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許安棠是殉情
浮水臺是永安城裏出了名的瓦肆,雕欄玉砌,富麗堂皇,可容數百人同時看戲。
最絕的是,裏面的角兒不僅戲唱得好,只要銀兩給到位,夜裏還能服侍得更好,因而很受達官貴人的喜愛。
許長安一副下人打扮,佝偻身子提着酒壇,還沒進去就被守衛先攔住了,“幹什麽呢?知道這是哪兒嗎?悶着頭就到處亂撞。”
許長安卑微道:“我是将軍府的下人,來給許丞相的兩位公子送酒,勞煩您行個方便。”
顧爻才跟許長安成親,癡傻戰神娶了位男妻的事情鬧得滿城皆知,守衛看這形式,心知許長安才過門就開始往自家送東西了,只怕以後将軍府也是姓許的說了算了。
但無論是将軍府還是丞相府,他都招惹不起,立馬就放了人,“二位公子在樓上左轉第三間湘雅閣,你放機靈點,別進錯房擾了其他客人。”
許長安連連答應,走進浮水臺,月色下的人們都化了獸,上面唱戲,下面淫靡,教人難以直視。
他心中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聽,迅速從樓梯上去,找到了左轉第三間湘雅閣,然後敲了敲門。
許安定的聲音傳出來,“誰啊?”
許長安壓了壓嗓子,“将軍府的下人,來給二位公子送酒。”
門被推開,裏面有很多人,許長安不敢亂看,放下酒就要離開。
許安.邦卻道:“站住。”
門邊的人立刻伸手将許長安攔住。
許長安心裏一咯噔。
不會吧,難道被認出來了?
許安.邦似乎有些醉了,“轉過來,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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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不會的,許長安,要相信你沒事在家瞎捉摸的易容技術。
許長安深呼吸一口氣,轉身看向許安.邦。
屋內男男女女都有,許安定身邊美女環繞,許安.邦身邊卻都是些男子,一看就很生澀,畏畏縮縮的放不開。
“不像。”許安.邦卻只瞥了他一眼,就自顧自地繼續喝酒,“他從不敢這般直視我。”
許長安一聽這話就知道許安.邦認出自己了,頓時後背發涼,好在許安.邦又敗給了自己與原身截然不同的性格。
若是換成原身,見了許安.邦,确實不敢直視他。
好在許安.邦也沒為難許長安,确認完就放他離開了。
出了房門,虛驚一場的許長安也不急着走,挑了個隐蔽的位置偷偷将窗紙戳破,眯着眼睛湊上去偷看,幸災樂禍地等着二人肚子竄稀。
許安.邦敲了敲酒壇,“三弟倒是舍得,真叫人送來了兩壇好酒。”
許安定不以為然道:“你都開了口,他若敢不從,怕不是想念你那拳頭的滋味了。”
許安.邦打開其中一壇酒,笑道:“二弟,你這不分場合說話的習慣還是得改改,不然大哥真的擔心,哪天你會被人套上麻袋揍一頓。”
許安定并不領情,“用不着你瞎操心。”
許安.邦舀了一碗酒遞給他,無奈嘆氣,“傻子不能人事,這樁婚事,到底還是委屈三弟了啊。”
美人代為接過酒水,嘴對嘴喂給許安定喝下去。
混合着甜膩的唇脂,連美酒都變了味,半點嘗不出在将軍府裏的那股醇香,倒也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許安定道:“總不能委屈你我。”
“沒錯,總不能委屈你我!”許安.邦哈哈大笑,笑到最後又惆悵起來,“若是小妹的性子沒有那麽剛烈,她就不用去死,三弟也不用代嫁了。”
“什麽剛烈,不過跟人殉情罷了,說得那麽好聽。”許安定冷哼道,“何況父親給過她機會了,是她自己不願詐死,也怨不得父親心狠了。”
殉情?許安棠跟誰殉情?
許長安皺眉。
還有詐死是什麽意思?許安棠不是自殺的嗎?聽這話,怎麽像是被許丞相給害死的?
他前思後想,還是想不通許安棠的死怎麽會有貓膩,索性就不想了。
反正人都死了,在原著裏也就是一筆帶過的角色,沒有什麽好深究的。
許安.邦悲傷難掩,卻又無處可訴,仰頭連灌兩大碗酒下肚,領口都濕了大片,“算了,都過去了,咱們不談那些了。将軍府的美酒難求,美人們別客氣,都來喝兩口嘗嘗味兒。”
氣氛頓時熱鬧起來,沒一會,兩壇酒就被他們喝了個精光。
許安.邦東倒西歪地站起來,舌頭都捋不直了,“待、待我撒泡尿回來,睡一覺,醒、醒了就叫馬車,帶着美人們去游一游周邊的美景!逍遙快、快活!”
可惜美人們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不然還能附和他兩句。
許長安正納悶都這麽久了,那巴豆怎麽還沒反應,一時走神忘記躲藏,正好跟出來上茅房的許安.邦對上了視線。
……完了。
許長安腳底抹油就想溜,卻沒想到許安.邦深藏不露,沒跑兩步就抓住了他,幾番過招下來,兩人雙雙滾進旁邊的屋子。
砸開房門的時候許長安還擔心地看了一眼,幸好屋裏沒有人,不然這臉可丢大發了。
許安.邦醉醺醺地抱住許長安,呢喃道:“三弟……”
居然還沒放棄懷疑呢?
許長安用力推開許安.邦,“放開,我不是你三弟。”
許安.邦卻不僅不放,還把他抱得更緊了,“你是三弟……你就是……三弟……”
許長安沒想到這人喝醉了酒會這麽難纏,比起擔心被人發現,他更擔心待會巴豆的藥效上來,許安.邦拉一褲子,會殃及到他。
他拼了命地掙紮,許安.邦也拼了命地壓制他,博弈半天也沒出個結果,還把許安.邦給博出反應了,手掌不老實地到處亂摸,“寶貝別跑……我的小寶貝……”
許長安渾身緊繃,總算反應過來這人是把他當成浮水臺裏的小倌了,心裏惡心得緊,反手用力肘擊将人逼退,沒跑幾步,許安.邦又撲了上來。
這一次許長安還沒動作,許安.邦已經被人踢飛,緊接着許長安腰上一緊,有人拎着他從窗口飛出,離開了浮水臺。
耳邊是呼嘯的寒風,腳底越過一座又一座屋檐,許長安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救了。
他費勁地仰頭去看對方是誰,卻只看見一片幾乎融入夜色的黑。
這人一直藏在那間屋子裏,還穿着夜行衣,按照常規操作,應該不是刺客就是俠客,目标則是浮水臺裏尋歡作樂的某位達官貴人。
鑒于自己的小命在對方手裏,許長安私心認定對方是後者,就是拎着自己腰帶的動作不怎麽溫柔,勒得慌。
二人越行越遠,逐漸看不清浮水臺的模樣後,黑衣人才把許長安放下。
私心希望對方是俠客是一碼事,對方究竟是不是俠客又是另外一碼事。
求生欲令許長安迅速戒備起來,生怕自己壞了人家的大事要被滅口,黑衣人卻連頭也沒回,大步流星地徑直離開。
許長安确認了,這是俠客!
“大俠留步!”他立刻伸出了爾康手,“今日多謝大俠相助,敢問大俠尊姓大名,改日必定登門道謝!”
“……不必。”黑衣人的嗓音明顯被故意壓低,餘光瞥見許長安還隐隐泛紅的脖子,“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欠人情的不是我嗎?
沒等懵了的許長安再問,黑衣人已經消失了。
許長安收回爾康手,刺骨的夜風吹得他全身雞皮疙瘩泛起,他才發現這地方很是面生,而且四下無人,最适合殺人抛屍。
許長安被自己的腦補吓得打了個冷戰,“哎,等等,你還沒告訴我這是哪啊,我該怎麽回——去?”
他剛跑出轉角,就看見了将軍府的牌匾。
許長安愣在了原地。
黑衣人知道他是誰?
可他穿書而來至今,就只見過丞相府和将軍府的人,撐死了再多一群山匪,不結仇就算了,絕對沒有對任何人施過恩。
之前黑衣人說不想欠他人情,許長安有理由懷疑這是原身自己結的善緣。
感動,惡毒男配也不是真的一無是處啊。
許長安回到房裏換下衣裳,顧爻已經睡着了,佯裝聽到許長安的動靜又被吵醒了,正要往裏面挪一挪,卻發現許長安似乎沒有要上榻的意思。
“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許長安已經盡力小聲了,奈何戰神的耳朵實在是太靈敏。他壓着嗓子咳嗽了幾聲,從櫃子裏拿出一層厚被子來,把自己卷吧卷吧塞進椅子裏,“我剛回來,身上很冷,還染了風寒,就不上來了,免得傳染給你。你每天起那麽早也不容易,快睡吧。”
顧爻停下往裏挪的動作,看了他一會兒,見他已經閉上眼睛,便也不再理會,自顧自睡了。
一夜無夢。
這是許長安嫁入将軍府後起得最早的一天,也是他嫁入将軍府後最難受的一天。
奈何聖上一言重若千斤,就算再不舒服,他也得爬起來跟着顧爻去上朝。
天還沒亮,兩人就已經衣冠楚楚地坐在轎子裏搖搖晃晃,風寒加重的許長安只覺得腦子裏也在搖搖晃晃。
早知道昨天他就聽馮管家的,讓大夫瞧一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