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補湯這東西是藥,哪能随便亂用?……
第28章.補湯這東西是藥,哪能随便亂用?……
毓秀宮中。
何貴妃一見到侄女便如見了煞星, 裝都不裝了,“你還敢來?”
何苗蓮步蹁跹,美目流盼, 比平日更添幾分高華氣度, “娘娘這話真叫人傷心,總歸親戚一場, 我便不能來看看姑媽麽?”
何貴妃冷笑,“你自己做過些什麽, 該心中有數。”
以前只覺得何妙瑛愚蠢,如今瞧着更是膽大包天, 連假孕争寵這樣的事都敢做,也幸而皇帝聖明,否則追究起來, 連她這個引薦人都難辭其咎。
何苗不為所動,依舊笑眯眯地道:“這話我該原封不動還給姑母, 您自己在那糕點湯羹中做了哪些手腳, 才是心中有數。”
一壁環顧四周,都是些眼生的面孔——敬獻帝果然雷令風行,才幾天就給毓秀宮來了個大清洗,除姜嬷嬷這個伺候貴妃的乳娘外, 其餘親信一概給貶了出去。
何貴妃既沒來得及将她們收服, 何苗索性種一根刺,此話一出,果然那些侍人們眼神飄忽起來——原來太子妃小産竟跟貴妃有關麽?都是自家人還能下這等狠手, 娘娘的心腸也太硬了些。
畢竟何苗假孕一事只有寥寥幾個知情者,對外統一口徑,只說是不慎小産, 可太子妃一向身體健朗,沒聽說脈案有何不對,怎麽忽然便流掉了?
于是嫌疑該指向誰,事情很明了了。
何貴妃不意她竟敢倒打一耙,氣得柳眉倒豎,“何妙瑛,你明明……”
何苗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噓的動作,含笑道:“娘娘慎言,您忘記陛下交代過什麽?”
敬獻帝這樣愛面子,寧可胳膊折了往袖裏藏,何貴妃如若識趣,就該盡量配合,怎麽還敢到處嚷嚷?
所以何苗才這樣有恃無恐,她是錯了,可那又如何,皇帝都不追究,旁人也無法将她怎麽樣,何貴妃想以此相要挾,無疑打錯了主意。
況且,假孕之事不常有,下藥暗算之類卻比比皆是,旁人要猜疑,也是毓秀宮受到的揣測更多些。
何貴妃呼吸一滞,她以為這女子該從此收斂,哪知竟愈發耀武揚威,不由得咬牙,低聲道:“你立意要跟本宮作對到底,是麽?”
何苗坦然與之對視,“非也,妾身只是想告訴姑母,以後別妄圖利用妾來對付太子,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否則,兔子急了也是能咬人的。”
好大的口氣!何貴妃嗤道:“你莫非忘了何家?”
何苗莞爾道:“娘娘莫非忘了,我娘親早逝,雖然有個爹爹,也聊勝于無而已,您覺得他會是我的軟肋嗎?”
何貴妃險些沒被她氣吐血,此時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當初選中她來嫁禍太子,正因看她根基薄弱,何晏山又不怎麽疼她,然而這也恰恰成了自己的疏忽——她根本就不稀罕娘家人的支持,樂得站到何家對立面去。
她要是真蠢也就算了,可如今瞧着,這丫頭腦子雖簡單,想出的詭計卻都是旁人預料不到的,譬如假孕那個,就險險讓自己中了圈套,今日撕破臉皮,往後更得興風作浪。
何貴妃一時反不知拿她怎麽辦。
氣氛詭異地沉默着,好在何苗也沒打算留下敘舊,禀明來意後,便輕巧施了一禮,堂而皇之地告退。
出門時,何苗聽到清脆的瓷器落地聲——可惜了,那套上等的青花茶具,留着賞人多好。
正好李天瑞下學回來,一見是她,眸光立刻黯了黯,“大妹妹。”
這人真是失心瘋了,連個嫂子都不肯喚,誰跟他姐姐妹妹的?
何苗也懶得理睬,略微點頭致意,正要離開,哪知李天瑞卻猝然拉住她的衣袖,“瑛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這麽幹的,有什麽難處你可以跟我說呀!”
得知這一胎是假非真,李天瑞簡直又悲又喜。喜的是她與太子感情并不那麽和睦,也許心中還念着他;悲的是,她這樣劍走偏鋒,顯然在東宮的日子并不好過,只能出些歪招來博取注意,既然如此,當初為何答應嫁給太子?拒絕這門親事不是更好麽?
遇到這樣的極品前任,何苗簡直無語望天,“松手!”
李天瑞還想耍賴,何苗氣狠了,幹脆拔下發簪來,将尖端朝向外,李天瑞只能撤手。
何苗整了整前襟,冷聲道:“沒錯,我就是個貪慕虛榮的女子,為了功名利祿,為了揚名立萬,不惜想出假孕争寵這樣的主意,你滿意了罷?”
李天瑞面露痛苦之色,他心中的瑛妹是個天真純潔、不染塵埃的姑娘,怎麽會讓皇權富貴迷暈了眼?當時她在醉仙樓裏救他,他以為是念着舊情,就連後來她差人要銀子,他也以為是她在東宮的日子過于窘迫。
可是如今,李天瑞沒法再說服自己了,他聲音顫顫,望着這個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女子,“所以你才刻意攀附太子?這假孕的點子,也是你自己想的?”
何苗颔首。
李天瑞的雙臂軟軟垂落下去,喃喃道:“為何不能是我?”
何苗有意令他死心,遂哂笑道:“嫁進東宮有什麽不好?太子以後是要當皇帝的,我也将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享受前呼後擁的風光,至于你,頂天也就是個封地藩主,運氣再不好些,也和遠嫁和親沒甚兩樣,哪似留在京城強。”
說罷,便帶上橋香揚長而去。
李天瑞無言以對,他總以為她是被逼無奈,原來一切不過是他一廂情願——他才是真正的傻瓜。
回去的路上,橋香罕見地躊躇起來,“小姐,您方才那番話,恐怕會令二殿下傷透心。”
她對李天瑞還是有點好感的,從前沒出嫁那陣子,小姐雖是二品大員的女兒,卻過得比窮秀才家都不如,也就二殿下會時不時送些衣食之類的賞賜來——雖然大半都被何妙容給搶走,但,到底是對小姐的體恤。
何苗也覺得李天瑞心腸不壞,但,一個軟弱無能的庸人,往往比真正的壞蛋還可怕,且不說他當初水閣失約,陷原主于不義,便是真嫁給這種人,原主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何貴妃這樣的婆母就夠受了,何況李天瑞才幹有限,做個守成之主都還勉強,真要是登基,各地藩王都将蠢蠢欲動,一旦引起兵變,連眼前的太平都成了奢望。
何苗嘆息道:“還是講明了的好,一時傷心,總好過給人不切實際的妄想。”
但願李天瑞能明白這一點。
此刻何苗也顧不上他了,還有更要緊的事等着去做——那元帕到底怎麽解決?她總不能自個兒把自個兒捅破吧,想想都疼。
晚上李天吉回來,何苗也顧不上羞赧了,直截了當将麻煩扔給他,并着重強調是傅皇後的意思,絕非她想伺機占便宜。
太子目光幽深,看着何苗心裏發毛,心想他莫不是想來個霸王硬上弓,當場完成任務?雖然也不是不行,可到底太倉促了些,青天白日裏,多難為情啊……
然而片刻之後,太子便吩咐道:“取孤的匕首來。”
李忠随即答應,不但取來床頭那柄烏木鑲金匕首,還捎帶一只扁肚寬口的瓷碗。
何苗心想這是什麽奇怪play,又見李天吉坦然寬衣,羞得忙捂住眼,心髒怦怦直跳。
半晌不見動作,何苗又從指縫裏偷偷睜眼望去,只見李天吉赤着肩膀,面不改色地拿刀刃在上臂一劃,鮮血汩汩流出,轉瞬便滴滿了一小碗。
何苗慌得連忙攔他,“你這是做什麽?”
太子使了個眼色,命李忠将碗呈去,“自然是為完成母後交代的任務。”
何苗這才明白,原來他打的這個主意!确實,再高明的太醫也分辨不出元帕上的血跡有何不同,但,早知如此,讓她自己割破手臂不是一樣麽?
何苗又氣又愧,一面嗔他擅做主張,一面便利索地讓橋香拿棉紗布和金瘡藥來,層層疊疊為他将傷口包紮好。
李天吉故作輕松,“其實不怎麽疼。”
他是習武之人,這點小傷自然不在話下。
何苗卻從他緊蹙的眉頭中發覺出端倪,什麽時候還在逞強!恨不得拍他兩下,可念在對方是半個病人,舍不得下重手,只得拿手指頭摩了摩,又輕輕吹了兩口氣才算完——落在外人眼裏倒像是變相的調情。
因着有傷在身的緣故,何苗不許他回書房看公文了,只讓李忠挑幾本緊要的來,坐着念給他聽。
李忠答應着,眼看太子妃來回忙碌,又看太子爺唇邊那抹模糊矜持的微笑,不着痕跡嘆了口氣。
誰說殿下不會騙女孩兒?那血用誰的不都一樣,随便叫個下人就是了,可殿下偏偏要在太子妃跟前演這出戲,果然太子妃就中招了。
可憐太子妃,還不知自己嫁了個多可怕的男人,這下正如兔入狐窩,羊進虎口,這輩子都走不脫咯!
何苗不敢耽擱,難得李天吉自願獻血,雖然有些對不住他,也正好就此一用。于是挑了條雪白幹淨的綢絹,飽飽浸透了鮮血,等天一明,就差人送到椒房殿去。
傅皇後看來是信了,只是免不了心裏嘀咕:妙瑛好歹已經長成,縱使破身,又怎會流這樣多血?看來是天吉此道生疏,不知溫存,床帏之中過于粗暴了。
難怪今日沒來請安——恐怕連床都下不來。
傅皇後想了想,命侍婢給何苗送去一碗枸杞羊腰湯,特意交代供她補身之用。
何苗瞪大了眼,此時方知誤會,但話說回來,這種湯羹不是壯陽用的嗎?難道女子也能喝?
她自己最近肝火旺,怕補過頭流鼻血,不敢擅用,待打發走來人,便差人端往書房——李天吉失血過多,正需要補一補。
彼時李忠正在伺候主子換藥,遠遠地聽說東苑送東西來,也無暇細看,左不過又是些黑暗料理。太子妃的手藝雖然比從前進步多了,可對于吃慣山珍海味的殿下來說,仍有些無福消受。
太子倒是有點好奇,“呈上來。”
他最近又沒交代,何以會這樣主動?
及至拿湯匙攪了攪,看到那幾個形态分明的羊腰子,主仆二人便齊齊失語。
李忠讪讪道:“太子妃也是糊塗了,這東西是藥,哪能随便亂用?當年貴妃盛寵之時,陛下一連七日留宿她宮裏,貴妃也沒讓廚房做這些呢……”
太子:……所以是在暗示他正值血氣方剛之年,卻連父皇昔年都比不上?
這也太羞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