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了。”
傑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外套。“我沒有睡覺。我只是……只是……”傑克不确定自己說在聽海浪唱歌會不會引人發笑。
“什麽?”卡爾偏偏極有興趣的追問。
“看夜景。”傑克胡亂答道。
“可是……你閉着眼睛。”卡爾疑惑。
“……”傑克:“看累了所以閉着眼睛休息一會兒。”
“哦。”卡爾點頭,接着兩人無話可說,陷入沉默。
海風徐徐,撩起人們的衣角。甲板也分了等級的,最高的一層屬于頭等艙和二等艙的乘客,三等艙乘客止步,除非有特殊原因。船尾及下層甲板屬于三等艙和低級船員,除了寵物之外,也不會有上等人無緣無故的踏足。傑克在這兒三番兩次的遇上卡爾,如果是巧合的話也實在太巧了。
“對了,蘿絲呢?沒有和霍克利先生一起散步嗎?”傑克決定随便說點什麽打破沉默,要是可以的話他更想離開回船艙。
他直接稱呼蘿絲的教名,卻稱呼我“霍克利先生”。
卡爾有些無緣由的憋悶,簡單的回答:“沒有。”
這讓傑克不好接話。他更想告辭了。
又沉默了一會兒,在傑克終于決定出口告辭的時候,卡爾率先開口了:“我雖然贊同武力,但并不是濫用武力的人。”
沒有由頭的一句話讓傑克愣了好一會兒才和下午的事聯系起來。
“莫裏斯家出現經濟問題,我從老莫裏斯手裏收購了他們的工廠,完全在雙方自願的情況下,絕對合乎法律和道義。但是小的那個無緣無故跑出來對我無禮,還趁我一個人的時候威脅我、攻擊我,我是自衛還擊——至少一開始是自衛還擊。後面稍稍過火了一點,我認為應該給他點教訓好叫這件事不要再有更多的麻煩。所以,才會有你下午看見的那幕。”卡爾打開了話匣子。
傑克懷疑自己被海風吹暈了腦袋,因為他覺得卡爾好像是在向他解釋。可是那和他有什麽關系呢?他只不過是沒有抑制自己的好奇心而觀看了一場富人之間的沖突而已。難道卡爾怕他拿出去宣揚損害他的名譽嗎?卡爾和他的圈子毫無交集,他說什麽怎麽可能傳到上流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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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說點什麽嗎?”卡爾一鼓作氣把憋了幾個鐘頭的話說出來卻沒聽見傑克意見忍不住催促起來。
傑克不得不回答:“嗯……你是在向我解釋下午的事嗎?”他想先把這個問題弄清楚。
兩人大眼瞪小眼。
卡爾不情願的說:“是。”
傑克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想了想又問:“為什麽?”
卡爾頓了頓:“沒有為什麽,我願意對你說這些就對你說,我願意對任何人就對任何人說。”
可真夠自大的。
傑克固執的追問:“為什麽向我解釋?我的意見對你很重要嗎?”
卡爾氣呼呼的瞪着傑克,見傑克一點兒也不害怕他的怒氣,頓時拉下了臉。“我教訓他是有原因的,是合理的,重點是這個。希望你不要認為我是個粗暴的混蛋!”最後一句話近乎低吼。
“我知道了。”傑克慢慢的說:“其實,霍克利先生,我對你的看法影響不了你的生活不是嗎?你不需要如此重視我的意見。”
卡爾真的生氣了,他提高了聲音。“我當然重視你的意見,我們是朋友!”
“朋友。”傑克重複這兩個字,唇角漸漸揚起小小的弧度。“是的,我們是朋友。”
談話再一次陷入沉默,有某種奇妙的氛圍在他們中間滋生,卡爾感覺到了,因此不願意打破這種奇妙的氛圍。
嘩嘩嘩的海浪合着轟鳴的發動機,卡爾覺得傑克的聲音似乎變小了。
“那麽作為朋友我必須誠實的告訴你。我知道不同的地方有不同地方的規則,每件事的發生也必有原因,但是我的确不喜歡暴力。”傑克決定實話實說。
卡爾強調:“武力!”
“好吧,武力。”傑克揚眉。“我在生活的過程中常常遇到各種各樣的需要武力的情況。有時候主角是別人,有時候主角是我。曾經剛失去父母庇護的那段日子,我到處流浪,還不像現在這樣明白世故,也沒有那麽多身強體壯的朋友,那段日子可吃了許多虧——當然現在好多了。所以我很難贊同武力!”
傑克沒有說具體的事例。實際上,他吃的虧大部分是兩種,一種來自于同樣階層的同胞之間的争鬥,另一種來自卡爾這樣的富人的羞辱。兩者說不上哪一種更令他憤怒。
他第一次到紐約去的時候沒有生計只能睡在橋洞子裏。剛失去父母、離開家鄉和朋友,他甚至不知道原來流浪人睡覺的位置都是特定的。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占了一個老資格的地盤,結果被四五個男人毆打。
在廣場上給人畫肖像,第一次有人賴賬并且諷刺他的畫時,他天真的和那個富人争論,結果得到了一鞭子。還有因為來畫像的小姐們多看了他一眼或者對他多笑了一下而被打的。他總是記不住教訓。
他這幅好相貌也給他惹過不少麻煩,總有幾個纨绔子弟來招惹他,所有有一段時間他不敢一個人行動,無論去哪兒都和一群人一起。他做過水手,普通的貨輪不是泰坦尼克號這樣的豪華郵輪,因為同樣的原因和水手們發生沖突,最後沒辦法幹下去。
許多人都抱着和卡爾一樣的想法“給他個狠的教訓叫他知道不能再惹麻煩”,他在這些教訓中才學會了生活所需的技巧。雖然并不熟練。
偶爾他也會給別人教訓,盡管他不喜歡這種方式。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求留言求收藏,拍磚的也好啊……
☆、10
僅僅只聽見這些,卡爾已經了解傑克過去的艱難日子。他既為傑克交心的語言而高興,又為他曾經遭受的苦難而心疼。他幾次想張口說話,結果只能挫敗的閉上嘴巴,因為他不知道說什麽合适。
泰坦尼克號在璀璨的星空下航行。
“你不回船艙嗎?”上方的甲板上偶爾有穿着華麗的乘客出來透氣。頭等艙的舞會仍在繼續。
“再過一會兒吧。我今天有點兒不想和他們呆一塊兒。”卡爾反問:“你呢?不喜歡待在船艙是嗎?總是看見你待在這兒。”
傑克:“這是個不錯的地方。”
卡爾:“哦。”
短暫簡單的對話之後,陷入沉默。
卡爾學着傑克的樣子在并列的另一張椅子上躺下來,頭抵着傑克的頭,仰望迷人的星空。“真美……”他贊嘆。
嘩嘩嘩——海浪的聲音。
“你應該把星空畫下來。”卡爾建議。
傑克低聲道:“再精妙的畫筆也難以描繪這樣的天空。”
卡爾詫異:“連你也畫不出嗎?”
“嗯。”
“真不敢相信。我認為你的畫技十分出色了,瞧蘿絲買的那些畫,我确定比不上你畫的。”卡爾說。
傑克再一次坐起來。“嘿!你怎麽能這麽說。”語氣中帶着責怪。
卡爾跟着坐起來,莫名其妙:“怎麽了?”
“迪加和莫奈都是我十分崇拜的印象派畫家,他們對色彩和光線的運用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水準。他們都善于捕捉那一瞬間的美好,盡管不注重細節,但是完全展示出了真實的,瑰麗的美景。絕不是矯揉造作的學院派所能比拟的!”傑克激動的為自己的偶像正名。
卡爾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在心中□□,他早知道傑克有多麽喜歡蘿絲買的那些畫,竟然為了讨傑克喜歡而當着他的面貶低——等等,他為什麽要讨傑克的喜歡?!
傑克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述藝術的偉大,卡爾卻如同雷劈一般魂飛天外。
哦,我把他當做朋友,恭維朋友理所當然!卡爾對自己說。這讓他稍微心安了點。
“在巴黎停留的那兩年我向他們學習獲益良多。”傑克總結。
卡爾回過神來:“噢……我為我不恰當的言辭向你道歉,別生氣了好麽?”他沒有注意到自己語氣中的親昵。
傑克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了。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是我太激動了。抱歉!”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感覺到某種微妙的、奇特的氣氛。
“其實……你這個家夥有點……”傑克努力措辭:“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也許是‘奇怪’?不,是‘奇特’!”
卡爾疑惑的注視着他。
淺淺的緋紅爬上了傑克的臉頰。“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是是非不分的笨蛋,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你是為愛困惑的未婚夫,第三次見面的時候你是和藹可親的富人,然後,傲慢的上等人,窮人的朋友……每次見到你都會改變我對你的印象。”
卡爾提起了心聆聽傑克的話。
“每當我對你的印象固定下來,再次見面就會讓我知道那是片面的。有時候覺得你讨厭,接着又讓我覺得你是個不錯的家夥。我得說,昨晚吃飯跳舞的時候的确很開心,但是崇尚武力的你讓我覺得太粗暴而反感。剛剛認為你我觀念不同,你又告訴我把我當做朋友。——簡直比畢加索的畫更難讓人理解。”
卡爾的心随着傑克的話一會兒提起一會兒放下。他完全沒察覺自己的情緒被傑克主宰了。
“可我覺得你很好。”卡爾在傑克的話告一段落後急忙道。“也許剛見面時我不太友好,但是那個時候我不了解你不是嗎?情有可原。”
他的急切取悅了傑克,傑克嘴角上翹。“好吧,這是一個友情版的《傲慢與偏見》。如果現在有酒的話,我們就可以為友情舉杯了!”
卡爾覺得這個主意很好。
“我房間裏有最好的香槟,我們可以喝一杯。”他邀請。
去頭等艙……傑克猶豫。
“來吧,布克特夫人絕不會在舞會結束前回去,蘿絲肯定和她在一起,斯派塞在發報室,房間裏不會有別人。”卡爾沒有發現自己話中的歧義,熱情的說:“套房有一段私人散步甲板,你上次沒來得及參觀,我們可以坐在沙發上,喝着香槟,欣賞夜空,聊些你喜歡的話題。對了,還有你喜歡的畫!”
簡直像個暗示。傑克如果是個女人,肯定想入非非,盡管他是個男人,仍然沒辦法裝作聽不懂。看起來反而對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語病,微笑着等他同意。
是的,他同意了。
卡爾描述的畫面對他的确是誘惑。
有了他的帶領,盡管傑克衣着寒酸,仍然順利的踏上了甲板,再一次來到豪華的宮殿套房。
如卡爾所說的那樣,套房中寂靜無人。卡爾讓傑克随便參觀,自己從櫃子裏取出香槟和酒杯。
上一次來傑克僅僅觀看了牆壁上的油畫和這間客廳,現在傑克才有機會真正參觀泰坦尼克號最豪華的房間。
重點是吸引他的私人甲板。
鍍銅的壁燈中間那扇門,穿過去就是套房的私人散步甲板,甲板的寬度能容納兩輛汽車并排通過,雕花的玻璃窗戶将微涼的海風擋在了房間外面。如果在白天,藍天碧海,陽光明媚,半靠着躺椅從窗戶望過去,風景勝過世界上最精妙的名畫。窗戶對面,門的左邊是數張躺椅,兩張躺椅中間有一張方形的茶幾,上面擱着來自東方的花瓶,鮮花嬌豔欲滴。卡爾将細長的水晶香槟杯輕輕放在茶幾上,淡金色的酒液注入差不多三分之二容量。細小的氣泡從杯底向上升騰。醉人的酒香從杯沿彌散至鼻尖,連同那個倒酒的人也格外誘人了。
客廳處緩緩流淌出優美的小提琴聲,那是卡爾打開的唱片機。
“可以把窗戶打開嗎?”傑克問,他有些燥熱,也許是房間太悶了。心跳莫名的加快,思維卻變得遲鈍,也許他不應該接受邀請,星光和美酒在任何地方都能享受到。
卡爾親自推開了半扇窗戶,海風徐徐吹進。額前的發絲随着海風微微搖晃。
傑克的金發比朦胧的燈光亮多了。
卡爾有短暫的愣神。
朦胧的燈光下,傑克俊美的容顏仿佛鑲上了一層浪漫的光環,肌膚散發出由內而外的瑩潤光澤。碧綠的瞳孔折射出璀璨的光點,比天上的繁星更吸引卡爾的目光。
悸動來得如此突然。
一陣口幹舌燥。
卡爾端起杯子猛的灌了一大口,酒精緩解了他的幹渴,順便平複了他的心跳。
傑克端起屬于他的那杯,觀察了一下迷人的酒色。“我一直以為香槟酒的喝法和麥酒不一樣。”
傑克的困惑讓卡爾意識到自己又丢臉了。
“是的。”他故作平靜道:“你先呡一口,讓酒液在口中稍作停留再咽下。”
傑克照做。
“怎麽樣?”
“很棒!”傑克眯着眼睛,陶醉道。他半靠在躺椅上,放松了身體,目光投向窗戶之外。從這裏可以看見倒映着粼粼燈光的海面,和天空閃爍的星星。
另一種意義上的海天一色。
卡爾三根手指捏着杯莖,優雅的晃動。“敬我們的友情!”
傑克舉杯附和:“敬我們奇妙的友情。”
的确奇妙,身份地位甚至興趣愛好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在一艘豪華游輪上神奇的建立了友情。也許郵輪一靠岸,他們的友情就會結束,但是這一刻,他們為此而沉醉!
不知不覺間酒瓶空了,卡爾另取出一瓶。不算他私人攜帶的,光是泰坦尼克為頭等艙乘客預定的法國香槟就有17箱,更不要說還有別的種類的葡萄酒以及幾百箱的啤酒。
卡爾的香槟度數不高,但也不算低,一瓶過後兩人的意識都有些遲鈍了。第二瓶僅僅是淺唱。
“對了,我還沒有謝謝你的禮服。”
傑克不說,卡爾已經想不起來那件禮服了。
“噢,那個啊!”卡爾從混沌的腦海中扒拉出它。“不用謝,你根本沒用上不是嗎!”後一句明顯的帶着酸味。
傑克歉疚的說:“你和蘿絲回去後,我遇上了布朗夫人,她主動借給我禮服,所以我在她那兒換了衣服直接去了餐廳,晚上回了房間才知道你送來了禮服。真遺憾沒有機會穿上!”傑克把緣由一點兒不落的解釋了。
真心的遺憾令卡爾心情愉快了許多,他側頭與傑克對視:“沒關系,你會有機會用上他的。明天怎麽樣?明天你穿上他,我們可以一起吃早餐,午餐,下午茶。老天,我必須承認,你只需要換件衣服就比頭等艙任何一個男人出色。”
傑克呵呵的笑:“你太誇張了。”
卡爾嚴肅的說:“一點兒也不。我再沒有見過比你更英俊的男人啦,雖然我沒有說過,但是一開始我的确有點嫉妒。相信昨天晚宴上大部分男士都和我有一樣的心情。在我心裏,你比美少年納賽西斯更美。”
傑克晃晃腦袋:“傲慢自戀的美少年,最後變成了水仙花。說實話,我可不喜歡他,千萬別說我像他。”
卡爾說:“嗯,納賽西斯除了俊美之外沒有長處,你當然比他好。再過一兩年,你成為出名的藝術家,到時候該有多少人為你着迷啊!”他戲谑:“我聽說,藝術家都有很多情人,也許你現在就已經有幾個了。”
這令傑克有點羞窘,他大聲道:“你胡說什麽呢!一個也沒有,我才不是随便的人!”
卡爾饒有興趣的注視着他緋紅的臉頰,逗他:“別不好意思,如果有的話就承認吧。我知道女人們,不管哪一種,都抗拒不了你這樣既有才華又有容貌的男人。”甚至他的未婚妻蘿絲也是其中一員。神奇的是,卡爾竟然不生氣了。
傑克鼓起臉瞪着卡爾:“你再這樣說下去我就要生氣了。真是的,我都說了我不是随便的人。對我來說,親密的關系必須是因為愛才能彼此靠近。我向往的是兩個人心靈相通,能夠互相理解對方,有着相通的愛好和觀念,而且能夠共同面對艱難的那種愛情。她應該有着對藝術的熱愛,對生活充滿熱忱,無論出身如何,都能有一顆勇敢而純潔的心。假使我有幸擁有這樣一位妻子,而我們因為愛情而結合,那我絕不會背叛她!”
傑克大聲的闡述了自己的想法。當他說完之後,反而沒有了一開始的理直氣壯。這些話他可從來沒對任何人講過,講完了羞澀才湧上心頭。
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傑克抓起杯子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腦袋被酒精沖得暈暈的。
眸光迷離,急促的動作使得酒液從唇角瀉出,沿着紅潤的唇角劃過,幾滴垂落于精致的下巴,另一縷沿着白皙的脖頸,劃過細巧的喉結,進過優美的鎖骨,沒入襯衫之下。
卡爾無意識的朝傑克靠近,半個身子越過茶幾。傑克仰起臉,兩張面孔的距離不超過兩英寸。
嬌嫩的,紅潤的唇瓣近在咫尺。金色的發尖幾乎能拂過卡爾的額頭。彼此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對方的肌膚上,近得仿佛連對方的心跳都能清晰聽見。
只要再往前一點就能含住誘人的雙唇,再往前一點就能摟住勁瘦的腰肢。
卡爾吞咽着口水,對方的呼吸都是極大的誘惑。
他想親吻傑克的嘴唇,想剝開傑克的襯衫,撫摸他的身體,想和他交纏,親熱!
作者有話要說: 進度條快了點……應該在文案上加上“快熱”的标簽啊
☆、11
“卡爾,你回來了嗎?”蘿絲的嬌嫩的聲音落在卡爾耳朵裏像炸雷一般。
仿佛美麗的油畫突然被潑上污水。
暧昧的氣氛随同客廳的音樂戛然而止。
卡爾猛的後退,動作之大以至于身下的躺椅發出難聽的“吱”聲。傑克迷人的臉龐此刻比□□還叫他恐懼。
“卡爾。你在哪兒?”蘿絲的聲音越來越近,接着她窈窕的身姿出現在甲板門口。她完全沒預料到傑克的存在,驚訝的看着他們。“道森先生!啊,你們喝了多少酒啊!”
甲板上的酒氣朝客廳飄去。
傑克站起來,倉促的說:“我該走了。”沒有告別,跌跌撞撞地越過蘿絲。
蘿絲顧不得別的,急忙道:“道森先生,你醉了。坐一會兒再走吧,你快坐,我給你倒水。”
卡爾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客廳裏蘿絲的聲音變得飄渺。
過了好一會兒,蘿絲重新出現在甲板上。“我叫了船員送道森先生,他醉得夠嗆,路都走不穩了。天啊,你們怎麽喝了這麽多酒,他一定很不舒服,不知道會不會吐。卡爾,你們在房間裏也不告訴我,早知道我就早點回來了。真是的!你怎麽能讓道森先生喝那麽多酒呢!”
蘿絲的喋喋不休一個詞也沒鑽進卡爾的耳朵。他幾乎打着飄的站起來,步履蹒跚的走進浴室,将蘿絲的聲音隔絕在門外。
酒使人醜态百出。(Wine make all sorts of ercatures at table。)
酒是啓開所有罪惡的鑰匙。(Wine 15 the key of all evil. )
卡爾一遍一遍的默念。
布克特夫人關切的問:“你還好嗎?”
卡爾接過斯派塞遞來的紅茶,恹恹的回答:“還好。”
布克特夫人的目的只在于表達自己對有錢女婿的關心,既然卡爾回答了,那表示卡爾接受到她的關心,她的目的達到了。
她還想陳述一番酒精的危害,可惜卡爾不想在身體不舒服的情況下還要應酬她,見她要張口,搶先對斯派塞問道:“昨天把電報發出去了嗎?”
斯派塞點頭:“事實上今天早上才發出去的。昨天無線電機器壞了,修了一整晚,今天早上才恢複使用。”
“只要發出去就行了。”卡爾喝了口紅茶,對布克特母女欠身:“我吃好了,再去睡會兒。抱歉上午不能陪你們了。”
等母女倆表示沒關系後,卡爾回到卧室,把自己重新塞進被子裏。
一閉上眼睛,一張金發綠眼的俊美面孔就浮現在腦海裏。卡爾煩躁的翻身,試圖把這張困擾了他一夜的面孔甩出腦海,然而他仍然失敗了。
我肯定中了邪術!
卡爾想。
但是意識如此清醒。
以後不能再無限制的飲酒了。
卡爾告誡自己。
他茫然的坐起來。
同一時間,傑克在G層走廊裏來回徘徊。
法布裏吉歐打開門:“傑克,一起去吃早飯?”
傑克搖搖頭:“我待會兒去,你先去吧。”
法布裏吉歐沒勉強他,和新交的女朋友荷嘉甜甜蜜蜜的去餐廳了。傑克望着他們黏成一塊兒的背影,莫名的羨慕襲上心頭。他也在船上認識了一個讓他心動的人,就在昨天晚上,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卻不可能像費比荷嘉一般親吻擁抱……
傑克無力的靠着牆壁,血色從臉頰褪去,幾乎和背後的牆壁一樣。
一間間房間門陸續打開,關上。乘客們從房間裏走出開始泰塔尼克號上新的一天。傑克人緣很好,他的開朗,善談,親切,以及年輕英俊的臉蛋讓他很容易就被陌生人接受。新認識的乘客們頻繁的和他打招呼。女乘客們的臉頰緋紅,時不時偷瞄他兩眼,發出吃吃的笑聲。
傑克喜歡熱鬧,可是此刻的熱鬧卻奇怪的難以忍受。
傑克順着心底深處的意願穿過走廊,登上樓梯,向上。
藍天,白雲,清晨的大西洋空氣中蘊含着初春的寒意。傑克打了個寒顫,發熱的頭腦稍稍冷靜了點。
我應該回船艙去,吃點東西,睡一覺。傑克想。
兩個小孩嬉笑着從傑克身邊跑過,甲板前方兩個乘客靠在欄杆上抽煙,他們左前方,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船員牽着一大一小兩只毛茸茸的狗散步,他身後的女侍者抱着一只貓,後面還有兩個侍者同樣牽着狗繩。
傑克不得不挪到船舷邊上給頭等艙的寵物隊伍讓路。
他沒有了向上的動力,雙眼無神的注視對面雪白的牆壁和倒扣的救生艇。他靠着欄杆,視線無意識的随着上面穿着大衣、戴着羽毛帽子的頭等艙乘客移動。
距離他幾十尺的地方就是一處通往B層甲板,鐵門側邊戴白手套的船員端正的守衛,防止三等艙的乘客誤入。
他以為自己是守護皇宮的騎士?!
又一群紳士淑女過來了。女士們的珠寶折射出炫目的光線,男士們穿着黑色、深棕色的毛呢大衣,帶着高頂禮帽。還有兩只手杖在半空揮舞。
他們邊走邊談笑,從一間房間出來,又進入另一間房,對甲板上的各種物品指點。應該是在參觀泰坦尼克。
其中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輕紳士落在最後,似乎有些不耐煩的四處閑瞄,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下方的傑克。
他沐浴在晨光中,背景是蔚藍的大海,金色的發絲比陽光更明亮,挺拔的鼻梁和恰到好處的眉毛,祖母綠一般的眼睛微微睜大,閃爍着驚喜的光芒。
年輕的紳士彷佛看到什麽可怕的東西急忙收回視線,兩三步上前擠進隊伍中。
“卡爾……”傑克喃喃低語,驚喜被失望和受傷取代。
我真的應該離開這兒。
心裏這麽想着,傑克的腳卻朝着他意願相反的方向挪動,直到被攔在樓梯口的鐵栅欄之外。
“先生,三等艙乘客禁止往前!”混雜了嫌惡和警惕的表情。
傑克再一次感覺到刺骨的寒意,大約海水也就這個溫度了吧。
卡爾假裝認真的傾聽托馬斯和蘿絲的對話,實際眼角的餘光一直沒有離開對面下方的傑克,他看見傑克注視着他,跟着他們,看見傑克被侍者攔下。
“卡爾,小心!”
布克特夫人的提醒慢了點,卡爾的額頭撞上了一扇推開的窗戶。響聲令大家側目。
“卡爾,你還好嗎?”
“哦,天啊!”
“還好嗎?趕緊叫醫生來!”
“醫生!”
乘客們大驚小怪的送上關心。天啊,太丢臉了!太有意思了!下午的逸聞肯定是卡爾·霍克利走路不長眼睛了。好幾位關切的朋友們心裏在偷笑。
“不用叫醫生。”卡爾忍痛捂着額頭制止了斯派塞。
“可是你的額頭紅了。”布克特夫人的表情好像他的額頭爛掉了。
“也許你可以去醫務室擦些藥水。”蘿絲作為未婚妻建議。
卡爾正要拒絕,卻鬼使神差的改了主意。“呃,親愛的,你說得對。”他向朋友們告別,帶着斯派塞匆匆離開。
不過,他們并沒有去醫務室。卡爾步履匆匆,卻在拐角處停下腳步,他側身讓牆壁擋住自己。
“先生?”自從上船之後卡爾出現太多讓他詫異的情況,斯派塞已經不那麽疑惑了。當他按照卡爾的要求,為比蘿絲小姐還漂亮的道森先生解圍後被道森先生無禮的攔下他也一點兒也不稀奇。
作為保镖兼貼身仆人,他知道的比主人以為的多。贊美他吧,他雖然不理解,但是他懂得沉默的美德。
“我能知道卡爾在哪裏嗎?”沒有出乎斯派塞的意料,道謝之後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斯派塞不假思索的回答:“我認為這和您無關。”他絕不會告訴他霍克利先生就藏在樓梯上十步遠的牆壁拐角,像個小偷似的偷窺。
傑克的臉刷的變白。“是、是的,當然,和我無關。”傑克緊了緊衣領,垂着頭大步大步的走開了。
斯派塞目送他的背影遠去,轉身差點撞上了他的主人。
卡爾·霍克利怔怔的注視着傑克離去的方向,斯派塞幾乎能看見他眼睛裏的掙紮和痛苦。
“卡爾,究竟什麽事?”他們剛參觀到圖書室,卡爾突然過來說有事找她,拉着她回到套房。“對了,你的額頭怎麽樣?擦過藥水了嗎?”
蘿絲解開外套遞給朱蒂。
黑色的絲絨盒子在她面前打開,銀色的鏈子,碩大的藍色鑽石切割成心狀,呈現出瑰麗的色彩。
任何女人都拒絕不了它。
“海洋之心,從路易十六的王冠上取下的。世界上最大的藍鑽!喜歡嗎?”卡爾把項鏈解開從後面替蘿絲戴上。“結婚禮物。”
“這太貴重了。”冰涼的鑽石貼在胸口,蘿絲忍不住撫摸它。
她聽見卡爾輕笑:“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沒有女人能拒絕如此美麗又昂貴的禮物。”
蘿絲的笑意凝固在嘴角。她從卡爾的話中聽到了篤定和……輕蔑。
華貴的鑽石在她眼裏失去了光彩,剛剛升起的一點兒喜悅消失無蹤。這一刻銀色的鏈子和栓在寵物狗脖子上的繩子對她來說沒什麽差別!
“本來打算在婚禮上送給你的。可是我想最近我讓你不開心了,所以提前把禮物送給你,希望你能不那麽煩惱。”卡爾親吻她的頭發,從背後摟着她的腰。“蘿絲,世界上每對夫妻之間都存在着問題,我有讓你不能忍受的地方,你也有讓我難以理解之處。我們将要共度一生,也許我們的問題一輩子都不會消失,但是我希望我們能盡力讓我們的婚姻幸福多于争吵。”
卡爾無比嚴肅的說:“我願意在今後的日子裏照顧你,關愛你,保護你。”
“卡爾……”蘿絲緊緊握着項鏈,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卡爾的表白的确令人感動,她感受到了他的真誠,說實話,這比鑽石還要稀罕。可是她的婚姻觀還是和他的差得太遠,也許卡爾不只是把她當做一件美麗的所有品,也許在卡爾心中她還是比她脖子上的項鏈重要點。但是!婚姻,必須有愛!
因為感動,所以蘿絲再一次認識到她和卡爾的婚姻不是愛情的結合!
還有什麽比這更可悲呢!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頂着鍋蓋迎接失望的轉頭哈哈哈
☆、12
熱烈的表白之後,如果是一對沉浸在感動和愛戀中的未婚夫妻,這時候應該激動的擁抱在一起,分享親吻和癡情。
可是卡爾僅僅親吻了蘿絲的額頭,甚至松開了胳膊。
貴族的私生活并沒有他們表現出來的那麽保守。要求未婚女子保持貞操的戒律也成了虛言。她們與看上的男子幽會,與仆人私通,一旦生下私生子便遺棄,然後假裝一切從來沒有發生,繼續道貌岸然的嫁給身份地位相當的男人。
蘿絲雖然并不那樣,但是也不會拒絕未婚夫的求歡。事實上,他們早就有了夫妻之實。而布克特夫人對此樂見其成,她巴不得卡爾對自己的女兒迷戀到死。
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卡爾腦海中沖撞。
比起貴族小姐,所謂的紳士們也不遑多讓。引誘有婦之夫,調戲侍女,和交際花調情……甚至與男仆嬉鬧。貴族男人的糜爛程度比淑女名媛們只深不淺。
貴族!卡爾嗤笑!
他曾經在母親的教導下對大英帝國的貴族們心生向往,直到他自己接觸到真正的貴族圈子才開始幻滅。腐朽的,勢力的貴族們為了維持光鮮的生活不得不向他們瞧不起的暴發戶伸出友誼之手。地位和金錢的開始結合,權勢和名譽的随之共生。就像卡爾的父母,母親出身英倫三島古老沒落的貴族家庭,父親是合衆國最富有的人之一。有錢的需要底蘊作為聲望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