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對了,漢克——漢克——”傑克叫來漢克,問他科迪先生醒了嗎,得到否定的回答。

莉莉過來為他們添了一回茶,擺上新烤好的餅幹。然後告訴他們晚餐在二十分鐘後開始。

“我覺得他們的對待你的态度就像對另一個主人。”蓋茨比冷眼旁觀後意有所指的說。

傑克覺得他的話有別的意味。

蓋茨比附身靠近他,壓低聲音說:“聽着,我本來不想說的,這是你自己的事,我沒有資格幹涉也不應該指手畫腳,你是個成年人了——但是,既然你把我當做表兄,而我又知道了,那麽我冒昧的說兩句——”

傑克微微睜大了眼睛,蓋茨比語氣鄭重,讓他有點不安。

“你知道,我随時随地都跟着科迪先生,現在連他去參加宴會我也會一直跟着,所以聽見了那些參加宴會的人的話。他們說,卡爾·霍克利在匹茲堡養了一個男人!”

傑克身體一下子繃緊了。“誰說的?還說了什麽?”

“很多人說,說了很多很難聽的話,你不會想聽我重複的。總之,我要說的是,哦,天啊,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也許,你應該搬出去住,當然,你應該和霍克利先生保持友好的關系,但是,最好不要太親密了。我希望我這麽說,你別生氣。”

“不、不不,我不生氣,我應該謝謝你。”傑克這麽說,可是他的笑容特別勉強,臉上聲音都在顫抖。“你告訴我這個消息,讓我不至于什麽都不知道,我必須謝謝你!”傑克不斷的重複謝謝兩個字。

蓋茨比的目光慢慢變了,他從傑克的反應中覺察出他聽到的那些話可能不是謠言。、

Oh……my god!

叮鈴鈴的鈴聲突然在客廳裏響起,吓人一跳。

傑克定了定神,走過去拿起聽筒。

“寶貝,聖誕快樂!”卡爾的聲音深情款款。“有沒有好好吃飯?”

傑克按住心髒的位置,深吸一口氣:“傑伊才剛剛到,過一會兒才吃晚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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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代我向他問好。寶貝,我想你,今天我遇見了著名網球手貝爾先生和他的夫人,他們也是泰坦尼克號上的乘客,今天我才知道貝爾先生在救生艇上面向他的妻子求婚。他們讓我想起了我們的回憶,我也是在海水裏對你說我愛你的,傑克,我愛你。”

世界上唯有這句話最能打動傑克,他剛想像昨天那樣回應卡爾,才想起蓋茨比還坐在沙發上。

“卡爾·霍克利在匹茲堡養了個男人呢!”

這句話向子彈一樣襲擊他。

“……卡爾,你在費城聽見什麽謠言了嗎?”

“謠言?太多了,你指的什麽?總統的情婦?財政部長貪污?英德關系緊張?難道是畫家羅比先生的死訊?”

“算了,你玩得開心點,我還要招待傑伊和科迪先生。”

又說了幾句話,在卡爾強硬的要求下,傑克轉過身,背對着蓋茨比對着話筒親了一聲,才在卡爾的情話中挂上電話。

蓋茨比注視他的目光十分怪異:“你和霍克利先生……不會是……請告訴我我想的是錯的!”

傑克張了張嘴,還是頹然的閉上。

如果他現在開個玩笑,也許傑伊會貼心的忘記剛才的問題。可是傑克不想轉移話題,世俗會如何看待他的感情,從他向卡爾表白時就很清楚了,事到臨頭難道他要撒謊掩飾嗎?連自己都覺得見不得光的愛情,還有資格被稱□□情嗎?

盡管,他很在乎傑伊的看法!

蓋茨比是個有野心的人,他從小就喜歡讀那些富豪們白手起家的故事,奈森·霍克利就是他崇拜的偶像之一,他十七歲離家出走四處闖蕩,用盡各種方式尋求機會,當他遇到科迪先生時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他救了科迪先生、拒絕了科迪先生的錢、懇求科迪先生留下他,兩年來,他時時刻刻跟着科迪先生身後,從跟班變成科迪先生離不開的重要人。

為了什麽?

變成科迪先生那樣的人!

可他從來沒從傑克的信件、電話中看出他擁有和自己一樣的野心。

不,應該這麽說,傑克所有的野心都用在了他的畫上面,十五歲就開始流浪的傑克性格裏有一種近乎愚蠢的天真。他當然知道世界的險惡,也見識過世界的陰暗面,知道有錢人的嘴臉,也知道他要想出名多麽難。但是,他竟然從來沒想過讓霍克利給他幫忙,比如辦場畫展,或者把自己的畫送到拍賣會上再讓霍克利高價買回來,讓霍克利給他開家畫廊之類。

太不可思議了。

倒不是說蓋茨比希望自己的表弟為了金錢名望獻身,而是要真的是那種情況下,他反而能夠理解。或者是一男一女的話,他也能夠理解,愛情嘛,總會讓人頭昏腦漲。

但是!兩個男人!

“傑克先生,蓋茨比先生,晚餐好了,請你們移步餐廳,漢克已經去請科迪先生了。”莉莉進來,提起裙子曲膝。

“好的,莉莉,我們馬上就過去。”傑克對莉莉說,在莉莉離開後,他勉強在臉上挂上笑容,自嘲:“我想你不會厭惡得連晚餐也吃不下去吧?”

“當然不會!”蓋茨比急忙站起來,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天啊,他簡直比傑克這個當事人還緊張,他無比後悔将那個問題脫口而出,那關他什麽事呢,傑克是成年人,不需要別人對他指手畫腳,那是他的隐私,他應該貼心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更不應該問出來。天啊,他學的那些紳士守則都白學了嗎!!!!

傑克如釋重負,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謝謝。”

“呃,如果你現在把我趕出去的話,我肯定找不到任何一家還在營業的餐館!”蓋茨比幹巴巴的說。

“傑伊……”

蓋茨比輕咳,眼神漂移:“你知道,我們是親人。”我不理解,但我願意支持。

“是的,謝謝!”傑克喉嚨哽咽。

傑克沒有告訴蓋茨比他剛進門時的作态讓他不喜歡,但是他很願意告訴蓋茨比這一刻他有多麽感激。

正像蓋茨比說的那樣,他們是親人。比一千個一萬個陌生人的态度重要得多。

晚餐的氣氛很和諧,絲毫不受科迪先生醉言醉語的影響。他好像時時刻刻都保持着醉酒的狀态,傑克深感佩服。

經過客廳裏的對話,傑克覺得和蓋茨比親近了很多。他們話題從開始帶着點拘謹,漸漸地變得輕松自在。

“那麽,你平常做些什麽呢?”蓋茨比問。

“主要是畫畫,有時候也做做運動,騎馬什麽的,卡爾喜歡劃艇、打馬球,偶爾我們會去看比賽。”傑克回憶自己的日常活動。

“聽起來你生活挺悠閑的。我記得你信上說你在創作一幅泰坦尼克號的油畫,完成了嗎?”

“還沒有完成,所以不能請你看。不過,我有其他的作品想請你鑒賞鑒賞。”傑克歉意的說。

“沒關系,藝術家的怪癖,我能理解。”蓋茨比無所謂。

“咯——”科迪先生打了個酒嗝。

“你還好嗎?”傑克和蓋茨比的注意力轉向科迪。“漢克,麻煩你倒杯茶給科迪先生。”

“不用,不用,我沒醉。”科迪先生嚷嚷:“我還記得你們說的話呢,藝術家!咯——”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要搬家,要裝修房子,要考駕照……所以,求大家詛咒的時候留點情TAT

☆、41

在紐約,尤其是剛剛上岸那幾天,傑克總是從噩夢裏驚醒,每當他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心髒都像壓了塊幾百磅的石頭,沉甸甸的。

他知道卡爾也承受着同樣的苦惱。

因為第一天晚上他驚醒後走出房門,看見卡爾的房間也亮着燈。他敲開了卡爾的門,卡爾給他倒了杯酒,他們靠在一起,聊剛才的夢,聊後怕,聊那些才說過話沒多久就死去的人們。

後來傑克看了報紙,知道幸存者們和他們一樣,都被沉船的陰影困擾着。

卡爾常常溜進傑克的房間,他們不止傾訴對彼此的愛,還會互相鼓勵安慰,卡爾比傑克堅強,很快就收拾心情投入他的事業,而傑克比他脆弱許多,直到決定畫一幅宣洩他心情的畫之後才擺脫噩夢,他睡不着的時候不斷的在腦海裏構思畫面的布局,一遍又一遍,然後,他的精神就漸漸好起來了。不過,那時候他身無分文,又不肯用卡爾的錢,所以這個想法始終沒有付諸行動。

接着他們到了匹茲堡,傑克的沖動無法再壓抑,尤其是見到卡爾為他布置的畫室,裏面有他需要的所有工具,他終于抛棄了無謂的堅持。

最早沒有錢,傑克購買的工具首選便宜的,他的作品一素描為主,因為顏料畫板太貴,他消耗不起。

傑克被稱贊過許多次有靈氣,也接收過許多惋惜。藝術需要大量的金錢支撐,就跟沒有錢去專門的學校學習一樣,傑克也沒有足夠的材料供他練習。

直到他有了一間畫室。

這是傑克拒絕不了的誘惑。

他長時間的把自己關在畫室裏,将自己腦海中的內容變為現實的色彩。

畫室大約是整座房子裏最亂的一間房間,蓋茨比吃驚的瞪着地上大大小小的紙團,牆壁上的各色顏料,以及淩亂的拜訪在房間每一個角落的畫板。

“仆人們不打掃嗎?”蓋茨比脫口而出。

傑克不好意思的順順頭發:“是我不許他們進來打掃的,我怕他們把東西弄亂了。”所有的清潔衛生工作都由傑克親手做。

最大的一張畫板有比窗戶還大,挂着白色的幕布。蓋茨比知道這就是傑克正在創作的那副表現泰坦尼克號沉沒的作品。

“我希望在泰坦尼克號沉沒一周年之前能完成它。”

蓋茨比發現傑克的作品大部分是人像,有活潑的孩子,垂暮的老人,酒館出來的醉鬼,甚至穿着暴露的女支女。

最吸引蓋茨比目光的有兩幅,一幅畫的是簡陋的床板上躺着一個小孩,小孩的一只手握在母親手裏,母親垂着頭,雙目既像在凝望她的孩子,又想在閉目祈禱。孩子臉頰通紅——不知道怎麽調出這種顏色的——看起來像在發燒。蓋茨比就是從母親半阖未阖的眼睛看見了心疼、擔憂、祈求、悲傷……這兩年來歷,他學習的紳士行為中有藝術賞鑒,可是他從來沒有從一幅油畫中看出這麽多情感。他想起了家鄉的母親,他生病的時候沒有錢請醫生,他的母親也這麽坐在他的床前,為他祈禱,拉着他的手安慰他。

另一幅的主人公只有一個,而且是蓋茨比認識的——他從報紙上不止一次看見對方的照片,但是黑白色的模糊照片可沒有這幅肖像逼真。不過,吸引目光的不是逼真,而是畫中人躺在床上,身上不着寸縷。

不不不,不是□□,男人仰躺在床上,雙眼閉着似在酣睡,蓬松的發絲幾縷垂在額頭,其餘的淩亂得像雜草,仿佛剛經歷過劇烈運動。緋紅的臉頰,古銅色的肌膚,寬闊的肩膀,厚實的胸膛,勁瘦的肌肉不是虬結成塊的那種,但絕不會讓人忽視它蘊含的力量,順着陽剛的線條往下,平坦的腰腹部,肚臍下惹人遐思的部位被被子遮住了,但是搭在被子上的一只手臂小臂中間的地方畫了兩條粉紅色的淺痕,再仔細看看,□□的右肩處也有淺淺的牙印。

蓋茨比可不是不懂事的純情少年,那是什麽痕跡他太清楚了。

所以他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眼睛花了,心裏則像燒開了的水似的翻騰,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正當蓋茨比尴尬的移開目光,一張幕布刷的覆上畫板,蓋茨比轉頭一看,傑克滿面通紅,眼神亂飄就是不敢對上自己的眼神,于是他知道傑克比自己更尴尬,頓時自在了。

“下去、喝、喝咖啡吧,莉莉為我們泡了咖啡!”傑克結結巴巴的說。

蓋茨比嚴肅的點點頭,傑克迫不及待的跑出了畫室。

聖誕節過後,蓋茨比和科迪先生登上了去紐約的火車。

過了三天,傑克在火車站接回了卡爾。

“這天可真冷。”卡爾從火車上下來,跺跺腳。“我不是說不用來接我嗎?瞧這天氣。”

“你不想早點見到我嗎?”傑克眨眨眼,拉着卡爾鑽進車裏,他自己坐在了駕駛位。

轎車駛離車站,往住宅駛去。

“我才離開幾天,你開車怎麽開得這麽順利了?”卡爾稀奇的問。

這輛寶藍色的福特車是卡爾送給傑克的生日禮物,傑克開車還是卡爾教的,只是他天天泡在畫室裏,自己很少開,偶爾開一次便叫卡爾嘲笑,後來就開得更少了。

買了半年的車,在漢克的精心保養下還跟新的差不多。

“傑伊來的時候都是我開車帶他們出去的,哼,都是你總是笑我我才開得那麽差的。”傑克專心致志的盯着前面,目不斜視的回答卡爾。

卡爾輕笑兩聲,不在意傑克的埋怨。“蓋茨比他們玩得開心嗎?”他随口問了問,不等傑克回答的繼續說:“說起來福特的車越來越多了,價格也降得厲害。連工廠的經理都能買福特車了,也許我應該另外給你買一輛,你覺得美德賽斯怎麽樣?德國佬的東西安全性能不錯,不過卡迪拉克更豪華舒适,你覺得呢?”

“福特真的能生産那麽多車嗎?我聽說,他們用什麽‘流水線’,那是什麽?”傑克知道光說不用打消卡爾的念頭太難了,索性換個話題。

“‘流水線’是一種生産方式,把制造汽車的工序分解開,每個車間只做一道工序。傑克你不知道,福特公司上個月生産了2萬輛汽車,沒有擴張廠房也沒有大批招聘新的工人!他們之前一個月頂多能生産3000輛!”卡爾說起生意相關的事滔滔不絕:“昨天我才參觀了福特的工廠,弄明白他們的奧秘,我覺得霍克利工廠也必須實行流水線生産,你知道這可以為我們節約多少人工嗎?更重要的是能夠不需要增加廠房機器工人就可以提高産量。”

托了他考察福特工廠的福,他提前了一天回匹茲堡,這一點就沒必要說了。如果說到這一點,卡爾很容易說漏嘴,一不小心就會說出聖誕節前後有多少小姐和他跳舞喝茶。

這一次和父母一起過聖誕,比往年的任何一次都漫長。奈森和戴安娜在家裏辦了一場又一場的舞會宴會,邀請了費城所有未婚的小姐們,打什麽主意卡爾能不知道嗎?

所有的謠言,當事人總是最後知道的。

而卡爾被小姐們纏着,腦袋裏又充滿了對傑克的挂念,失去了一向的敏銳。他還不知道傑克已經從蓋茨比口中知道了他不知道的謠言。卡爾偶爾會奇怪父母最近提起他婚事的次數越來越多,但是愛情和工作以及別的事情很快就讓他把這件事抛諸腦後。

到家,卡爾匆匆親了一下傑克:“親愛的,我想早點寫完計劃書,我們都待會兒再說話。”然後把自己關進了書房。

難得有一天是傑克在餐桌上等待卡爾。

被傑克拉出書房的卡爾也覺得自己從此教訓傑克有點底氣不足,但是面上還是理直氣壯的說:“親愛的今天真乖,不用我去畫室叫你。對了,你一定帶蓋茨比參觀過你的畫室了吧,他要是沒有用一百個單詞贊美你的作品,那一定是他眼睛瞎了!”

不說還好,一說傑克就想起自己忘記收起來的那副卡爾的畫像,當初玩鬧似的趁卡爾清早沒醒畫下當時的景象,畫室裏又只有自己和卡爾進出,結果忘記了收起來讓蓋茨比看到,簡直沒有比這更尴尬的事了。現在想起來傑克都覺得臉頰燒呼呼的。

他忍不住瞪了卡爾一眼,卡爾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好啦好啦,我錯了,大不了罰我沒有酒喝。”

傑克忍不住笑道:“你又不是科迪先生,沒了酒就過不了日子。”

卡爾嬉笑着和傑克開玩笑。

仆人們知情識趣的把餐廳留給兩位主人。

以前傑克從來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不,應該說注意到了也不會在乎。可今天傑克難以忽略仆人們,這所別墅最開始只有斯派塞、莉莉和漢克,以及司機威廉,後來陸續添了廚師比利,園丁湯普森,廚房女工奧莉薇雅。

就像拉爾曾經說過的,一棟房子裏很難有什麽能瞞過仆人的眼睛,何況他們從來沒做過遮掩。

他們睡在同一間卧室裏,卡爾的那間卧室一直空置着。

傑克還記得最開始他非常在意仆人們的眼神,每當仆人們說話交談的時候他都忍不住猜測是不是在議論他。

傑克樂觀,熱情,開朗,不代表他能完全忽略外人的眼光。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适應着在某些時候将仆人們當做透明的。

現在,過去經歷的心理歷程又将要重來一遍麽?

這感覺糟糕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 蹭的隔壁的麻将館的免費無線網,好卡……TAT

☆、42

蓋茨比和傑克的通信比以前頻繁了,幾乎每一周都有信件往來。蓋茨比在信中講訴他的旅途,他的工作,連他對科迪先生那些親戚和情婦的抱怨都寫在了信上。要知道以前這些東西他絕不會告訴傑克的。

顯然他和傑克的關系經過聖誕節的拜訪親密了很多。

蓋茨比還在信裏告訴傑克關于卡爾聖誕節的豔遇,以及霍克利家繼承人的男性情人的流言仍然不曾降溫。

某封信中,蓋茨比建議他讓卡爾出資為他舉辦畫展,将他的作品展示給大衆欣賞,他在信裏稱贊傑克的畫“充滿了感情,細膩真實”。蓋茨比說他太苛刻了,接受卡爾的資助并不代表侮辱他的尊嚴。他舉例了許多畫家未成名時受過多少資助并且強調都是他們自己去尋求的資助,以此證明傑克完全可以用卡爾的錢辦畫展。

傑克從文字中看出了蓋茨比的好意和關心。

他不是滋味的将信折好放在一邊,将筆沾滿墨水,抽出一張空白的信紙,在開頭寫上:親愛的傑伊。

然後頓住了。

過了很久他才繼續寫,寫他這些日子的生活,寫他的創作快要完成了。最後才寫道“關于畫展,要是我願意請卡爾幫忙的話,我當然會很快出名,但是我的名字将永遠擺不脫不名譽的陰影。我現在住在卡爾的房子裏,穿着卡爾為我買的衣服,吃着卡爾購買的食物,使用着卡爾的錢買來的工具。我現在擁有的一切,幾乎都是卡爾給予的,除了我的畫。盡管它們也是用卡爾的買的筆和顏料畫出來的,但是它們完全由我創造。我是個男人,我已經接受了卡爾的經濟援助,可我不能讓自己的夢想也由卡爾去幫我實現,那樣的話,我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呢?”

傑克寫完信,看看時間,放棄了現在開車去寄信的打算。

他走出書房,看見莉莉和漢克在說話,莉莉眼眶通紅,她看見傑克出來,慌忙的曲膝,手裏的盤子差點摔到地上。

“對不起傑克先生。”盤子裏是傑克要的茶,本來應該在十分鐘前送進書房。

“沒關系。”傑克說,他打量了一下莉莉和漢克的神态,發現兩人都愁容滿面。“發生了什麽事嗎?也許我可以幫忙。”

莉莉猶豫的看看傑克,又看看漢克,仿佛拿不定主意尋求漢克的意見。

漢克朝莉莉點頭。“莉莉,告訴傑克先生吧,傑克先生是個和善的人,他會幫你的。”

“傑克先生,是這樣的。我收到媽媽的電報,我妹妹,最小的妹妹,從樓梯上摔下去骨折了,醫藥費很貴,而且我母親必須照看她不能出去工作,沒有報酬。所以我想……我想借一個月的薪水……”莉莉越說越困窘,她之前已經借了半個月的薪水,現在又借,很怕雇主會厭煩。

傑克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這個家的日常財物都由斯派塞管理,相當于管家,他寬慰莉莉:“沒關系,我給斯派塞說一聲,他會借給你的。”

這樣的事,卡爾根本沒時間理會,和斯派塞說一聲就行了。傑克流浪的日子裏,見過多少被一點錢逼得走投無路的家庭,只不過一句話的工夫,就能幫莉莉家走出困境,他為什麽不說呢!

于是傑克帶着莉莉找到斯派塞,說了這件事,莉莉順利的借到了錢,對傑克感激不盡。

這是件小事,傑克很快就忘記了。

卡爾轟轟烈烈的改建流水線生産,到二月份,傑克把自己命名為“沉沒時刻”的作品寄往紐約時報總部。之前,他在報紙上看到紐約時報将聯合郵輪協會舉辦泰坦尼克號一周年紀念,他希望自己的畫也能成為紀念物品之一。

三月份的時候,卡爾興高采烈的告訴傑克工廠的生産效率提高了五倍,為此卡爾喝了整整兩瓶香槟慶祝,醉醺醺的,把傑克按在床上折騰了半夜,然後被趕到自己的卧室睡了一個星期。

但是第三天晚上卡爾便重新溜進了傑克的卧室,傑克試圖驅逐他,但是敵軍火力太猛,他節節敗退,最後潰不成軍,只能任敵人為所欲為了。

過了沒多久,傑克收到來自紐約的邀請函,邀請他參加泰坦尼克一周年紀念展覽會。

“這張邀請函我也收到了,據說他們給所有泰坦尼克號生還者都寄了,你想去嗎?”卡爾看了看邀請函。

傑克氣餒:“我還以為他們會展出我的畫,所以才邀請我。”

寄出作品的事卡爾當然知道。

“說起來,除了上次滑雪你已經很久沒出去了吧?反正最近沒什麽事,就當去玩。”卡爾說。

傑克想了想,自己為了趕在紀念日之前完成畫作,的确是天昏地暗的關在畫室裏好長時間,現在暫時沒有靈感,出去走走找找靈感也不錯。

可是,紐約……

“就這麽定了,斯派塞,定明天去紐約的車票。”卡爾自行決定。“反正還有一段時間,到時候你再決定要不要出席紀念活動。”

說走就走。

當天晚上,漢克幫助傑克收拾好行李,當初他上岸時,身上只有一套卡帕西亞號上找來的兩套衣服,搬到匹茲堡時,行李可以裝一個小小的手提箱,現在,漢克收拾出來的光是衣服就足足三個箱子。

“什麽時候我有了這麽多衣服???”傑克看着衣帽間一排排衣服回不過神來。

“每季換裝的時候服裝店的經理都會當季新品來,卡爾先生有專門的顧問在各國替他買衣服然後寄回來,每一季卡爾先生都會給他和傑克先生你添置衣物,傑克先生平常很少留意這些,所以才不知道。這裏只是秋冬季節的厚衣服,春夏季節的衣服都收起來了,新一季度的春裝,聽說巴黎和倫敦過幾天就寄來了,不過洛夫喬伊先生應該回告訴他們寄到紐約吧,也許,兩位先生會在紐約過春季社交呢。”漢克滔滔不絕的說。

傑克默默的回想自己當年永遠也洗不幹淨的看起來是黃色實際上是白色的襯衫和灰撲撲的背帶褲,再看看眼前挂滿了衣帽間的高級服裝,心情十分複雜。

卡爾穿着一身騎馬裝,踩着高筒馬靴進來。“收拾好了嗎?傑克,來試試我給你買的騎馬裝,不合身的話還可以改,到了紐約奧古斯特和凱斯拉夫一定會叫我們去騎馬,總不能還穿去年那套,快來。”

他想起來了,雖然自己很少出去買畫具之外的東西,但是确實每一季那幾天都有人送新的衣服上門。

傑克比卡爾瘦一些,衣服要小一個碼。剪裁合身,墊肩的設計和鹿皮的革帶讓他看起來英氣勃勃。锃亮的高筒靴和貼身的細亞麻褲子讓他的雙腿看起來又細又長。

最近睡眠充足,飲食規律,他的精神頭半點不差。他的白皙的臉龐,兩邊臉頰微微泛着淺粉色,金色的發絲,碧綠的雙眸,挺翹的鼻梁,勝過畫中的納賽西斯。

“英俊的小夥子,姑娘們看到你恐怕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卡爾吹了個口哨,就像牛仔看到心愛的姑娘那樣響亮。

傑克怔怔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那是我嗎?”

他再一次想起一年前的自己,忍不住在心裏同鏡子裏的這個自己做對比。在鞋子的襯托下他好像高了些,身上多了些肉,臉頰也圓潤了一點,沒有以前那種缺乏營養的瘦削,但是更白了。

仔細的觀察,外貌的變化不算巨大,但是出了五官之外鏡子裏的那個人絲毫看不出一年前那個窮畫家的影子,如果叫以前的朋友看見的話,肯定不敢相信自己是他們知道的那個傑克·道森,他們大約會猜是某位富家少爺。

“我的變化太大了。”傑克喃喃道。

卡爾勾起嘴角:“是啊,你變得越來越迷人了。”他從背後抱住傑克,輕輕的吻在他的面頰。“我為你神魂颠倒……”

剩下的話全部化為模糊的碎音。

知道霍克利夫婦現在都不在紐約,傑克承認他放松了很多。不管是奈森還是戴安娜,在紐約的時間都比他和卡爾多,他們絕對知道關于他們兒子的留言。

不過他們過幾天還是會到紐約,他們遲早會把一切攤開和卡爾談的。傑克幾次想和卡爾說這件事,話沖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不能再拖了,傑克下定決定要在霍克利夫婦到紐約之前和卡爾談談。

讓他想想該怎麽時候呢,無論如何,他必須要知道,如果霍克利夫婦要卡爾和他分手,卡爾會怎麽應對?

傑克的房間仍然是那一間,每次他到紐約來,都住的這間房間。他對曼哈頓這座房子也算熟悉了,反倒是仆人裏多了兩張新面孔。

這次他和卡爾帶着斯派塞和漢克。

漢克從傑克第一次到霍克利宅就服侍傑克,如今差不多算是傑克的貼身仆人了,而斯派塞這一年中也充當着卡爾的保镖,貼身仆人和管家的角色。

他們倆在霍克利家工作的日子都不短,漢克比較健談,整理好行李之後問過傑克就到樓下同舊朋友們打招呼去了。

傑克沒有忘記卡爾的“仆人與秘密”觀點,他叫漢克替他打聽下有沒有什麽新消息,不管是什麽消息他都想知道。

既然到了紐約,卡爾的卧室就不能再做擺設了。

這天晚上,傑克躺在床上,身邊空蕩蕩的,少了一個人的溫度,覺得特別冷。

☆、43

卡爾和奧古斯特的關系一直讓傑克覺得很神奇。

他們是生意上的競争對手,卡爾不止一次對着傑克說過奧古斯特的壞話,可是在別人面前,卡爾總是稱贊奧古斯特,兩人常常通信、電話,也喜歡湊在一塊兒玩樂,馬球、賽艇、騎馬、賽車、舞會……說他們是朋友吧,該下手的時候一點兒也不手軟。

到了紐約收到第一份邀請函就來自奧古斯特,邀請他們去打獵。

如果他不去,倒顯得自己心虛似的。盡管知道關于卡爾和自己的流言鬧了出來,在傑克沒想好怎麽和卡爾談之前,他決定假裝一切正常。

可是他不知道偏偏有人要戳破平靜的假象。

傑克的騎術和車技一樣都是卡爾手把手教的,自然不差。他穿着新做的騎馬裝,騎在雪白的馬背上,簡直就在诠釋“白馬王子”是什麽樣的。

盡管知道他既沒錢,也不是王子,還牽扯着一段醜聞,但是淑女小姐們仍然忍不住悄悄的把目光飄到他身上。

卡爾帶了□□,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獵狗汪汪汪的叫着穿梭在奔跑的馬蹄之間,落後他半個馬身的是奧古斯特。

“你的小情人很受歡迎,你不看着他行嗎?”奧古斯特不懷好意的提醒卡爾。

卡爾像沒聽見似的,一個勁兒的往林子裏沖,獵狗聞到了獵物的味道,加快速度往某個方向奔跑,卡爾一扯缰繩,馬頭調轉跟上。

奧古斯特差點沖過了頭,連忙調轉方向跟上卡爾。“傑克的确是個美人兒,不過快一年了,你不膩嗎?”

“如果你想靠這些話讓我分心的話,我恐怕要好心提醒你,你的小把戲沒用的!”卡爾邊說邊舉起□□。

奧古斯特急忙也舉起□□,對着卡爾瞄準的方向,一頭幼鹿在灌木從中穿梭。

“砰——”卡爾扣動扳機,小鹿應聲而倒。“我獵到了今天的第一件獵物。”卡爾得意洋洋的說。

落後于他們的大部隊朝着槍聲靠近,看見倒在血泊中的幼鹿紛紛大聲叫好,問出是卡爾打到的,又交口稱贊卡爾的槍法和馬術,聽得奧古斯特牙齒都要酸掉了。

“一個季度沒騎馬了,我還以為自己在工廠和辦公室裏消磨光了呢,沒想到還沒生疏。”卡爾高高騎在馬背上,一手持槍,一手扇了扇槍口冒出的青煙,笑得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女士們搖搖晃晃的騎着馬跟上來,對血腥的一幕不但不害怕,反而興奮的竊竊私語,不是隔着扇子把嬌羞的目光投到卡爾身上。

奧古斯特吐出一口氣,雙腿一夾馬腹,奔到衆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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