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假仁假義
穿梭在白雪皚皚的樹林間，寒風呼嘯，厚厚的外套也不足以抵擋內外夾攻的寒涼。
即便郭奕楓的父親是那樣一個能背叛兄弟的僞君子，他也從未對郭奕楓有過一絲懷疑。從小相伴成長，同哭同笑，他們都能放心将後背交給對方，這份情誼他一直很珍惜。然而現在……
當時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他透露自己藏身地點之前郭奕楓還特地去門口查看了一番，并沒有任何人在偷聽。現在卻有人來暗殺自己，即便再不願意相信，這也是唯一的可能性。
突然就明白了父親失去意識前的心情，不敢置信，痛徹心扉！！
一追一逃間，感受到身後那道身影越來越近，顧洛辰真恨自己沒帶槍，否則他豈會這般無力。
“嘶~”一枚子彈射入大腿，顧洛辰倒吸一口冷氣，一瘸一拐地繼續向前奔跑。
借着粗大樹幹的遮擋，顧洛辰勉強避過了身後的再次射出的數枚子彈。
這個郊區真是大啊，感覺永遠跑不到市區，最好的藏身地點反而成了自己逃亡的障礙。
右腿傷口處不斷流血，滴落在雪地上，直接形成了一條長長的血線。失血過多導致陣陣頭暈，顧洛辰勉力支撐着才沒倒下。突然左肩一痛，又被擊中了一槍，搖搖欲墜的身子倒在地上，他的眼底透着絕望。
腦海中又響起母親的囑咐：不要相信任何人！
“媽媽，對不起，我沒聽你的話。”顧洛辰喃喃道。
正等着那個殺手跑過來給自己補上最後一槍，餘光卻瞥到他突然倒在地上，手 槍飛到了自己身前不遠處。
是絆到石頭了嗎？瀕臨死亡，顧洛辰心情異常平靜，還有心思猜測殺手摔倒的原因。
槍支就在眼前，只要拿到手中就有救了，他卻連爬過去撿起的力氣都沒有。
電光火石之間，旁邊的樹幹後竄出一道身影，跑過去拾起手 槍，然後扔到他面前。
顧洛辰眼神莫名，看着眼前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然後聽到他清冷的聲音：“撿槍啊，我又不會用這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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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诠熙對自己的日行一善，也挺意外的。這個郊區的小樹林是他離家出走前的秘密基地，每當難以承受父親施加的壓力的時候都會過來這裏轉一轉。
今天晚上偷偷去音樂會聽了妹妹的演奏，心情挺愉悅。許久沒回上海，雖然是深夜他還是打算到這裏轉轉，也就目睹了顧洛辰被追殺的過程。
聽了妹妹的演奏他內心異常柔軟，難得發了一次善心，打算幫幫這個無助的少年。
躲着樹幹後面，從雪地裏挖出一塊略粗糙的小石塊，像扔飛镖那樣朝着那個殺手的膝蓋擲去。今天的準頭意外的好，居然真的給他扔中了。咳咳……雖然他瞄準的是左膝蓋砸到的是右膝蓋，不過結果不變，殺手正處于狂奔狀态，此時膝蓋一痛左右腿不協調自然摔倒在地上。
所以也就出現了眼前這一幕……
顧洛辰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人是在幫自己，撿起手 槍，瞄準遠處那個剛剛爬起身的殺手，扣動扳機。
失血過多的暈眩感，使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明明瞄準的是心髒，打中的卻是肩膀。
那個殺手被打得一個趔趄，險些又摔倒。
準頭變差了啊，顧洛辰苦笑一聲，正想再補一槍。
殺手見狀，捂着肩膀跑了……跑了！？
這特麽哪個殺手組織培養出來的殺手，怕死成這樣！
(這個殺手組織有點奇葩，首訓是：打不過就跑，小命要緊。)
雖是這樣，對于想擊殺自己的人，顧洛辰依舊不想放過，扣動扳機……
日！沒子彈了！
不知道那個傻逼殺手知道了會作何感想，反正顧洛辰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
他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再這麽下去真會死吧？柯诠熙見狀，卸下脖子上的圍巾，為他綁着傷口止血。
顧洛辰意識漸漸模糊，只知道眼前這人對自己并無惡意，伸出手去抓着他的胳膊，“求你，帶我去找我爺爺。”勉力将爺爺的住址說出，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柯诠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子，還有氣，雖然氣息微弱。
微嘆一口氣，如果放任這人不管，那他之前插手救人就沒有意義了，柯诠熙從來不讓自己做沒有意義的事。
幹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将他背到後背，送他去他所說的地方。
淩晨三點多，正是人類深度睡眠時間。此時卻聽到大門外的門鈴大響，醫者仁心，顧正澤沒有不耐，爬起來去開門。
門外是兩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趴在背上的少年渾身是血，重度昏迷。
“你們是來治傷的嗎？快進來吧。”作為這片小區赫赫有名的醫生，突然看到傷患上門，顧正澤自然以為他們是來找他治傷。
“啊？不是，他是……”柯诠熙剛想解釋，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背上這人的名字，“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總之這人叫我帶他到這找他爺爺。”
顧正澤怔住，仔細打量着他背上那個少年的臉龐。俊逸的五官和斷絕關系的獨子的媳婦像極了，難道……
忙讓他們兩個進來，将顧洛辰放置在床上，取過醫藥箱為他治療。
小手術進行了兩個多小時，總算處理完畢。顧正澤将手術刀收回醫藥箱，也不去管滿地狼藉，望向從頭到尾面無表情站在一旁的柯诠熙，感激地道，“孩子，謝謝你救了洛辰。”
半年內兒子兒媳接連逝去的消息傳來，他整個人都憔悴不少，已經無法再承受第三次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柯诠熙點點頭，道了句不客氣，然後繼續悶不吭聲。
這小孩挺個性啊，顧正澤也不再做聲，自顧自收拾滿地染血的棉花團。
顧洛辰艱難地睜開眼，看到一個老頭一臉慈愛地看着自己，眉目間隐隐有父親的影子，或者說父親眉目間有他的影子，不管怎麽說，這人應該就是那個沒見過面的爺爺了吧？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爺爺？”顧洛辰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欸！”顧正澤頓時老淚縱橫，這聲爺爺他等了多少年，那個混蛋兒子真是太讓人糟心了，居然就真的一次都沒帶兒媳和孫子回來看過他。
顧洛辰看着挂在床頭的點滴瓶，心中略略遺憾，還是撿回了一條命啊，如果可以随媽媽而去也挺好吧？然而看到顧正澤感傷的樣子，又對這個想法深深唾棄。雖然父親很少提爺爺的事，但是他還是能看出父親對爺爺的愧疚。他已經失去了唯一的兒子，自己又怎能讓他再失去唯一的親人。
“洛辰，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傷成這個樣子？”感傷結束，顧正澤焦慮地問。
擡手擋住眼睛，顧洛辰低沉着聲音将事情的原委對爺爺娓娓道出。
顧正澤聽得暗暗心驚，外界傳言顧懷安死于意外，風雅沫則是精神病發作服藥自殺，卻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洛辰能夠逃離那個龍潭虎穴是多麽不易！
擡手摸了摸洛辰的頭，顧正澤心中連連嘆息，這孩子究竟有多痛苦，不到十四歲就已經将人生的苦楚盡數嘗遍。從他的眼中已經看不出任何對生活的希望。
柯诠熙聽得也是滿眼震撼之意，心中對這個被世界殘忍對待的少年充滿同情。
爺孫倆注意力全在彼此身上，所以肆無忌憚地談論此事，突然想起了屋內第三個人，顧正澤頓時有點慌，這孩子該不會将洛辰的事說出去吧？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想法，柯诠熙面無表情地說，“我不會對外透露一個字。”
顧洛辰卻全然不信，他已經不會再相信除了爺爺之外的任何人。
顧正澤對眼前這個願意冒險救自己孫子的少年還是挺有好感的，雖然他從不茍言笑，但是如果此刻他表情柔和鄭重其事地承諾，那才是真正不可信！
他繼續回歸正題，為洛辰打算，“洛辰，照這種情況，郭淂陽沒除掉你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以天龍社只手遮天的程度，上海的任何一個角落都不安全。理論上來說，國外是最安全的地方，不過你沒有簽證，哪都去不了，重新辦理的話又容易被他們發現。”
當時走的太過匆忙，顧洛辰确實沒有機會回房拿簽證，只有一個随身攜帶的身份證。
他沉着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正斟酌要把洛辰送去哪裏，身後的少年開口，聲音一貫清冷，“我幫你們吧。”
“孩子，你有辦法？”顧正澤面露喜色，對這個看起來有些早熟的少年，他覺得還是可以相信的。
“我叫柯诠熙。”柯诠熙對“孩子”這個稱呼有點接受不良，糾正一番開始說出自己的意見，“可以讓他先跟着我到蘇州。”
如果說天龍社是上海黑道領袖，那麽柯氏就是白道的龍頭，論找人的能力也不遑多讓。好說好歹他也在蘇州呆了一年多，柯家卻至今沒有找到他。對藏身能力，柯诠熙還算有自信。
其實上海還有一個地方是絕對安全的，就是柯家，只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會回去。
“你是想說，蘇州離上海很近，郭淂陽絕對想不到洛辰離開上海會去近在咫尺的城市嗎？”這太天真了吧？
柯诠熙搖頭，“我的意思是跟着我，不是單純的到蘇州。”
“柯诠熙，”是叫這名字對吧？顧洛辰淡淡地開口，“謝謝你救了我，不過這一趟渾水你還是不要參和了。”
柯诠熙沒搭理他，徑直看向顧正澤。
被他眼底的自信打動，顧正澤略做思考，點了點頭，“那就拜托你了。”
“……”所以我的意見完全不重要，顧洛辰無話可說，想不通爺爺為何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少年如此信賴。
顧正澤給他們倆分別準備了一套新衣服，換去原本那套沾有鮮血的衣服。
休整了一天，又到了夜晚，柯诠熙帶着顧洛辰坐滴滴車回了蘇州，背着他回到王家。雖然顧洛辰也不是不能走，不過走動過多傷口不易痊愈。
家裏人正在客廳看電視，柯诠熙微笑着向他們打了招呼，“幹爸幹媽，我朋友病了，可能要在家裏修養幾天。”
顧洛辰對此很驚奇，這厮會笑？
雖說他昨天已經打過電話回來說有事，但是幹爸幹媽and小蔓姐依舊對他的一夜未歸有些擔心。所以此時看到他回來，長舒一口氣，紛紛笑着點頭，“沒有問題。”
柯诠熙将他背回自己的房間，讓他坐在床上，淡淡地說，“你先休息吧。”
“柯诠熙，看的出來你很在意你的家人。你也聽到我和爺爺的談話了，應該知道我的仇家來頭不小，繼續呆在你家，有可能牽連到他們。你不怕嗎？”顧洛辰戲谑地看着他。
柯诠熙聞言，沉着臉思考了半響，“你說的對，我不能讓你連累到我家人。”
說罷又将他背回背上，打算将他送走。
這樣才對嘛，顧洛辰趴在他背上冷笑，連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都能背叛自己，一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怎麽可能為了救自己而豁出性命。
行走在馬路上，顧洛辰拍了拍柯诠熙的肩膀，“好了，放我在這裏就好，你回家吧。”
柯诠熙一愣，“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扔下你不管了？”
“有沒有搞錯？你搞清楚狀況，現在根本不是假仁假義的時候。”顧洛辰聲線提高。
假仁假義麽？他還不屑這麽做。
“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終，既然一開始選擇幫了你，就一定會幫到底。”柯诠熙聲音雖冷，卻足夠堅定。
“呵呵，您還真是宅心仁厚。”顧洛辰諷刺道。
習慣了柯天昊的冷言冷語，對于顧洛辰的冷嘲熱諷，柯诠熙完全免疫。
莊嚴的大門兩邊各有一座石獅，為這扇木門增添了幾分霸氣，門上立着一塊大大的牌匾，上面用金粉刻着四個大字——長風武館。
“你帶我到這裏幹嘛？”顧洛辰不明所以。
将他放到地上，柯诠熙上前抓起門上的鐵環扣門幾下，淡然開口，“我師父是這家武館的館主，身手了得，威名在外，天龍社的手伸的再廣，也不敢伸到這裏來。得罪一個備受國家重視的武學宗師，對他們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這地方對你而言絕對安全。”他停頓了一下又接着說，“況且你現在有傷在身，我師父也略懂醫術，絕對沒有比這裏更适合你呆的地方了。”
顧洛辰征征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表情依舊冰冷，但是說出來的話句句都在為他考慮。他終于收起了嘴角的冷笑，吶吶開口，“你為什麽幫我？”
柯诠熙淺淺一笑，“如你所說，假仁假義！”
呵~顧洛辰心中微暖，媽媽，我突然很想，再試試相信眼前這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我們阿熙就是這麽假仁假義
曾經一度想要把洛辰和阿熙寫成一對，反正小語喜聞樂見，不過摸索不清攻受所以放棄了T^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