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絲才十七歲,還是個小女孩,偶爾的任性和不成熟是正常的。

這麽想着,卡爾對蘿絲的态度也柔和下來。他對蘿絲說:“今天的事就算已經過去了,蘿絲,你是我的未婚妻,對我們這樣身份的人來說,和妻子是一樣的。享受同樣的權利,承擔同樣的責任。蘿絲,我也許永遠也不能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願意照顧你一輩子,永遠對你忠誠,所以,希望你也能敞開心扉,不再抗拒我。”

卡爾說的十分真誠,以他的個性,這就是“甜言蜜語”了。蘿絲看起來也大為震動,水霧凝聚成淚珠,從眼角滑落。卡爾撫摸蘿絲的發絲,輕輕的攬住她,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第二天卡爾睡到快午餐了才醒過來。昨天晚上的冰敷起了作用,被傑克打傷的臉頰除了紅一點,看起來和另一邊差別不大,他不用躲在房間裏用午餐了。

在卡爾看來,他已經和蘿絲和好如初了。經過跳海事件,卡爾也做出了反省,他必須承認自己對蘿絲的了解太少,反正在船上也不适合拓展生意,他決定把今天整個下午的時間都花在蘿絲身上。

午餐時他們和克勞利父子,科斯莫·達夫·戈登男爵和露西·克尼斯丁娜夫婦,白星船運公司董事長喬瑟夫·布魯斯·伊士美先生,伊西·斯特勞斯夫婦,以及兩位卡爾不熟悉的名媛。

大家都聽說了昨天晚上蘿絲差點掉到海裏的事。在船上就是這點不好,秘密傳播的速度比陸地上快了幾倍。好在上流社會講究自矜,大家求證得到答案後各自安慰了蘿絲便沒有糾纏這個話題,至于私底下的讨論卡爾則管不着了。

瞧,露西·克尼斯丁娜和另一位女士竊竊私語和自以為隐晦的打量以為他看不見麽。沒準她們的話題還包括了蘿絲昨天午餐時發起的對“巨大”的探讨。

卡爾體貼的為蘿絲切好牛排。既然已經決定不計較昨天的事,那麽他當然不會在乎女士們的私語。反正她們知道的不是最令他丢臉的那部分!

午餐過後,朋友們有的回房間午睡,有的去了橋牌室,有的留在餐廳喝茶。蘿絲低聲對卡爾說她想去找救了她的傑克·道森先生親自表示感謝。

卡爾的計劃是同蘿絲參觀泰坦尼克號。他不喜歡自己的計劃被打亂,可是向救命恩人表示感謝并且封住那個人的嘴不要亂說也是一件必要的事。卡爾猶豫了一下,正要同意就聽見蘿絲小心翼翼的說:“我可以一個人去,你可以忙你的事情。”

不論是這句話還是蘿絲的态度都令卡爾生出幾絲煩躁——好像他就是個暴君,随時會砍掉她的頭顱似的!

“我和你一起。”卡爾說。他看見驚訝浮現在蘿絲的面孔,心中升起微妙的得意。

所謂的一起,當然不是他們纡尊降貴的親自去三等艙拜訪那位道森先生。

那太降低他們的身份了。只需要斯派塞帶上卡爾親筆寫的便條到三等艙交到道森先生手裏就足夠禮貌了。

卡爾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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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寧願卡爾像往常一樣忽略她。蘿絲認命的想。

作者有話要說: 首發三章完畢,求不要潛水啊!!!!!

☆、04

卡爾和蘿絲漫步至甲板時,傑克正靠在船舷望着空茫的大海。他仍然穿着昨天那一身灰藍色的襯衫,灰色的背帶褲,帶着泥土的皮鞋,和來往的名流們格格不入,一看就是貧窮的代名詞。唯有他燦爛的金色發絲比最上等的黃金首飾還耀眼。

他難道連一件換洗的衣服都沒有嗎?

卡爾惡意的猜測。昨晚還算和諧的談話并不能抵消傑克見證了自己作為男人最失敗的一幕,卡爾對傑克的态度不過是從厭惡進化到勉強忍受共處同一空間而已。

即使是男士,也應在恰當的時候穿着恰當的服飾。作為女士就更繁瑣了,蘿絲已經算是簡單的了,一天至少也需要換4、5次衣服。剛才午餐過後,他還陪蘿絲回房間換了一身裙子。

“道森先生,您在看什麽?”蘿絲歡笑着上前打招呼。

傑克聽見自己的名字,轉過頭來,笑着說:“霍克利先生,布克特小姐。沒看什麽,就是海而已,這個季節也不會有海鷗。”聲音中未免有幾分遺憾。

卡爾不明白海水有什麽可看的。蘿絲也有同樣的疑問,她誠實的問了出來。

“世界上任何一樣事物都有值得一觀之處,我們從船上往下看,只能看到藍色的海水,但是海水深處生活着無數奇特的生物,數量,種類都大大的超過了人類。有時候我會猜想,海面下的陰影是不是藏着傳說中的海怪,或者,海妖?美人魚?”傑克說。

蘿絲聽見海怪海妖,小小的驚呼了一下:“我聽大副先生和船長說過,很多水手都在航行中看到過海面上出現了奇怪的陰影。可是,您認為世界上真的有海怪嗎?”

“我也不知道,也許有也許沒有。”傑克聳肩。“不過,幻想一下,濃霧的天氣裏,海妖坐在露出水面的礁石上,在霧氣中半隐半現,空氣中傳來美妙的歌聲,水手們暈暈乎乎的劃着船駛向美麗的身影,當他們抵達美人的身側,卻嘩啦一下被海妖拖入深海,空氣裏殘餘一聲慘叫,啊——”

蘿絲被傑克故意提高的“啊”吓了一跳,捂住胸口嗔怪道:“您吓到我了!”

還不等傑克道歉,她又說道:“道森先生是作家嗎?很會講故事呢!”

傑克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只是随便說說而已。”

“咳咳,我認為在船上談論海妖海怪之類的話題不太适合吧。”卡爾說,“畢竟咱們現在就在船上,而且航行的時間還長着呢!”

傑克稀奇的看着卡爾:“看不出來霍克利先生膽子竟然這麽小。你要是看過《徒勞無功》那得多麽害怕啊!”後一句低聲咕哝。

顯然蘿絲有同樣的看法,而且她作為未婚妻,未婚夫的膽子小顯然讓她沒面子。

“《徒勞無功》是什麽?”蘿絲問。

“一部描述海難的小說。”傑克微笑:“說起來和泰坦尼克挺像的。豪華的巨大的郵輪滿載貴客,在大洋中裝上了冰山,因為救生艇數目不夠所以大部分乘客都遇難了。”

蘿絲發出小小的驚呼。

卡爾不悅:“我僅僅只是覺得在這樣美好的陽光下應該談論一些更美好的話題。”他看見傑克聽了自己的話朝蘿絲做了個鬼臉,引得蘿絲噗嗤一笑,笑得他一天的好心情都沒了。“早些時候,船上甚至不允許有女人。我認為任何傳統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另外,泰坦尼克號的救生艇數目絕對夠了。它超過了法律規定的三分之一的數量。”

卡爾義正言辭的觀點沒有引來兩位聽衆的認同,反而進一步暴露了他的心虛。

“蘿絲,你不是來向道森道謝的嗎?”連先生兩個字也省去了,卡爾挫敗。

“啊,瞧我,道森先生,我還沒謝謝您昨天救了我呢!”蘿絲察覺到了未婚夫情緒的變化,順着他轉移了話題。

傑克似乎有所察覺,不着痕跡的瞟了卡爾一眼,似乎在說:“膽小的男人,不止膽子小,連心眼也小!”

卡爾堅決不承認是自己想太多,他憤怒的确定那短暫的一眼就是表達了這樣的意思。

蘿絲和傑克相談甚歡,卡爾覺得自己完全是多餘的。

“親愛的,要不你去休息室坐一會兒?或者打一會兒牌?”蘿絲提議。

“不。”卡爾拒絕,他怎麽可能讓自己的未婚妻單獨和一個三等艙的男人在一塊兒,那實在太不合規矩了。一旦他那麽做了,不出一個鐘頭就會流言滿天飛。

蘿絲見卡爾态度堅決,面對傑克的時候既難堪又羞惱:“道森先生,我不得不請求您,這真叫我不好意思——關于昨天——”

傑克善解人意,不等蘿絲難為情的話語說完便直接道:“那是個意外不是嗎?”

蘿絲感激的注視着他,迷人的綠色眼眸如同最昂貴的寶石。

被這樣一位貴族小姐注視着,尤其對方的未婚夫正在一邊,傑克感到十分不自在。他能夠感到蘿絲對他的好感,事實上,他對這位禮貌的,勇敢的,與衆不同的姑娘同樣有着好感。如果蘿絲不是和他身份有別的話,他一定會和對方成為好朋友。

他忍不住為蘿絲惋惜,顯然,她如此美好,可惜主宰她一生人卻不能讓她感到幸福。

貴族的婚姻啊……

視線挪到卡爾身上。

“我有什麽不對嗎?”卡爾疑惑。

傑克稍微有些驚慌,他意識到自己注視卡爾的時間有些久,希望對方沒有看出自己的心思。

“您的衣服看起來不錯,襯得您很英俊。”傑克胡亂找了個借口。但是這個借口聽起來像谄媚。傑克懊惱得差點咬到舌頭。

卡爾雖然覺得傑克的目光不像欣賞,但是他不會讀心術,所以找不出毛病。如果是別人向他獻媚,他必定不屑一顧,可是傑克的恭維不知為何讓他的心情好了許多。插不上話的郁悶似乎也消失了。

不,他怎麽能被一個窮小子的一句話就讨好了。

卡爾挺着胸膛,傲慢的說:“那當然,來自巴黎的高級手工定制。”他挑剔的打量傑克,目光中刻意的輕蔑足以令聖人起火。“畫一輩子的畫也買不起一只袖子。”看看那髒兮兮的襯衫,原本是白色的嗎?褲子上沾的是什麽啊?

這副打扮的傑克到了晚宴上絕對會“萬衆矚目”——前提是無人帶領的他上得了一等艙甲板。

卡爾突然覺得自己的惡作劇失去了趣味。

蘿絲剛剛為傑克的恭維而驚訝,還沒來得及反感,便被憤怒取代了。“卡爾,你太失禮了。”

卡爾自己也覺得有點。當然他絕不會道歉的,哪怕是面對傑克難堪的面孔也一樣。

他不敢看傑克的眼睛,聳聳肩,故作惬意的踱步,一屁股坐在躺椅上。一邊假裝欣賞甲板上的風景,一邊豎起耳朵偷聽傑克的聲音。

他們降低了音量,卡爾智能聽見模糊的單詞。

蘿絲代替卡爾向傑克道歉。

傑克心中那點對卡爾的友好消失殆盡:“我現在理解你的痛苦了。說實話,霍克利先生可和您不太一樣。”

蘿絲黯然:“有什麽辦法呢,我總是沒有選擇權。”

傑克此時完全沉浸在對着一對不般配的未婚夫婦的惋惜中。卡爾·霍克利,傲慢粗魯,勢力,完全配不上聰慧美麗的蘿絲。

卡爾招手,悄悄的叫斯派塞去自己的行李裏找一套晚禮服。他帶了兩套給表弟查理的禮服,巴黎高級手工定制,查理和傑克的身材差不多,腰身和褲腳可以讓女仆立刻修改。

斯派塞對卡爾的吩咐向來是一絲不茍的執行,盡管他心裏疑惑主人突如其來的慷慨,仍然立刻去了套房找出禮服,告訴女仆如何修改,然後去了電報室替主人霍克利先生發兩封電報,一封給公司的一位高級管理人,一封給老霍克利先生。兩名電報員十分忙碌,為頭等艙和二等艙的許多乘客們服務,這導致斯派塞花了比預定多了兩倍的時間。

回到套房,朱蒂正在熨燙改好的禮服。他等了一刻鐘,朱蒂燙好禮服,和袖扣一起裝進盒子,綁上漂亮的緞帶遞給斯派塞。

斯派塞捧着盒子去向卡爾複命。

他剛剛從樓梯上露出個頭卡爾就看到了,急忙走過來,對他說:“不要拿過來。”他盯着那個盒子看了一會兒,又回頭看了一眼專注談話的傑克和蘿絲。”送到道森先生的房間。”

剛諷刺過人家的衣着寒酸,接着又送禮服。傑克·道森說不定會以為他腦袋有毛病。至少不要當面讓他尴尬。

斯派塞捧着盒子下了樓梯。卡爾回到椅子上,他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然後走向傑克蘿絲。

這時,兩人正在欣賞傑克的畫冊。

卡爾不可避免的看見了素描的裸女圖。

憑良心說,素描畫得不錯,勾勒出了女性誘人的曲線,恰到好處的捕捉到了模特羞澀的表情。

但是,這并不适合一位淑女欣賞!

卡爾重重的踱着步子。

浏覽畫冊的兩位吃驚得仿佛才發現他的存在而不是他和他們一塊兒待在甲板上一個下午。

傑克迅速合上畫冊夾在胳膊下,手握成拳湊在唇邊輕咳兩聲,典型的心虛表現。倒不是因為他把不适合的畫展示給了女士,而是恰好被抓包。後者才是他不自在的原因。

“蘿絲,時間不早了,我們應該回房間換衣服。”出乎意料的,卡爾沒有發火,只是提醒蘿絲回房換衣服。

蘿絲沒有松口氣,而是忐忑不安的和傑克道別,跟随卡爾回了房間。她挺害怕卡爾只是短暫的壓抑憤怒,畢竟在外人面前卡爾還是要面子的。

再一次出乎蘿絲意料了,回到了房間卡爾仍然沒有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徒勞無功》是一部描寫海難的小說,和泰坦尼克號事故驚人的相似,比如撞冰山、比如救生艇不夠、比如豪華的世紀游輪……有興趣的可以百度一下。它的作者挺可憐的,在泰坦尼克事故爆發後,抑郁而終。

☆、05

卡爾換好衣服時,蘿絲才剛剛挑好,還沒開始化妝,布克特夫人開始打扮的時間比女兒早一些所以已經笑意盈盈的朝他伸出了手。卡爾習慣性的挂上笑容,伸出胳膊讓布克特夫人挽着他,兩人乘電梯到了大廳。

“我不得不說,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你的工廠為泰坦尼克提供了鋼鐵,但是在船上的着幾天我才認識到這是一件多麽了不起的事!”穿過走廊時布克特夫人恭維道。

但凡談到卡爾的事業,無論面對誰,他的耐心和興致都會稍稍提高。“是的,泰坦尼克大部分地方都是用霍克利家的鋼鐵建造的,為此,我們打敗了美國大部分鋼鐵廠。”

布克特夫人露出十分感興趣的樣子:“那一定要讓你為我介紹一下。”

“當然,船身……”卡爾的聲音慢慢降低直至消聲。

布克特夫人順着他的目光奇怪的看過去,她并沒有看見什麽值得驚訝的東西——哦,樓梯下面那個金發的小夥子長得挺不錯的。

卡爾第一眼就認出了他,盡管他充滿了令人驚異的變化。當然不僅僅是平時散落在前額鬓邊的金發服服帖帖整整齊齊的固定在頭上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剪裁合身的高級禮服勾勒出他修長纖細的身材,但是走近了會發現衣袖下微微隆起的肌肉,他顯然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這點從他能把蘿絲從半空拽上船就足以證明了。

卡爾的目光蘊含着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欣賞。

傑克察覺了打量他的目光,轉過身來正好和卡爾四目相對。他露出一個局促的笑容,顯然置身于這樣的場合令他緊張了。盡管他力持鎮定,但是他微微顫動的手出賣了他的不安。

等等,卡爾皺眉。

傑克身上的禮服很合身,剪裁不錯,但是他确定絕不是他讓斯派塞送出去的那件。

雖然他只在禮服做好後看過一次,但是他确定不是傑克穿在身上的那件。

“晚上好,霍克利先生,布克特夫人。”傑克朝他們打招呼,他學着廳中其他男士将左手背在腰上,挺直了背脊,看起來和所有頭等艙的人沒什麽差別。

“多麽神奇啊,道森先生,你看起來幾乎是個紳士了。”布克特夫人說。

“幾乎?”傑克玩味的重複這個單詞。

“這件衣服是?”卡爾問。他想弄清楚為什麽傑克沒穿他送的禮服。

傑克誤會了他的意思,自嘲道:“當然不是我的,我怎麽可能有錢買這麽高級的衣服,這是布朗太太借給我的,他兒子的衣服。”

卡爾意識到傑克想差了,他想糾正這個錯誤,蘿絲到了。

“道森先生!”蘿絲的語氣中充滿了驚嘆,她身着一件淺紅色的絲綢長裙,裙擺曳地,勾勒出豐滿玲珑的身段,血紅色的綢緞裙面上巧妙的覆上層疊的紫藍色的薄紗,金絲線繡的美麗花紋在燈光下閃耀奪目,與她的美貌相映成輝。蘿絲吸引了幾乎全場男士的目光。

不知道為什麽,卡爾只看了一眼就移向傑克,果然,傑克目不轉睛的注視着緩緩下樓的蘿絲,并在她走近後,執起她的右手親吻手背。

卡爾抿緊了嘴唇。

“我在電影上看到的,一直很想找機會學學。”傑克說。

蘿絲覺得傑克真的既風趣又坦誠。

“看起來你應該有很多東西需要學。”卡爾說完便往餐廳走去,他可以想象蘿絲不高興,以及,傑克肯定認為他傲慢又讨厭。

管他的,他又不需要讨他喜歡!

卡爾在一張大圓桌前坐下,他對面坐着伊士美先生和安德魯先生,幾人互相致意。

安德魯先生看了看他的臉色,說:“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布克特夫人在他左邊坐下:“也許是看到不該出現的人。”

卡爾聽出來布克特對傑克的厭惡。這不難理解,她在某些方面比她的女兒更挑剔。自從她丈夫去世後,她們家背上了債務,她的挑剔就變本加厲,還加上了刻薄。

蘿絲在卡爾右邊坐下,低聲叫了他一聲。

卡爾點燃一只雪茄,透過袅袅的白色煙霧看着傑克在蘿絲右邊坐下。

蘿絲對伊士美先生和安德魯先生介紹:“這位是傑克·道森先生,他昨天使我免遭了被海水淹死的命運。”

兩位先生肯定聽說過這件轶聞,對傑克表示了歡迎并贊美他勇敢的舉動。

卡爾吐出一個煙圈。

傑克的笑容稍顯腼腆,蘿絲說完為他介紹了兩位先生,接着又介紹了其他的剛剛坐下的先生女士們。

看在卡爾和布克特夫婦的面子上,大家對傑克的态度稱得上友好。卡爾吸着煙,目光卻總是被傑克吸引,他注視着傑克生疏的用餐禮儀,注視着他和蘿絲交談,注視着他在蘿絲的引導下與在座諸人找到了話題。

氣氛和諧。

卡爾卻覺得傑克燦爛的笑容有些刺眼,尤其是他和蘿絲談笑風生的時候。

“道森先生,三等艙怎麽樣?”在他口出惡言之前,布克特夫人先找茬。

餐桌上的氣氛一滞,大家不由得盯着傑克,等待他的回答。

傑克看了卡爾一眼,回答:“還不錯,沒有老鼠。”

卡爾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頓時大家都輕笑出聲,氣氛有所上升。

布克特夫人清清嗓子:“是嗎,道森先生怎麽有錢坐船呢?據我所知,泰坦尼克的三等艙比其它船只的二等艙還要貴。”

蘿絲擔心的看着傑克。

傑克扯了下嘴角:“船票是贏來的。我的運氣一向很好。”

布克特夫人意味深長的說:“哦,贏來的。”她的眼神好像在說“看,一個賭徒。”

她再接再厲:“給我們說說你的經歷吧,我們很有興趣聽聽和我們不同的生活方式呢。”

卡爾看見傑克的笑容幾乎變了味道,現在誰都看得出布克特夫人在為難他,蘿絲低聲叫道:“媽媽!”

布克特夫人微笑的看着傑克。

卡爾嚯的站起來:“我突然不想吃東西了,道森先生,你願意幫我一個忙嗎?”

大家都愣住了,傑克吃驚的看着他:“我,我……當然,我當然願意。”

卡爾推開椅子,向衆人致歉,然後向傑克做了個“請”的動作。傑克愣愣的随他站起來,往餐廳外走去。

蘿絲剛直起一半身子,就被她母親拉住,就這一瞬間,卡爾和傑克的背影就已經轉出大門。

卡爾大步走在前面,他表情嚴肅,眉頭緊皺,不知道的人可能會以為他生意出了差錯。他們踏上樓梯,出了旋轉門,穿過一條走廊,左轉,右轉,上了升降梯,再穿過一條走廊。傑克暈暈乎乎的跟着他,直到停在一扇浮雕精美的門前。

傑克瞧見門牌號寫着:B-56。

卡爾推開門,對傑克道:“請進。”傑克的視線穿過卡爾,看見正對着他的大理石壁爐,壁爐上色彩鮮豔的瓷瓶,瓷瓶裏嬌豔欲滴的花卉。

傑克拘束的走進去,地上鋪着花紋別致的地毯,走在上面聽不見一點兒聲音,柔軟的觸感如同踩在雲朵上。他聽見卡爾對他的那個仆人說:“把晚餐送到這裏。”

卡爾問傑克:“你吃什麽?”

傑克不自在的說:“随便,你決定。”

斯派塞離開後,卡爾輕輕的掩上門,見傑克站在屋子中央,便說:“站着幹什麽,請坐。”說着在沙發上坐下。

傑克也坐下,他好奇的打量這間屋子。泰坦尼克號被稱作夢幻之船,它的豪華在報紙上多次宣揚,但是坐在這間屋子裏,傑克才把豪華兩個字化為現實,而不是文字裏各種名稱和模糊的黑白照片。

精美的浮雕,上好的柚木,黃銅的裝飾,天花板上碩大的水晶吊燈,以及繁複的壁畫,如果不是坐在這裏面,傑克根本無法想象這是一艘船,他覺得宮殿也不過如此了。

然後他注意到了和整個房間風格相差甚遠的油畫。

他眼睛發亮,差點撲了過去。“這是……哇哦,莫內,啊還有畢卡索。”他小心翼翼的觸摸畫布。

是蘿絲買便宜貨!卡爾剛剛放松的眉頭又有聚攏的趨勢。“你喜歡?”毫無疑問他喜歡。

果然。“當然,你看它們的色彩,還有構圖……”傑克興奮了說了一大串卡爾聽不懂的名詞。他想,也許自己應該看一些繪畫方面的書籍,至少要能聽懂傑克的話,否則不是顯得他太愚蠢了嗎?

至于為什麽面對蘿絲時他不覺得愚蠢……他完全沒想過其中的區別。

“你喜歡的話,可以挑一兩幅回去。我想蘿絲不會吝啬的。”卡爾不情願的吐出蘿絲的名字。雖然這些畫是他付的賬單,但的确是蘿絲購買的。

傑克的熱度終于降溫了些許,他艱難的把眼睛從油畫上面挪開,對着卡爾:“不,不用!喜歡的東西不一定非要據為己有。能欣賞到這些佳作我已經十分滿足了。”

卡爾對他的觀點不解:“為什麽?既然你喜歡當然可以擁有它們,又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

最後幾個字不由得在傑克責備的目光下消聲。傑克的目光讓他覺得自己說了什麽十惡不赦的話。也許他真的應該注意一下自己的談吐了。卡爾分神想到。

“咳咳,好吧,要喝酒嗎?”卡爾轉移話題,不待傑克回答,他拉開櫃子取出香槟和兩只杯子倒上酒,一只遞給傑克。

“謝謝。”

“我認為你不需要這麽客氣。”卡爾說。

“啊……好的。”對畫的熱忱降溫後,傑克恢複成剛進門時拘謹的模樣,他端着酒杯,靠在沙發上,兩只腳無意識的抖動着,酒杯從右手轉移到左手又轉移到右手。

“對了,你說幫忙的?我可以做什麽?”

輪到卡爾不自在了,不過他掩飾得很好。喝一口香槟的工夫他決定了轉移話題:“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傑克:“啊?”

卡爾說:“這間房間如何?”

傑克再次環視奢華的房間:“很不錯!”

“頭等艙大部分細節模仿了法國的凡爾賽宮,休息室則是小特裏亞農宮風格。這一件是套房的客廳,路易十六的風格……”卡爾指着房間的裝飾一一的傑克介紹,言辭中充滿了得意和炫耀,這樣裝飾有什麽來歷,這部分的材料來自哪裏,這些設施多麽先進,還有他們喝的香槟價值多少,圍繞着一個中心——他的財富多麽雄厚。

直到斯派塞敲門他才停止了滔滔不絕。說得太興奮得卡爾沒注意到傑克的表情有幾分不耐。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人留言麽?玻璃心都咔咔咔的碎了TAT

☆、06

傑克希望卡爾不要再介紹他們的晚餐,譬如這塊牛排是哪一頭牛身上的一部分,這頭牛有什麽血統,吃的哪一種草之類的。

斯派塞指揮服務員将餐車停在茶幾旁,他預備為卡爾服務但是卡爾讓他出去。

不得不說,在只有兩個人的套房吃飯的确要比在全是有錢人的餐廳裏吃飯自在一些。雖然擺在他面前的仍然有好幾把刀叉。

傑克瞟了一眼卡爾決定待會兒卡爾怎麽做他照樣學。

卡爾笑着說:“沒有服務員,我們可以暫時放下用餐禮儀,自由一點怎麽樣?”說着他站起來把銀色的蓋子掀開幾個,将其中兩個盤子一手一個拿下來,還叫傑克:“把那個……還有這個拿過來。”

一個碟子裝的深黑色顆粒飽滿的東西大約是魚子醬,還有面包,牡蛎,肉排什麽的。傑克只能分辨出這幾樣材料,有些他根本沒見過也無從分辨。不過,他能從濃郁的香味和食物美觀的外形推斷出味道一定不錯。

他餓了。

卡爾拿一把小小的精致的銀匙先為傑克舀了一勺魚子醬:“這是弗魯嘉魚子醬,可惜不是最好的,奧西特拉和貝魯嘉更好,尤其是貝魯嘉,母大白鲟需要成長二十年才産卵,現在咱們吃的閃光鲟魚子醬只需要七年。”他為傑克示範了吃法。

傑克覺得嘴裏的美食好像沒剛才看到的那麽好吃了。卡爾如他所料的一一為傑克介紹他們的食物,每吃一樣,便告訴傑克這樣食物的産地、特色、價值之類的。固然傑克了解了許多知識,但是卡爾的講解也同樣令他好不容放松下來的身體再次緊繃起來,當他們吃到第四道主菜時,傑克終于忍不住了。“我對那頭牛怎麽死的不感興趣。”

卡爾一怔,随即意識到自己的講解不受歡迎。他有些挫敗,尴尬的笑笑:“那我們換個話題怎麽樣?比如說你的畫?”卡爾想到一個十分合适的話題。

看到卡爾沒有生氣傑克反倒不好意思了。“抱歉……”

尴尬神奇的從卡爾心中消失了:“不,不用道歉,令客人不快樂是主人的失職。說說你的畫吧!”

傑克一說起畫便眼睛發亮,卡爾不得不承認,即使他仍然聽不懂傑克口中的很多名詞,但是他興奮的臉頰泛紅,眼睛閃爍發光的模樣十分賞心悅目。說到激動處,傑克舉着刀叉揮舞胳膊,湯汁濺到餐巾和盤子裏也沒發覺。

這本應是卡爾厭惡的無禮舉動,但是他着迷的注視着傑克,只覺得他的一舉一動都可愛極了。

就像傑克沒發覺自己失禮了,他也沒發覺自己狀态的異樣。

聽到傑克十五歲父母死了一個人生活,在街上為行人畫畫,一毛錢一副,他眼中露出了心疼。一毛錢!他第一次談生意父親給他的金額是這個的一百倍不止。

“早期我沒有錢去專門的美術學校,只能自己瞎畫,這幾年我去過巴黎,弗洛倫撒,見過幾位知名的更多的是默默無聞的畫家,學到了很多。我曾經把工作整整八個月的錢一分不留的用來買馬蒂斯的展覽門票,但是接着餓了一個星期的肚子,只能厚着臉皮到朋友家蹭飯。”傑克的臉上一點兒困苦的神色也沒有,更多的是充實和滿足。事實上,他不可能一星期都在朋友那兒蹭飯,他的朋友經濟狀況和他不相上下,大部分時候他靠喝水和忍耐。

卡爾也餓過肚子,為了抗議父親給他選擇的學校絕食。但是他母親偷偷給他藏了三明治和餅幹,只餓了一頓飯。而且他想,他餓肚子和傑克餓肚子的感覺一定不一樣。

不顧一切的追求夢想。

那是什麽感覺?

“我打算回美國,到了南安普頓發現身上的前湊不夠兩張船票,結果居然在酒館贏了泰坦尼克號的船票——上帝,本世紀最豪華的夢幻之船,3鎊,我要賣七百多張畫才掙得到。”傑克翹着唇角眼裏滿是得意。

卡爾也忍不住揚起嘴唇。

“到美國你打算做什麽呢?”

傑克:“什麽都可以做——主要是畫畫——凡是掙錢的。我是美國人,雖然沒什麽親戚了,但是在外面呆久了仍然想回美國。紐約是座繁華的城市,不比倫敦、巴黎差,我希望可以賺多一些錢供應我的藝術。我不會一直待在紐約或者洛杉矶,攢一筆錢,然後去其他州看看。觀察是一個藝術家必須進行的實踐,去更多的地方,見識更多的人和事物!在一個地方待久了思想也會僵化,眼光和創意都會受到局限。”

“我也去過很多地方,為了生意。”卡爾有些遺憾,他到每個地方都是應酬,似乎從來沒有認真欣賞過哪些城市的美麗與複雜。他沒有那麽充裕的時間,用在複雜的人身上基本占據了他所有的時間。

“我明白,像你這樣的人通常都把時間花在別的事情上。”傑克了解道。

“我這樣的人?”卡爾為這個形容感到別扭:“什麽樣的人?”

傑克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他目光游移,飄向碟子裏的烤土豆。“有錢人,你知道的。”傑克心虛的說:“你們的時間應該用在政治啊國家經濟啊這些東西上,而不是無關緊要的方面。”

卡爾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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