷藥,一邊打定了主意這個仇絕不能過夜。

他心裏正盤算着怎麽出這口惡氣,就見下人們小心翼翼地起出了兩壇酒來,頓時靈機一動。

“且慢。”許長安叫住他們。

那幾名下人便停下了動作,向他行禮,“夫人好。”

許長安喚道:“曾四。”

總算想起懲罰他了嗎?

曾厲害正要跪地求饒,卻聽許長安繼續道:“去買兩壇烈酒和幾斤巴豆回來。”

想喝将軍府的珍藏,他們還不配。

曾厲害:???

許長安又道:“記得挑藥效最烈的那種。”

曾厲害呆愣半晌,茫然應道:“……是?”

他惶惶不安地慢慢離開丞相府,卻直到看不見許長安,許長安都沒有叫住他。

三公子這是……轉性了?

曾厲害捉摸不透,想起許長安讓他買藥效最烈的巴豆,眼珠子一轉,總算明白了這是許長安給他将功補過的機會,步伐飛快地走進了藥鋪。

最烈的美酒和最烈的巴豆,許長安親自将兩者融為一體,聞着還有點香,下意識想嘗一口味道如何,還是曾厲害及時攔住了他。

曾厲害壓低聲音道:“使不得啊三公子,這藥一口下去就能要人命的。”

許長安後怕地放下勺子,心說自己真是被燙傻了,下了藥的酒都敢饞。

到了約定的晚些時候,許長安拿了一套下人的衣裳換上,又精心化妝掩蓋住原貌,再三确認就算原身親娘在世也認不出來他是誰,才滿意地放下了銅鏡。

一轉身,坐在後面的顧爻早已目睹了他變裝的整個過程。

“……”

許長安尴尬地笑了笑,招呼他上榻,“你先睡,我一會就回來了。”

顧爻沒想到這人竟會易容之術,而且還使得如此出神入化,明明前世就連描眉畫眼的手法都很生澀,一張清秀的臉也能折騰得不忍直視。

他的視線落在空空的另一半床榻上,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問許長安:“你要去哪玩?”

“不是去玩。”許長安忍俊不禁,“是去看惡人的惡報。”

顧爻似懂非懂,許長安也不多說,拎起兩壇酒就出門了。

過了一會,約莫許長安已經出了将軍府,顧爻才坐起來,利落地換上一身黑衣,又蒙了面,從窗戶跳出去,暗中跟上了許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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