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寺 “世子打算在這兒過夜嗎?”……
言語之間,沈雲逍比了一個奇怪的手勢,四周的人一擁而上,他們都是清雲劍派的弟子,此刻手持長劍,站成一個小陣法.謝昭玉正思索着如何破局,冷不防一劍砍來,她身子向後仰,劍在她面前劃過,她後退一步,原地一轉,騰空而起,想要從上方突破,奈河上方的人也揮劍砍來,無奈,謝昭玉只得在一根柱子上蹬了一腳借力落在地上。
她扣動袖中的扳機,一連發出三枚箭頭,命中了兩個人的右手,一枚打到了牆上。來不及更換箭頭,對方已經沖到了眼前,她一個轉身,肩膀處被劃了一劍,痛感傳來,伴随着彌漫開來的血腥氣,激起了她幾分嗜血殺意。她從腰間摸出自己的匕首,捅進那人的腹中。
拼速度,她不會輸,可對方人太多,陣法不停變換,她殺掉一個,很快又有另一個人補上來,小小的廟裏躲也躲不開,殺也殺不盡,謝昭玉畢竟是個女子,在殺掉第六個人的時候,體力漸漸支撐不住了。她打量了一眼,屋內還有十餘人,還有武功深不可測的沈雲逍,說實話,她心中也沒底。
她用匕首的刀尖撐在地上半蹲着緩了一口,見有人沖上來,咬牙起身旋步躲開,卻在轉身的一瞬間看到身後刺來的劍,想要躲開已經來不及,她本能地閉上眼睛……
霎那之間,耳畔傳來“铛——”的一聲。
謝昭玉睜眼,只見一個速度快到看不清的小石子打在了劍刃上,力氣似乎不小,打得那劍偏了半寸從自己的臉頰擦過。她迅速側身避開,手上的匕首一轉,割斷了持劍人的喉嚨,這才分出神往門口看去。
只見一個身着銀白長袍的少年雙手背在身後踱步入內。謝昭玉看清來人後皺了眉。裴雁君?他怎麽會來?
裴雁君的視線從屋內衆人的臉上一一劃過,最後落在謝昭玉臉上。她臉頰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痕,正慢慢滲出血來。
沈雲逍并不認得裴雁君,但見方才他出手幫謝昭玉,想來是敵非友。他使了個眼色,剩下的人開始圍攻裴雁君。裴雁君力氣很大,一只手捉住來人的右手手腕,向下用力,那人的手便像面條一樣軟了下去斷了筋骨,他手中的劍掉下去,裴雁君腳尖一提,原地轉了個身把劍握在手中,往謝昭玉的方向靠了靠。
謝昭玉看出他是來救自己的,輕輕一笑,來了鬥志。二人破開了敵人的陣法,來者不拒,無一生還。半炷香過去,沈雲逍面前只剩下一個受了傷的人。
沈雲逍啧了一聲,腦袋左右歪了歪,頸間的骨頭發出“咯咯”聲。謝昭玉與裴雁君背靠着背站在一起看着他,不敢松懈。
“現在你也只剩下兩個人,我們二比二,公平的很。”謝昭玉哼笑一聲道。
沈雲逍顯然不打算跟她廢話,劈手奪過一把劍朝謝昭玉而來,他的手腕不斷扭動,帶着手中的劍在空中劃着圈,速度極快,謝昭玉眯眼都看不清劍的軌跡。這是清雲劍派的獨門招式——淩雲劍法。招式如同浮雲飄渺,看不清劍的蹤跡,傷人于無聲之中。
謝昭玉俯下身子一個掃堂腿,順手撿起火堆中的枯枝擋了一下劍,枯枝立刻被削斷半截。她取出自己的牛皮軟鞭,甩出去纏繞在沈雲逍的劍上,借着他的力把身子往前一帶,一個跟鬥翻過他的肩頭,在他來不及割斷鞭子之前收回鞭子,左掌拍在他的背上。
他的背很硬,一掌下去謝昭玉的手麻了一半,沈雲逍卻像沒事人一樣轉過身,眼中的殺意由濃郁了幾分。
裴雁君三兩下解決了那個小喽啰,轉而來幫謝昭玉,他與沈雲逍二人各拿一把劍,動作迅速,攻勢猛烈,屋中不斷響起兵刃相接的聲響。謝昭玉站在一旁,尋找着沈雲逍的漏洞,她收起鞭子,從口袋中取出兩枚暗釘握在兩手之中,趁着沈雲逍擡起胳膊的間隙,對着他的腋下彈出一枚,果然擊中他的軟肋。
只見他身子向後撤了撤靠在牆上,手中的劍仍然不停地抵擋着裴雁君。他的劍使得極好,縱使是受了傷,也與裴雁君不分伯仲。
謝昭玉腳下加了速度,猛沖到沈雲逍跟前,手中沒拿武器。沈雲逍見了,本能地提劍來擋,在謝昭玉的腰間劃了一下。謝昭玉咬着牙,竟然絲毫不為所動。随後沈雲逍的劍被裴雁君壓住,一時抽不出。謝昭玉借着速度用手掌在他的額頭上重重拍了一下。沈雲逍登時瞪圓雙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謝昭玉,身子迅速抽搐起來,随後眼中徹底失去光彩,有一股血流從左眼之中漸漸淌出來,他背靠着牆往下滑,最終倒在地一動不動,吐出最後一口氣,死相十分詭異凄慘。
他的額頭上斜斜地釘進一顆長長的暗釘,偏在離眉心半寸的地方,那是謝昭玉用手生生拍進去的。
謝昭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腰間被砍一劍留下的傷口,手上還留着暗釘的所致傷口,她扯扯嘴角,有些嫌棄自己滿身是血的狼狽模樣,一邊解開腰帶一邊轉身,卻在對上裴雁君的臉時停了動作,他看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不知怎麽,謝昭玉總覺得他那眼光有一點看瘋子的意思,她愣了愣,半晌幹巴巴地擠出一句:“我是不是搶了世子的風頭?”
“……”
她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性子裴雁君早已見識過了,此刻他扔掉手中的劍,沒有理會她的問題。清理了屋中的屍體,找到了一塊沒被血跡污染的區域,他搬了一些稻草過去鋪開,徑自坐下生了火。
方才差點忘了他還在,險些要解開衣服包紮傷口,如今被他見了,到底男女有別,便不能無遮無攔的了。謝昭玉放下腰間的手,慢吞吞地走過去,“世子打算在這兒過夜嗎?”
“方才我出城的時候,城中已經宵禁,關了城門。”
原來是這樣,謝昭玉過慣了江湖的日子,都忘了長安還有這規矩。她四下看了一眼,走到一個碩大的佛像後面,确認裴雁君看不見了,才龇牙咧嘴的解開腰帶看看身上的傷口。沈雲逍臨死前的一劍傷的很深,要不是裴雁君當時用劍擋了一下,只怕她現在也沒命站在這兒了。她撩開衣襟,正要從衣擺處撕下布條來包紮,忽然眼前一黑,有東西落在了她的頭上。
謝昭玉扒拉下來,發現是裴雁君的黑色外袍,樣式很簡單,沒有任何刺繡,只有外邊一圈滾着銀線。她轉過頭看見裴雁君已經走回去轉身坐下,看樣子是背對着把衣服扔進來的。謝昭玉抿唇笑了笑,撕開自己的衣服草草包紮一番,用腰帶綁緊,再把袍子系在外面,裹住衣衫不整的自己。他的袍子很長很大,她小心翼翼地提着下擺才沒讓袍子拖到地上。
走出陰影坐到火光跟前,她臉色有些慘白,卻仍舊乖巧地對裴雁君笑笑:“多謝世子施以援手。”似是想起什麽,又皺眉問道:“不過世子怎麽會到這兒來?”
裴雁君瞥她一眼,“公主府門前有血跡,我以為像之前一樣有刺客誤傷殿下,才一路循着足跡找來。”他側頭看着屋子另一邊的一堆屍體,“這些是什麽人?”
謝昭玉沉靜道:“我身為江湖中人,怎麽會沒有幾個仇家呢?他們是清雲劍派的人,說是我走之後冥王谷屠他滿門,來找我尋仇的。”
“冥王谷為何要屠他滿門?”
“這我就不清楚了,都說了是我走之後的事情。”謝昭玉伸出兩只手在火上烤了烤,語氣中帶着些疑惑自言自語:“不過想想的确奇怪,就算他們有了反心,屠門這種事也不像是谷主的作風。”
“殿下懷疑是有人陷害?”裴雁君看她。
“我不知道。”謝昭玉思索半天,甩甩小腦袋,“不過這種事猜也沒用,唯有眼見為實。反正清雲山離這兒并不遠,明日去看看便是。”
裴雁君往火中填了一把枯草,不經意瞥見她手上的傷口,那傷口被一條不規整的布條包紮着,已經被血染紅了一塊兒。方才他便注意到了,那菱形暗釘有一寸長,尋常時候彈出去不覺得,放在手掌中卻很難掌控,她把釘子拍進沈雲逍的腦袋,釘子的另一半勢必會反插進自己的手上。
察覺到他的目光,謝昭玉不自在的翻過手掌朝下遮住傷口,不願意把自己的狼狽顯于人前,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沒想到我才來長安幾日,受到的追殺比從前在江湖一年受到的還多。長安城裏的人想殺我,長安城外的人也想殺我,這就是所謂的腹背受敵吧……”
她擡眼看了一下裴雁君,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輕咬一下舌尖有些懊惱。她怎麽忘了,裴雁君如今與她是同病相連,自己好歹還有冥王谷可以回,他才真是無處可去了。說這話不知是戳了誰的心窩。
本是沒顧慮到那麽多,此刻道歉卻有些欲蓋彌彰了。她感到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扯開了話題:“今晚的月亮又圓又亮,真好看啊。”
聞言,裴雁君側頭瞧了一眼,語氣中帶着一絲可惜,“比起越北的,還是差了點。”
明明都是同樣一輪月亮,長安與越北怎麽會有不同,不過是他心中感懷罷了。謝昭玉咬咬舌尖,自責地以為是自己剛才的話題勾起了他的傷心事,想找個法子把這事翻過去,低頭看見他的袍子,她眼珠一轉,笑開道:“提到寺廟,世子可曾聽說過那個故事?”